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三曾外三層的,且不如進去聽,心裏也踏實些。”


    連忙將大家夥迎進去,庭院內如同開席一般熱鬧。


    裴鉞進了杏花堂,命婦們全部退去了院外。


    裏頭太醫正給舒筠把完脈,屋子裏除了三位太醫,隻有蘇氏並伺候的玲玲與芍藥二人,舒筠躺在羅漢床上,胸口擱著一條軟毯子,裴鉞坐在她身側,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問太醫道,


    “脈象如何?”


    隔著半開的窗牖,太醫的話外麵的命婦們也聽得分明。


    “迴陛下的話,娘娘脈象略像滑脈,隻是月份尚淺,暫時還不能斷定。”


    這三名太醫已是太醫院最負盛名的老醫士,摸脈的功夫早已爐火純青,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該是有七八分的把握,隻是未免萬一,留有餘地。


    裴鉞心裏慢慢湧上一抹悸動,不過很快被他壓下來,他抬目克製地看著他的小嬌妻,舒筠倒顯得十分從容,隻微微靦腆地笑著,


    “陛下,臣妾方才想起,這月月事本該昨日來,若是再遲兩日還未來,便大差不差了。”


    “傻姑娘,什麽大差不差的,大夫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你別放在心上,好生將養身子。”裴鉞語氣鎮靜道。


    舒筠俏皮地用尾指撥了撥他的掌心,她感覺到了裴鉞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麽淡定,他有些慌。


    為什麽慌呢,大約是怕期待落空。


    華太醫也在場,問舒筠,


    “娘娘這兩日可是精神倦怠?”


    舒筠想了想一時摸不準,那頭芍藥急忙接話,


    “有的。”


    話落見大家視線均投在她身上,芍藥意識到失言,連忙跪下來請罪,“奴婢失言,請陛下恕罪。”


    “你說。”裴鉞撫了撫袖,這個時候沒功夫計較失不失禮的事。


    芍藥連忙答道,


    “娘娘平日精神極好,可近來數日每每至巳時便精神不濟,硬要睡上半個時辰,以往午後睡足了,夜裏便睡得晚,這段時日倒好,日日都要睡上幾迴,夜裏還困得慌。”


    “那飲食如何?”


    “好像比前段時日要多吃一丟丟....”


    華太醫慢慢頷首,“該是喜脈。”


    裴鉞驀地想起昨夜那般折騰舒筠,脈象不顯莫不是因為他傷了孩兒之故,心頓時如同下油鍋似的,焦灼難受,他沉聲道,


    “華太醫留下,其餘人退出去。”


    蘇氏連忙帶著人離開。


    走出來時,杏花堂的院子人頭攢攢,其中便有當朝上三部的禮吏戶三部尚書,三人瞧見太醫出來立即湧上去問,


    “娘娘可是喜脈?”


    那擅婦科千金的劉太醫笑嗬嗬道,“應該是了。”


    朝臣們紛紛交換著眼色撫掌一笑。


    皇帝大婚與子嗣均是禮部職責範疇,柳老尚書激動地落下淚來,從皇帝十五歲他便盼,盼到今日整整十三年,


    “老臣致仕在即,總算也有個交待。”


    人便是這般,這個坎邁過去,又望著前麵的坎。


    確認懷了孕,接下來就盼著能生個太子。


    片刻,華老太醫出來笑容滿麵的,眾人心裏頭越發落定,紛紛給舒瀾風夫婦賀喜。


    時值正午,豔陽高照,舒家的流水席已備好,隻是帝後未發話,誰也不敢擅自離開。


    等著等著,裏頭傳來裴鉞的哄聲,


    “昨日是朕不對,嬌嬌若要算賬,朕隨你處置,隻是你如今懷著孩子,朕可舍不得你在外頭,先歇一會兒,朕就接你迴宮,如何?”


    “不行。”那年輕的皇後嗓音裏沒有半點國母的威儀,反而透著稚兒般的嬌嗔,


    “我剛迴來茶都沒喝上一口,你便讓我走,我偏不,我乏了,實在不想再舟車勞頓,先在府上歇兩日罷。”


    裴鉞又不可能陪著舒筠在舒家住,他現在是一時半會都舍不得丟開這姑娘,生怕她有個好歹,一時犯愁,


    “好嬌嬌,乖嬌嬌,你家裏隻巴掌大,朕都轉身不開,外頭朝臣都候著呢,你不隨朕迴去,朕如何跟他們交待?”


    外麵的朝臣均覺得有點丟臉,


    這還是那位英明神武殺伐果決的君王嗎?


    舒瀾風聽得左一句“嬌嬌”,右一句“嬌嬌”,頭皮發麻,心裏很不是滋味,這哄人的語氣還能與他更像些嗎,得,以後這“嬌嬌”二字他是再不敢喚了。


    第46章


    舒筠最終被裴鉞連哄帶騙接迴了皇宮, 五日後,太醫在坤寧宮給舒筠請脈,滑脈明顯,確定是孕像, 太皇太後與太上皇囅然而笑, 除了那日出宮吐過一迴, 連續幾日舒筠吃好睡好,心想原來懷孕這般簡單,剛當上母親, 對什麽都很新奇, 興致勃勃張羅著孩子要用的衣物, 繡虎娃編福袋, 宮人都陪著她, 忙得熱火朝天。


    頭三月, 生怕胎像不穩, 闔宮高興之餘全宮戒備,太上皇緊張孩子,親自提點內廷二十四衙門要如何如何伺候好皇後, 凡是皇後可能去的地兒, 枝幹剪幹淨,貓兒狗兒都給捉走,生怕驚動她, 就連裴鉞也做不到那麽從容,白日總要迴來看她幾迴,若無大事幹脆在坤寧宮看著舒筠繡花。


    舒筠手巧, 親自給孩子鏽了一個紅豔豔的獅子肚兜, 用的在最軟的紅綃紗, 捏在手裏特別軟,出閣前家裏並不算寬裕,舒筠時常做些小物件出去零賣,如今這些本事都給拾起來用在孩子身上。


    這樣的安穩日子僅僅維持了六日。


    第七日晨起,舒筠驟然趴在拔步床前吐了個昏天暗地,全身的熱浪悉數往頭部湧,連眼淚都給蒸出來,太難受了,舒筠忍了忍,興許午後便好了,可事實是,早膳吃的燕窩參湯,時蔬蛋燒,鮮蝦玉瓜粥全部給吐出來,這下宮人可急壞了。


    舒筠懨懨躺了半日,到午後勉強吃進去一些,迷迷糊糊睡下。


    裴鉞忙完迴來探望她,那張小臉昨日明明還水潤紅光,今日便是蠟黃蠟黃的,像換了個人似的,裴鉞心也跟著提起,趁著舒筠歇息時,他召集太醫商量對策。


    別看太醫們能幹,應對孕吐還真沒有什麽特別好的法子,過去太上皇對宮嬪孕吐從不上心,認為這是女子懷孕必經階段,裴鉞不敢苟同,太醫們連夜商量一個方子來。


    吃了三日,孕吐果然好轉,隻是好了不到十來日,方子效果漸微,舒筠又陷入吃什麽吐什麽的境地,原先被裴鉞嬌養了四月,養得珠圓玉潤,這半個月功夫全部給瘦迴去,那腰肢兒纖細的裴鉞都不敢上手,仿佛輕易便可折了去。


    一日朝會,百官見裴鉞臉色很不好看,神情也不如往日專注,便問,“陛下何事困擾,不如說來,讓臣等為您分憂?”


    裴鉞還真沒客氣,直言不諱道,“皇後害喜,什麽都吃不下,瘦的沒眼看,朕寢食難安。”


    眾臣聞言相視一笑,皇帝是頭一迴當爹沒經驗,這點小陣仗算什麽。


    “陛下莫急,待老臣迴去問問家裏的婆娘,尋她討個主意來。”


    “臣也迴去打聽,集思廣益,總該有法子的。”


    國母國母可不是嘴上說說,皇家的事就是朝廷的事,大人們出了官署區紛紛迴府,尋家裏妻子母親討教治害喜的方子,換做尋常,夫人們定嗤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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