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苦笑,“說出來簡單,做起來難。”


    裴鉞一麵翻閱名錄,一麵慢悠悠接話,“怎麽就難了?朕從錦衣衛撥一隻兵給你,替你守在吏部前堂後門,看誰還敢來請托。”


    柳老尚書附和道,“就是,這半月你們全部歇在衙署,哪兒都不去,就說是陛下的旨意,誰還敢請托?誰還敢怪你?”


    吏部尚書想了想也覺得主意很妙,道,“既是如此,那臣今日午後便給您請一道折子,您從錦衣衛借些人手給臣。”


    裴鉞嗯了一聲。


    這時,門口光芒一暗,藺洵的身影大步邁了進來,他來到裴鉞跟前屈膝行禮道,


    “陛下,舒府傳來消息,今日上午娘娘迴府省親,路上吐得厲害,這會兒剛將太醫院三名太醫提過去,臣來稟您一句。”


    話落,殿內視線均聚了過來,兩位朝臣激動地站起身。


    裴鉞聞言臉色就變了,他並非青蔥年少,很清楚這意味什麽。


    想晚兩年是真,想要孩子也是真,隻是顧念著舒筠的身子不得不推遲,可若孩子真的來了....裴鉞手心掐了掐,沉穩地站起身,隨後看著已呆愣的臣工,


    “諸位在此處繼續議事,朕去去就來。”


    連忙掀起明黃的蔽膝,大步往外去了。


    柳尚書目送他出門,眼珠子慢騰騰轉過來,對上吏部尚書的眼,


    “這是啥意思?”


    吏部尚書比白胡子拉碴的柳尚書要年輕十多歲,腦筋活泛著,急道,“哎喲,老尚書,還能是什麽意思,是娘娘可能有孕的意思呀。”


    柳尚書猛地吸了一口氣,連忙一把抓起吏部尚書的手腕,聲音發沉,“走,隨我去舒家。”


    吏部尚書沒他膽子這麽大,被他拉著麵露遲疑,“這這這...合適嗎,若陛下迴頭斥責怎麽辦?”


    老尚書冷眼扔過去,喝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怕斥責?屆時陛下隻顧著高興,怕是連帶還要賞咱們?”


    “哎呀,我這不是擔心萬一落空,陛下惱怒,不正好拿咱倆撒氣?”


    老尚書見不得他這副瞻前顧後的慫樣,輕哼一聲,“這國母有恙,臣子關心不是名正言順?”


    吏部尚書被說服了,連忙吩咐侍衛去套馬車往舒家趕,文華殿外本候著一群大臣,大家見皇帝與兩位閣老相繼匆忙而出,可知有要緊事,侯在最前的戶部侍郎悄悄塞給守門內侍一塊銀錠,


    “這是出了什麽事?”


    守門內侍並未被交待此事不可外傳,況且麵前這位戶部侍郎平日也很得皇帝信重,故而直言道,


    “娘娘似乎有孕了,陛下正要去舒家探望。”


    戶部侍郎一聽唬了一跳,這可是舉朝同慶的好事,難怪禮部尚書與吏部尚書兩個老狐狸悶聲不吭走了,必定是想奪個彩頭,討帝後歡喜,不行,他也要去。


    於是他拍了拍袖子,施施然離開了。


    戶部侍郎平日與戶部尚書並不對付,這站班當中便有戶部尚書的人,這位郎中瞧見情形不對,立刻撒腿往戶部衙門跑,到了衙門也顧不上說清楚原委,隻道,


    “尚書大人,您快些去,不知發生了什麽要事,陛下急匆匆離開了文華殿,緊接著沒多久柳尚書與吏部尚書鬼鬼祟祟離開了,再然後咱們的左侍郎也踵跡而去,下官雖不清楚緣故,卻覺著此事關乎重大,您若不在場,怎麽行?”


    戶部尚書聞言臉色沉如凝鐵,連忙將冠帽一戴,“走,你隨我一道去。”


    整個官署區盤根錯節,你盯著我我盯著你,有些人不知裏情純粹是從眾反應,有些人呢聽到些風聲,大約是皇後有孕了,若這個時候去舒家門口站站班,必能博帝後一個好印象。


    誰也不想落人下乘,一窩蜂往舒家跑。


    柳老尚書極是睿智,出官署區後便吩咐車夫,“陛下必定是走主道,咱們從小巷繞過去,趕在陛下後麵到便成。”


    “另外,遣人去國子監通報司業舒瀾風,請舒國丈迅速迴府。”


    嘴裏說著不在乎,實則還是留一手,萬一真出了事不好收場,便可將舒瀾風請去當擋箭牌。


    吏部尚書給了老尚書一個佩服的眼神。


    二老上了馬車,不疾不徐往舒家趕。


    隻是老尚書料錯了,裴鉞並未走主道,他心裏急著見到他的嬌嬌,故而縱馬走小巷,天子出行,錦衣衛緹騎隨駕,本來一路是快的,偏偏在一個轉角口遇上了麻煩。


    這是一對老夫婦,家裏農田被人侵占,年輕貌美的女兒也被人奪走,走投無路遂典賣家產來京城告狀,原打算敲登聞鼓,狀子遞上去兩個月毫無動靜,夫婦二人心灰意冷,幾乎已是露宿街頭,遠遠瞧見一道明黃身影跟天神一般縱馬而來,一看這架勢便了不得,老夫婦再無知也曉得,隻有天子可著明黃,又是在京城光天化日之下當街縱馬,除了天子不可能是旁人。


    老婦人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抱著最後一股信念,撲到路中,嚎啕大哭,


    “草民有冤,請聖上做主!”


    裴鉞一向勤政愛民,瞥見這一幕,當即勒停韁繩,待聽完老夫婦訴清楚緣故,他臉色極是難看,吩咐一名侍衛護送兩位老人家去都察院。


    這一下耽擱了兩刻鍾,待裴鉞趕到舒家門口,卻見門庭前的台階與地坪聚滿了人。


    均是各色補子的文武官吏。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麵麵相覷,不敢抬頭。


    場麵好不尷尬,不知道的還以為朝廷改了姓,大家來舒家上朝。


    為首的自然是柳尚書,柳尚書對上裴鉞那雙陰沉的眼神,默默撫了撫額,說來他也很驚奇,他與吏部尚書優哉遊哉趕到時,朝中大臣來了個七七八八,看樣子大家被那則消息給轟炸而來。


    皇後是否有孕還不確切,朝臣便急不可耐到這個地步,裴鉞怕是得拿人開涮,這個局麵可不好收拾。


    裴鉞愣是在台階下立了半晌,逼著自己壓下怒火,麵沉如水跨上台階。


    眾臣陪著笑讓開道。


    裴鉞路過柳尚書跟前,老尚書訕訕地拱袖,“您怎麽來的這樣遲?”不是早出發了嗎?


    裴鉞隻覺這些臣子不可理喻,咬著牙道,“等朕出來收拾你們。”


    大家當即跟個鋸嘴的葫蘆,紛紛跪地不言。


    別看皇帝撂下狠話,卻是無人退場,來都來了,若臨陣脫逃才是真正惹惱聖上,倘是喜事,大家都沾了光,若不是,天塌了還有高個子頂著,大家老神在在在門口站班。


    這麽多一品補子朝臣在府上,不可能真讓人站外頭,皇帝一進去,二老爺與家中少爺立即出來迎客,朝臣們記著皇帝那句話,隻道,“聖上讓咱們在外頭站著便站著吧。”


    實則是不敢進去。


    過一會兒,等到舒瀾風迴來了,就看到如此壯觀的場麵,他嗆到了口水,


    “這是做什麽?”


    柳尚書與吏部尚書瞧見他,麵色一喜,鎮場子的來了,於是一左一右湊上去,扯著他往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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