綠梢急匆匆跑進來,頭上被人扔了幾片爛菜葉子,新衣裳也扯破了幾處,看起來狼狽不堪。


    “正好姑娘我這會兒心情不太好,居然有人願意送上門來當出氣筒?別攔著!放他們進來!”


    南瑾瑜冷笑,慢條斯理的開始理袖子,那妖孽不是說她需得勤加練習控製體內的內力麽,正好練練!


    “咳咳!姑娘方才還說我呢。”


    青衣捂著嘴揶揄道,將綠梢往旁邊一拉,順便塞了個笤帚在她手中。


    “小姐說了,統統放進來!”


    綠梢咬著牙,朝院外喊了一嗓子,盡管握著笤帚的手慫得直發顫,臉上卻是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沒有後退分毫。


    頂著清風苑的大門幾個婆子聞言齊齊後退,外麵推門的幾個婆子來不及收力,一擁而入,被瞬間脫力的門帶得連滾帶爬,灰頭土臉的滾進了一地。


    “南瑾瑜呢?你給我出來!”


    二姨娘踩著好幾個婆子嚷嚷著衝進了院子,手裏拿著把菜刀,身後跟著的丫鬟也都身強體壯,若要說有何不同,那便是這些丫鬟婆子都長得無一例外的醜。


    “關門!”


    南瑾瑜抱著胳膊,懶洋洋朝門口一指。


    話音剛落,立刻有婆子上去關門落鎖,而後眾人都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根木棍,團團將二姨娘一行人圍住。


    “你、你別以為我會怕了你!”


    二姨娘覺得情況不妙,握著刀的手也有些微顫。


    她當年就是因了學過些武藝才被選做夫人的丫鬟,後來也是因此得了國公爺的青眼,才提了姨娘,雖說這南瑾瑜的丫鬟會點功夫,但是一個寄養在鄉下的閨閣小姐的丫鬟,又有何可懼?


    “我不想讓任何人怕我,不過姨娘既然領人前來鬧事,那我自是奉陪到底,否則這南國公府的規矩,傳出去便要遭人戳脊梁骨了。”


    南瑾瑜拍拍手,示意婆子們都退下去。


    “哼!百花宴上你害得二小姐被淑妃娘娘掌了嘴,如今二小姐容貌被毀禁足在院中自怨自艾,連我這個生母都不肯見,全都是你害的!”


    二姨娘厲聲道,仿佛嗓門大點兒便能打贏似的。


    “嗬!淑妃娘娘罰了南錦寧,是因為她當眾失儀多嘴所致,怎麽到了你嘴裏就成了我害的?哦,因為淑妃娘娘你惹不起,所以便想著挑我這個軟柿子捏上一捏?”南瑾瑜打了個哈欠,看了眼她手中的菜刀,隨手取了根棍子來,在胳膊上比了比。


    “你少唬我!我若是怕你便不來了!”


    二姨娘眼神飄了飄,想到南錦寧那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心裏也有些犯嘀咕。


    若是往日被人欺負了,錦寧定是要打迴去的,可這一迴卻隻是躲在院中不出來,不單單是因為永寧侯世子殿前求娶一事,其中定然還有什麽蹊蹺……


    “所以二姨娘帶人過來是想不問青紅皂白便將我打得毀容給二妹妹出氣麽?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姨娘不過半個主子,打了嫡女可是要遭發賣的。”


    南瑾瑜見她猶豫的模樣,心底有了計較。


    二姨娘是朱氏的陪嫁丫鬟,一心向著朱氏,這些年在國公府日子過得也頗得意,比起抑鬱傷懷的四姨娘,簡直天壤之別。


    她這般作為,定是想著朱氏會袒護才敢如此放肆,若是任由她們胡鬧,日後便誰都敢來這清風苑鬧上一鬧了!


    “你、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二姨娘眼珠子滴溜溜轉,語氣已經不似方才那般底氣足,就連跟在她身後的丫鬟,也都悄悄的後退了幾步。


    夫人示意她來打人定然會保她,可是聽說這南瑾瑜風頭正盛,若是被這個小蹄子算計了,惹得國公爺動了真怒,那她……


    “信不信由你,反正打你也占不到便宜!但是我敢保證,你今兒在我這清風苑動了手,明兒我便讓你在鬧市區的人牙子處領個牌兒!”


    南瑾瑜笑道,素白的臉看起來沒有半點溫度,仿佛發賣個姨娘和談論今兒天氣不錯一般輕巧。


    “還有你們,都是些狗仗人勢的東西,一並賣了!”


    綠梢瞪眼,明明怕得要死,卻學的有模有樣。


    青衣姐姐教導自己,主子硬氣他們做奴婢的更要硬氣,不能被人欺負到頭上來還隻會認慫,人都是欺軟怕硬的,膽子大的怕不要命的,若是一直認慫,便會被人欺負死!


    南瑾瑜忍笑,眼角的餘光瞟到悄悄摸到大門口的人影,拔高音調,“紅菱是想開門放她們走麽?還是說,你想去給誰報信兒呢?”


    “啊?大小姐冤枉啊!奴婢、奴婢隻是想看看這門栓是否落嚴實了,否則讓這些狗奴才跑了可怎麽辦?”


    紅菱立即轉過身來,諂媚的笑容堆在臉上,明顯是對南瑾瑜又怕又不服氣。


    “哦,是嗎?那你還真是衷心呢!”


    南瑾瑜笑盈盈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立刻有聲音穿進耳中。


    “哼!若不是三小姐說過些日子便把我調遣迴她院中,但條件是將這裏的一舉一動都如實稟告,保證南瑾瑜這個小蹄子順利嫁到沈家去,我才懶得跟她費那麽多話呢!隻有綠梢那個蠢貨才會以為我想給這個不受寵的大小姐當滕妾,江陽郡王那可是吃人不眨眼的變態,誰家好姑娘會上趕著去陪嫁?真是笑死個人了!”


    得意洋洋的心聲聽起來與她這個沒什麽城府的蠢樣子頗有些不同,南瑾瑜挑眉,鬆開了她的手。


    “奴婢自是衷心的!小姐若是要打殺了二姨娘,隻怕日後名聲也不好聽,不如各退一步算了吧。”


    紅菱笑嘻嘻地開始和稀泥,一邊朝二姨娘使眼色。


    “嗯,嫡女打殺姨娘,傳出去是不大好聽,不過若是姨娘打殺嫡女呢?是不是發賣也賣不到好人家去了?我想想,這種仗勢欺人的婆子,年紀大了便隻能發賣進勾欄院中當個奴才,還真是萬人嫌呢!”


    南瑾瑜誠懇道,將手裏的棍棒隨手一扔,棍棒滾到二姨娘身後婆子們麵前,嚇得眾人齊齊退了退。


    眾人皆聽說了,昨日南瑾瑜在百花宴上大出風頭,不僅豔壓南琯琯惹得眾貴女妒忌,還引了永寧侯世子與江陽郡王大打出手,就連向來以美貌著稱的淑妃娘娘因她的美貌憤然離席,這種節骨眼兒上,若是惹了她,隻怕發賣並不是句玩笑。


    “你、你、你說誰年紀大了?”


    二姨娘麵目扭曲,手中的菜刀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雖不知姨娘受了誰人挑唆過來滋事,不過我卻知道,這國公府並非市井坊間,規矩便是規矩,不會為了你一個受寵的姨娘廢了,率真直接是好事,但是凡是也得過過腦子吧……”


    南瑾瑜覺得有些話說一半便足夠了,南錦寧母女這性子皆是朱氏所賜,不過人畢竟都有野心,誰也不會滿足於寄人籬下一輩子。


    二姨娘張了張嘴無從反駁,手裏的刀慢慢放下了。


    “哼!算你狠!我們走!”


    片刻後,二姨娘撂了句狠話,領著人灰頭土臉的走了。


    “哼!日後看誰還敢作祟!”


    綠梢頭一迴覺得在這國公府中活得這般揚眉吐氣,將頭昂的高高的。


    南瑾瑜掃了眼神色各異的仆從,轉頭吩咐青衣,“將院中名冊拿來。”


    “是,姑娘!”


    青衣進屋去取名冊,綠梢已經手腳麻利的給南瑾瑜搬了椅子,甚至還沏了壺茶。


    南瑾瑜抿了口茶,結果青衣遞過來的名冊,順手在冊子上圈起來一些名字,“就這些。”


    青衣接過冊子,清了清嗓子道:“姑娘迴府已有些時日,你們的表現姑娘也大致有所了解,是以,今日有些事要宣布。”


    此話一出,院中眾人皆是一凜。


    從迴府至今,南瑾瑜從未對下人有過訓話苛責,就連一日三迴的請安也都能免則免,有的人眼皮子淺,心思便始終在別處,有的聰明的則是手腳勤快表現良好,這短短無人管束的幾日,什麽人聰明什麽人懶惰,什麽人見風使舵狗仗人勢,皆表現得淋漓盡致!


    “青衣姑娘這話……是要趕人嗎?我們都是國公府裏的老人了,大小姐剛迴府便去驅趕下人,這要是傳揚出去了……”


    紅菱陰陽怪氣道,立刻有幾個膽子大的附和起來。


    “你閉嘴!再多說半個字,家法伺候!”


    綠梢一眼瞪過去,就差拿塊抹布將紅菱的嘴巴堵了。


    青衣睨她一眼,板著的小臉忽然笑了。


    “紅菱,綠梢二人提做一等丫鬟,綠梢掌院中大小事宜,紅菱掌院中下人掃灑事宜,青禾青蓮提做二等丫鬟,專管姑娘屋內,方才頂門的四個婆子皆升為二等,袖手旁觀的丫鬟婆子,明日便會著管家將人領走,清風苑不養無用之人,也不養吃裏扒外之人!”


    “大小姐,我們沒做錯什麽啊!”


    “大小姐不要啊!大小姐您不能賣了我們呀!”


    平日裏偷懶傳話的丫鬟婆子立刻跪了一地,大聲哭喊起來,場麵一時失控。


    “誰說要發賣你們了?不過是讓管家領迴去重新分配活計,我這清風苑廟小,容不下你們這一尊尊大佛。”


    南瑾瑜打了個哈欠,絲毫不為所動。


    機會她給過了,做沒做怎麽做的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今日表現得力的,小姐全都有賞,日後在這清風苑中,賞罰分明,大家都是聰明人,忠心耿耿換來的自然是更好的前程。”綠梢笑眯眯補了一句。紅菱本是打著和南瑾瑜魚死網破的結局,沒想到自己隨便使了些小計策,便讓南瑾瑜信了她,並且還升了等,心底頓時打起了新的主意。


    雖說這個南瑾瑜在國公府不受待見,但是紅顏禍水的資本確是實打實的,秦王府送來那些珠玉,若是能搞些到手,那便是再留下吃幾個月的苦頭也是值得的……


    天色剛黑,南瑾瑜便遣散了下人,將自己關在房內專心練功,直到夜半三更,她依舊精神頭十足,沒有半點困意。


    青衣蹲在房梁上,盯著遠處寂靜的夜空紋絲不動。


    將內力運行了幾個周天之後,南瑾瑜覺得渾身滾燙,汗水濕透了整個脊背。


    忽然之間竟有點想念那個妖孽冷冰冰的懷抱,在這古代的三伏天兒,簡直就是個天然空調……


    “青衣,什麽時辰了?”


    南瑾瑜用力晃了晃腦袋,準備去衝個涼水澡,抬頭發覺青衣正皺著眉看著窗外。


    “姑娘,那邊好像走水了。”


    青衣指了指窗外,從房梁上倒掛下來,拉著南瑾瑜的手輕飄飄一帶,便將她帶上了幾米高的房梁。


    “哇!”


    南瑾瑜驚訝於自己內息的改變,僅僅是借助一點點外力輕輕一躍,她便上了三四米高的房梁,假以時日她豈不是真的能飛簷走壁?


    “就是那頭,似乎也是國公府。”


    青衣偏著腦袋道,怕南瑾瑜看不清楚,還給她比劃了範圍。


    “那是國公府隔壁的南家主家,南家的大房和三房都住在那頭,南國公的胞弟也在那邊。”


    南瑾瑜想起來之前問綠梢的事情,忽然覺得這三伏天兒的大火燒的詭異。


    “南家主家?不是早早的分家了嗎?”


    青衣有些摸不著頭腦,見沒熱鬧可看也悻悻的歎了口氣。


    這高牆深院之中,日子果然比待在侍衛營裏乏味些,不過這樣卻過得安穩又舒坦,比整日裏打打殺殺提心吊膽的日子不知好上多少。


    “你若是覺得乏味,明日跟著綠梢逛街去!”


    南瑾瑜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張開雙手轉身在房梁上來迴走,半隻鞋麵寬的房梁發出嘎吱的聲響,卻不見她的身形有半分搖晃,這具身體的平衡感倒是挺不錯。


    “逛街?姑娘您還是饒了奴婢吧!逛街那種隻有小姑娘才喜歡的活計……”


    話說到一半,青衣轉念一想,出去總比待家裏強吧?


    飛身到旁邊的梁柱上蹲著,津津有味的看南瑾瑜作妖。


    “這迴不買衣裳,咱們去盤鋪子!”


    南瑾瑜衝她眨眨眼,腳下忽然一滑,“嗖”的一下便從半空砸了下去。


    “小心!”


    青衣沒來及出手,眼睜睜看著南瑾瑜即將拍在地上,動靜大不大且不提,這麽實在的一摔,估計要斷胳膊斷腿了。


    “真是個不省心的。”


    沒有預料中的劇痛,南瑾瑜落進熟悉的懷抱中,隨即額頭一痛,被人狠狠彈了個暴栗。


    “痛!”


    “你也知道痛?深更半夜不好好練功,跑上麵作死去了?”


    銀色聲影一閃,拎著南瑾瑜便上了房頂,和昨日不同,這迴去的方向改成了秦王府。


    “人家好好練功了,青衣……”


    南瑾瑜怨念的道,聲音低得連自己都快聽不清了,轉頭再看,哪裏還有青衣那個小丫頭的影子。


    遠處綴著的兩個影子忽然停住,聽見南瑾瑜這麽一說,夜白拽住青衣的衣領又往後退了退。


    這位姑奶奶可真是膽兒肥,跟主子頂嘴就頂嘴,別帶上我家小可愛啊,會出人命的喂!


    “嗯?”


    蕭琛睨她一眼,見她渾身都汗透了,神色才有些許緩和。


    “當我沒說!”


    南瑾瑜歎了口氣,比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識趣的閉上了嘴。


    自古嚴師出高徒,前世作為一個十幾年的醫學狗她比誰都懂這道理,雖說這妖孽性情真的捉摸不透,但總歸是個認真的老師,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該乖乖聽話。


    半柱香後,秦王府。


    南瑾瑜看著王府偏院中各式各樣的兵器和道具,忽然有點擔心自己能不能順利見到明天的太陽,說好的三花聚頂呢?


    不還是個從房梁上摔下來的門外漢嘛!


    “挑吧。”


    蕭琛負手立在院中間,一改往日的懶散和妖孽,看起來精神頭十足。


    “殿下讓臣女挑什麽?”


    南瑾瑜有點懵,兵器架子上那一排排比她還高出半頭的刀槍棍棒,哪一個是她拿得動的?


    再說了,就算她如今有內力拿得動,也不能這麽瞧不起人吧?


    她扛個大刀傻帽似的砍過去,人家隻用兩根手指就把她給滅了,那多沒麵子!


    “三、二、一……”


    “就它!”


    南瑾瑜聽到倒數忽然覺得不對勁,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兵器一抱,四腳四手死死抱住了兵器,忍不住麵露喜色給自己的機智點讚。


    “嗯,行吧,拿你的兵器,然後開始。”


    蕭琛勾了下唇角,眉眼染上了幾分笑意,似乎是嘲笑。


    “哦。”


    南瑾瑜這才放下腿,迴頭一看,險些被自己蠢得吐血三升。


    特麽的挑什麽不好為何偏偏挑了柄槍?


    這還不是尋常的木杆兒鐵槍,而是實打實的寒鐵澆注出來的兵器,通體漆黑,隻有上麵詭異的飄著紅纓趁的似乎是那麽迴事兒似的……


    遠處樹梢上的夜白抖了抖,按住了想過來的青衣,“再看看,主子舍不得讓南姑娘受傷的。”


    “那可不好說。”


    青衣撇嘴,睨了眼陷阱重重的校場沙地,終究還是聽話的沒再動作。


    主子與姑娘之間如何,不是他們這些局外人能說清楚的,所以時間或許會證明一切,或許姑娘認為的並不是對的。


    “啟稟殿下,臣女拿不動!”


    南瑾瑜挺起胸脯說得理直氣壯,臉上卻燒的慌。


    太丟人了,這妖孽故意讓她出醜的吧!


    “你都沒拿。”


    蕭琛睨她一眼,雙手抱胸紋絲不動。


    “拿了……便拿得動了?”


    南瑾瑜狐疑道,見對方眉眼不動,於是使勁搓了搓手轉過身,用盡吃奶的力氣去拔兵器架上的槍,別說動沒動了,就連槍頭掛著的紅纓都沒晃一下。


    “運行真氣一周天,再拿。”


    蕭琛抿唇,似乎被她的行為蠢到了,想了想她的確是個什麽都不會的新手,心下倒是釋然幾分。


    南瑾瑜恍然大悟,迴想起那日在溫泉池中衝破阻礙從混沌中出來的感覺,試著抬手運了下內力。


    不一會兒,隱約有灼熱的氣息直往掌心竄,南瑾瑜凝神聚氣,握住兵器卯足了力氣往上一提,“嗡”的一聲,槍聲發出轟鳴,似乎在迴應她的努力。


    “哇!真的可以!”


    南瑾瑜拎著比她高了許多的槍在空中一轉,得心應手的以為自己成功了一半,忽然腳下的地麵發出“哢哢哢哢”的聲響。


    整個地麵和天空都開始向著不同的方向裂開旋轉,星空扭曲成了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星星和月亮,隻餘餛鈍的青灰,籠罩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開始了,破陣。”


    幽幽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聽起來無處不在,卻又找不到他人在何處,南瑾瑜懵了幾秒,便發現裂開的地麵出現許多大小不同的石頭,她站在一塊相對較大的石頭上,土質地麵翻滾下沉,不斷湧動的黑色從地底下鑽出來。


    “媽媽呀……那是什麽?”


    南瑾瑜瞬間躥起八丈高,手中的槍被她當做了大樹,整個人樹袋熊似的掛上去,卻阻擋不住翻湧鑽出來的一圈一圈滑膩膩的身體,猩紅的眼睛和蛇信發出嘶嘶的嗜血聲音,那是……蛇!


    “如你所見,黑翼蛇,喜食生肉,見血便會陷入癲狂,連同類也不放過。”


    幽幽的聲音傳來,閑適得讓南瑾瑜忍不住想咬人。


    什麽黑翼蛇?她怎麽沒看見哪條蛇有翅膀了?但是這些滑膩腥臭的玩意兒看著比眼鏡蛇好不了多少!


    “殿下,這不是要教我練武啊,這是要我玩兒命呢!”


    南瑾瑜尖叫,雙手雙腳抱著的槍眼看也有些不穩,竟然慢慢的開始左右搖晃起來。


    定睛一看,是因為她腳下這塊最大的石頭,似乎也被下麵翻滾湧動的蛇群擠得即將裂開,說不定下一秒便會分崩離析,而她便會落入蛇口成為這些瘋狂毒蛇的宵夜……


    “有何區別?”


    蕭琛眯眼,見遠處沒了動靜的青衣,緩緩地勾起了唇角。


    這隻小野狐狸,竟然能惹得女子都對她如此上心,還當真是生了張紅顏禍水的臉呢!


    “救命!”


    南瑾瑜扯著嗓子大喊,眼淚瞬間蒙上了眼瞼,因為緊張過度,手掌腳掌竟然開始瘋狂出汗,整個人順著槍身往下滑。


    “你喊破嗓子也沒用,破陣。”


    蕭琛揉了揉眉心,頭一次懷疑自己的眼光似乎出了問題,以往他親自訓練的暗衛,沒有一個如她這般慫的,當然也鮮少有資質這般好卻不想學的……


    這丫頭當真有令人頭痛的本事!


    “殿下,臣女若是死了你是不是也好不到哪兒去呢?怎麽破陣你倒是提醒我一下啊!”


    南瑾瑜感受到屁股已經落地,索性一下子蹦起來,重新運氣卯足了勁兒將寒鐵槍提起來,猛地朝距離她最近的一條蛇拍去。


    “嘭!”


    蛇頭瞬間被拍飛出幾米外,黑血噴湧而出,腥臭的味道四處飛濺開來,沾到了南瑾瑜的裙擺,引來了更多蛇群。


    “我滴媽呀!”


    南瑾瑜嚇得跳腳,卻無濟於事,心知那妖孽定然不會出手幫她,於是卯足了勁兒去拍蛇。


    正如蕭琛所言,這黑翼蛇見血便瘋狂攻擊,在她拍飛幾條大著膽子上來的蛇之後,大部分蛇群便分成了幾窩湧動的黑色,一雙雙猩紅的眼睛泛著光,嘶嘶聲令人毛骨悚然。


    “這樣下去會被耗死的……”


    腳下的石頭已經完全裂成碎片,南瑾瑜剛剛緩了口氣,便見之前被拍飛的蛇群似乎開始往兩邊湧動聚集,讓出一條詭異的大道來。


    蛇血染黑的土地泛著腥臭的光,南瑾瑜意識到自己的裙邊染了血,立刻撕掉礙事的裙擺,想了想,索性將裙擺打了個兩個結變成褲子,緩緩地將真氣凝聚在掌中。


    “黑翼蛇之所以叫黑翼蛇,是因為蛇王長有雙翼,攻擊你的都是蛇群中的下等小蛇,這是個類似於蜂群的族類。”


    幽幽的聲音像是升級打怪的背景提示音般,令人又愛又恨。


    “成心玩兒我呢!”


    南瑾瑜眯眼,眼看著不遠處土中翻湧出來的龐然大物,整個人有些僵硬。


    她雖膽大,但僅限於不怕屍體,卻最是怕蛇,這種滑膩膩涼颼颼的冷血動物,不用張嘴都能嚇掉她半條命,如今這妖孽竟然給她搞了個蛇窩……


    “破陣,講究辨別方位與生死門,找到生門便能破陣。”


    蕭琛見她遲遲找不到生門,忍不住提醒道。


    傳聞不是說南瑾瑜整日閉門不出沉迷讀書麽?尤其醉心八卦演算陣法占卜一術,瞧她這一竅不通的樣子,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生門?死門?”


    南瑾瑜歎了口氣,試圖從記憶中尋出點兒什麽蛛絲馬跡。


    這具身體的原主似乎是個愛讀書的,她腦子裏時不時會跑出來寫莫名其妙的東西,可是她畢竟是另一個時代穿越來的靈魂,從電腦裏讀檔也沒有那麽快的啊,更別說活學活用了!


    隻是這短暫的愣神,遠處的龐然大物已經近在眼前。


    黑色巨蟒幾乎直立起來,蜿蜒前行的模樣乍一看竟然有些像個人,周身的黑色鱗片像戰士堅硬的鎧甲,泛著青黑的幽光,一雙猩紅的蛇眼盯著南瑾瑜,蛇信嘶嘶訴說著她的憤怒。


    “我滴個親娘喂!”


    南瑾瑜慫了,轉身就跑,手中的槍卻不聽使喚,重得懷疑人生。


    巨蛇微微頓住,似乎驚訝於對手的渺小,尾巴不經意往前一揮,巨大的蛇尾掃向南瑾瑜的雙腿,上麵帶著倒勾的鱗片便如鋒利的刃口,卷向不堪一擊的弱小人類。


    “錚!”


    來不及逃走隻能抵擋,南瑾瑜用盡全力揮出手中的寒鐵槍,槍聲和堅硬的蛇尾擦除金石撞擊的火花,雙方都被震得後退幾米。


    “噗!”


    南瑾瑜單膝跪地,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這一擊,似乎震碎了她的五髒六腑,特麽的蕭琛拿這玩意兒殺她玩兒呢!


    巨蟒遲疑了片刻,聞到血腥味便瘋狂起來,猩紅的蛇眼瞬間變成三角形,泛著金色的光澤,巨大的身軀緩緩朝南瑾瑜遊動,蛇尾高揚在空中,仿佛隻要她敢動一動,那蛇尾便會將她釘死在原地。


    “不好!”


    青衣兩眼發直,掌中的藥粉還未來得及撒出去,便見陣法中央的黑翼蛇忽然靜止了。


    “主子在那兒呢,你老實呆著。”


    夜白顯然比她淡定得多,將人拉迴樹梢上蹲著,順手拿了她手中的藥瓶收進袖中。


    蕭琛已經站在生門外,這蠢丫頭的表現顯然讓他出乎意料,不過此刻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你瞪我幹嘛?啊?打不過你個老蛇精很丟臉嗎?你好意思麽?欺負我一個小姑娘!”


    南瑾瑜捂著胸口猛咳,怒氣衝衝的朝著巨蟒噴血。


    方才那一擊來看,她完全有實力打過這討厭的玩意兒,可惜空有一身內力不會招式,躲不開這巨蟒用力一拍!


    “嘶嘶嘶嘶……”


    巨蟒似乎聽懂了她的話,高高抬起的尾巴緩緩放下,高昂的蛇首也漸漸伏低,背上不起眼的蛇翼緩緩張開,像一張透明的巨網,將整個陰霾的天遮住了。


    “我嘞個去啊!”


    南瑾瑜歎了口氣,確定自己真的打不過這玩意兒,準備束手就擒。


    那妖孽是想磨煉她的心智,並不打算真的殺了她吧,反正她就這樣了,有本事讓蛇吃了她!


    “嘶嘶嘶嘶!”


    蛇首緩緩落地,背上的巨大蛇翼猛地一抖,周圍發出嘶嘶聲的小蛇群立刻安靜了,齊齊朝著南瑾瑜的方向湧動。


    “你大爺的,這是要準備把我分屍了?”


    南瑾瑜歎了口氣,見那妖孽居然毫無動靜,握緊了手中的槍。


    預料中的攻擊沒有來臨,南瑾瑜高度警惕的看著蛇群緩緩在距離她三米的位置停下,似乎輪番在地麵上聞著什麽東西,像是在確認著什麽。


    “這些蛇在幹嘛?臣女根本不懂陣法啊!殿下,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南瑾瑜發覺蕭琛似乎有一陣兒沒說話了,心裏也有點發毛,畢竟她看不見外麵的真是空間,說不怕那是假的。


    “他們……在認主。”


    幽涼的聲音響起,篤定的感覺讓人忽然煩躁。


    “嗯?”


    南瑾瑜眨了眨眼,抬腳踢了踢旁邊一條從蛇群中滾出來的小蛇,對方立刻縮著腦袋迴了隊伍,絲毫沒有方才的張牙舞爪,心底也驚訝異常。


    “南疆巫族,自古便有聖女一脈可馭蛇,並非世人所想因異術所致,更像是血脈傳承。”


    蕭琛忽然出現在陣中心,牽著尤在發懵的南瑾瑜,轉身朝一顆樹走去。


    “你早知道?那萬一我的呃血沒用呢?是不是今日就死定了?”


    南瑾瑜迴頭看了眼那巨蟒,隻見他們依舊保持方才的姿勢原地不動,安靜的仿若雕塑,震驚之後便是後怕。


    “那便……統統殺了。”


    幽涼的聲音落下,銀色衣袖一揮,滿是血腥的蛇陣便消失不見,唯有哢哢作響的機括聲傳來。


    “我還以為殿下要殺了我。”


    南瑾瑜淡淡道,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血汙腥臭卻半分做不得假,將手中的寒鐵槍放下,院子卻還是方才的院子,連牆角被野花頂碎了的青磚都還是一模一樣。


    “我也以為你差點兒將自己蠢死了。”


    蕭琛搖頭,拉著她手的指尖滑到手腕間,捏住了她的命門,“那般危急的時候竟也敢憑一己之力硬拚,倒也蠢的有幾分膽識。”


    “痛……”


    南瑾瑜咬唇,方才那一擊震得她五髒六腑痛到現在,蠢的有膽識這種話是誇她呢還是罵她呢?


    “你還知道痛?”


    蕭琛抬了抬眼瞼,見她臉色發白整個人精神不濟,到嘴邊的訓話又咽了迴去,手一抄便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是……但是……”


    南瑾瑜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忽然靠近了微涼的懷裏,頓時語塞。


    這妖孽當真以為她是隻寵物啊?


    想抱就抱想順毛就順毛的,好歹也考慮下她的想法?


    嗯,這妖孽或許會說那都不重要!


    “嗯?”


    蕭琛挑了下眉,威脅之意明顯。


    長若翎羽的睫毛幾乎掃到南瑾瑜臉上,讓她頓時噤聲,主要還是被嚇的,萬一惹得這妖孽不快,再將她扔迴蛇陣裏練練,她剩下的半條小命隻怕要被嚇沒了。


    “我那不是沒辦法嘛,我又不懂得八卦風水,根本不會破陣啊……”


    南瑾瑜摸摸鼻子,為了防止這貨下次再將自己扔迴蛇陣中去,先給他打個預防針。


    “看出來了,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蕭琛睨她一眼,打擊的話毫不留情。


    “……”


    南瑾瑜張了張嘴,卻無力反駁。


    姑娘我讀過人體解剖學、組織學與胚胎學、生理學、生物化學、病理學、人體寄生蟲學、傳染科病學、流行病學、心理學……


    哼!就是沒有讀過易經八卦奇門遁甲破陣演算的玄學!


    秦王府很大。


    先前來去匆匆,南瑾瑜幾乎沒有留心過這裏的風景,如今仔細看,別有一番美好。


    不同於國公府的高粱畫棟亭台樓閣,秦王府的風格古樸簡約,四處透著厚重的文化印記,院落的設計實用又不缺美感。


    “看出什麽來了?”


    懷中的人伸著個小腦袋四處張望,一副沒見識的樣子,瞧著卻莫名有些可愛,讓人忍不住想揉了揉她的頭。


    “幹嘛?”


    看的津津有味的南瑾瑜忽然被一記摸頭殺搞懵了。


    迴神一看,蕭琛已經抱著自己進了耳室,一旁浴池已經備好熱水,頗像是準備將她拔毛扔進去煮來吃。


    “沐浴更衣。”


    玉白的手指了指屏風後麵,厚重的曼陀羅香在室內充斥在房間的每個角落,懸浮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哦!”


    南瑾瑜掃了眼屏風,黑檀木陰刻雙麵雕不透光也沒有倒影,又瞥了眼倚在榻上閉目養神的妖孽,轉身蹦到地上,踢踢踏踏繞過屏風,一言不發準備沐浴。


    黑翼蛇的血液是粘稠的黑色似乎還帶著一定的腐蝕性,原本隻是破了一角的衣裳,此刻看起來滿是灼燒過的痕跡。


    南瑾瑜將滿是血汙的衣裳卷起來扔進幾米外的髒衣籃中,忽然想起來自己傍晚做的糖還在袖袋中,又蹦過去窸窸窣窣的翻袖袋,搗鼓了好一陣,終於將完好無損的幾個糖果瓶取出來,四下一看,卻沒有地方可放。


    屏風外麵,白玉榻上躺著的人斂著目,視線停留在對麵那一麵牆上,窈窕的少女身形在裏頭來迴蹦躂了一陣之後,手裏捏著幾個瓶子忽然不動了,似是在想什麽。


    “咳!殿下,你能幫個忙麽?”


    南瑾瑜整個人靠在屏風後,確定這個角度外麵的人隻要不進來便什麽都看不到,才放心的將幾個琉璃瓶放在掌心,緩緩伸到了屏風外。


    “嗯?”


    蕭琛抬起眼,睨了一眼牆壁上的影子,見她背靠著屏風小心翼翼的站著,微微勾起了唇角。


    視線移到黑色屏風上,古樸的屏風邊突兀的伸出半截藕臂,暗色燭火映照下似乎泛著凝白的光澤,看起來很好吃的模樣……


    “前日殿下不是說糖沒有了?臣女新做的糖。”


    南瑾瑜微微伸出半個腦袋,瞥了一眼白玉榻上紋絲不動的人,著急的跺了跺腳。


    這耳室的地麵是墨玉,站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冰涼,她體內的氣息似乎又開始有上湧的跡象了。


    “哦,什麽糖?”


    蕭琛這才慢條斯理的從榻上起身,饒有興致的走到屏風前,打量著她手中的琉璃瓶。


    黑檀木馥鬱的香氣本就濃烈,再加上這室內常年燃燒的曼陀羅香,聞得南瑾瑜有些發暈。


    “呃……和上迴的不太一樣,殿下嚐了便知。”


    南瑾瑜將幾個瓶子往蕭琛手中一放,反手扶住屏風想靠一會兒。


    誰知這屏風竟然脆弱得禁不住輕輕一扶,整個往後滑倒,連帶著南瑾瑜也被架在屏風上,直直的砸向地麵。


    “你還能更蠢些麽?”


    幽涼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無奈,屏風後的人直接出現在麵前。


    玉白的手輕輕在巨大的黑檀木屏風上一點,室內的水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凝固成了冰。


    屏風下半截變成了冰封木質,以單足鼎立的詭異姿勢穩穩的定在了光滑的墨玉地麵上。


    沒有預料中的砸在地上摔一身木渣子血濺三尺,南瑾瑜此刻整個人像條案板上的魚幹兒,大咧咧的曬在了木屏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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