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貫伺候裴鉞的老嬤嬤立即跪下來接話,


    “啟稟太上皇,陛下和娘娘已吩咐奴婢備好敬茶禮。”


    太上皇冷笑道,“是你家陛下讓備的吧?”


    這本該是女方操心的事,顯然裴鉞替舒筠代勞了。


    舒筠羞愧地垂下眸,別說是敬茶禮,就是嫁妝大部分都是裴鉞操持的,太上皇朝嬤嬤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知曉。


    舒筠確定自己今日惹了兩位老人家不高興,絡子也不打了,就規規矩矩坐在一旁不敢吱聲,像個犯錯的孩子。


    太皇太後反而被她這副模樣給逗笑了,笑起來一時沒止住,


    “你呀,就當養了個女兒吧。”這話是跟太上皇說的。


    太上皇往舒筠覷了一眼,嬌滴滴的,水靈靈的,眼尾仿佛沾了露珠,活脫脫一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指望舒筠當一個合格的皇後是做夢,罷了,人家皇帝要寵著慣著,他能奈何。


    “總歸有人操心,我便當個睜眼瞎。”


    將屁股一挪,自個兒生悶氣去了。


    太皇太後笑道,“不聾不啞,不做阿翁。”


    太上皇被這話給說服,又挪了迴來。


    這迴就是舒筠都給逗笑了。


    不多時,六位王爺的家眷在東華門碰了個正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臉色都一言難盡。


    唯獨淮陽王沉著臉默不作聲走在最前,大家一向以他為首,窸窸窣窣全部跟上。


    臨川王妃平日與淮陽王妃走得不算近,甚至偶爾相互攀比起過齟齬,今日卻她卻摸到淮陽王妃身旁,妯娌二人相視一眼,有苦難言。


    “長嫂,您行事一向有章法,您瞧往後這事該怎麽辦?”


    淮陽王妃聞言歎了一口氣。


    從立後到今日也有兩月有餘,淮陽王妃始終難以想象當初被她嫌棄退親的女子,一躍成了當今皇後,還是她的妯娌,這麽邪門的事怎麽被她撞上了。


    心裏歸嘔血,麵上還是維持住端莊,


    “人家是皇後,是君,咱們是臣,君臣有別,能有什麽不好辦的。”


    言下之意恪守臣子本分,別把舒筠當妯娌處。


    臨川王妃何嚐不懂這個道理,她就是心裏不得勁,“你說她和陛下何時相識的?”


    這話一落,淮陽王妃深深看她一眼,“你難道還沒明白嗎?”


    她朝不遠處眼神發木的裴彥生努了努嘴。


    臨川王臉色一下就變了。


    這麽說當初兒子那道卦象十分蹊蹺!


    皇帝這是奪妻啊!


    臨川王妃頓時跟在油鍋裏煎似的,一會兒覺得自己占理,頗有些趾高氣昂,一會兒想起裴鉞的身份,又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又憋又悶,苦不堪言。


    淮陽王妃看她那副不得勁的模樣,心裏莫名舒坦了些。


    好歹舒筠是他們淮陽王府不要的,但臨川王府就不一樣了。


    妯娌們習慣了相互拉踩尋對方的不痛快,臨川王妃心裏拗了一會兒後,猛地想起一樁事,


    “我忽然明白成兒為何被遣去喝西北風,原來是陛下看他不順眼哪。”


    讓你嘚瑟。


    淮陽王妃登時脊背一緊,完了。


    裴鉞或許對裴彥生還能生出幾分寬慰,對於裴江成隻會毫不留手啊。


    這可怎麽辦?


    剛剛一點點慶幸得意瞬間化成無邊的恐懼。


    裴鉞想要打壓淮陽王府,簡直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臨川王妃見淮陽王妃成了驚弓之鳥,舒舒坦坦迴了自家王爺身邊。


    淮陽王妃從容不住了,三兩步跑向前試圖去拉淮陽王的衣袖,“王爺....”聽著就是哭腔。


    淮陽王麵色冷漠也不看她,“做甚?”


    王妃忐忑道,“王爺您想想法子,咱們該怎麽辦哪,陛下...陛下發配成兒是有緣故的?”


    淮陽王聞言氣不打一處來,扭頭扔了個她一個陰沉的冷笑,


    “你才想到嗎?王妃,立後聖旨過去了兩月,你現在才知道自己處於何等境地嗎?”


    淮陽王妃差點哭出聲,厚著臉皮上前拽緊了王爺的袖子,淮陽王礙著已入了宮沒有當場甩開她,不過臉色卻極其難看。


    王妃苦笑道,“成兒好歹是您的世子,妾身這麽多年服侍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萬不能坐視我們母子到萬劫不複之地,您可得幫幫我們。”


    淮陽王神色疲憊歎了一聲,搖頭道,“本王自身難保,哪顧得上你們倆。”當即輕輕甩開她,快步上了白玉石橋,往慈寧宮方向去。


    舒芝是最後一個踏進慈寧宮的。


    此前她還在為成為皇家長孫媳而洋洋得意,如今卻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費盡心思搶來的婚事,人家不屑,轉身攀上高枝成了當今皇後。


    一想到往後要跪在舒筠跟前看她臉色,舒芝心裏就嘔得慌,她輟在最後灰頭土臉進了殿內。


    無論方才在外頭是何心情,進了慈寧宮,個個眉開眼笑,一團和氣。


    兩位王妃也是人精,進來行禮時笑容滿麵,掩飾情緒的功夫已爐火純青。


    太上皇都有些佩服兒媳們的本事。


    但他最擔心的是裴彥生。


    裴江成躲去隴西沒迴來,裴彥生卻在京城,本以為今日孫兒借口生病不進宮,不成想裴彥生還是來了。他神情低落,目光發木,不過眼神並未亂瞥,舉止也很妥當。


    淮陽王妃心裏跟下刀子似的,麵上卻還裝出一臉熱情,她老臉還得要,隻能拿舒芝去討好舒筠,便吩咐兒媳婦道,


    “芝兒,快些給娘娘磕頭。”


    舒芝平日還算個有城府的,今日表情實在有些繃不住,扭扭捏捏跪到了舒筠跟前,


    “臣婦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磕完這個頭就好了,舒芝心裏這樣想。


    可惜有人不放過她,二房一個兒媳婦生得一副玲瓏八麵樣兒,趕在舒芝起身前也麻溜地跪了過來,嗓音清脆高昂,


    “侄媳婦給七嬸嬸請安。”


    舒芝:“.......”


    稱唿比自己年輕的女人嬸嬸,虧她叫得出口。


    她忍不住偷偷剜了身邊那少婦一眼。


    對方這麽做無非是故意擠兌她,逼著她喊舒筠一句嬸嬸。


    在娘家她是舒筠的姐姐,到了夫家卻成了晚輩。


    強權在上,舒芝不得不低頭,額尖叩在地上帶著哭腔,


    “侄媳叩見嬸嬸....”


    舒筠其實比舒芝還不自在,隻是方才太皇太後囑咐她,無論誰請安隻目不斜視笑不露齒,在皇宮裏一家人關起門來把她當女兒養,打開宮門她必須擺皇後架子。


    於是舒筠隻淡淡瞥了個眼神,“免禮。”


    二人先後退了迴去,舒芝躲在後頭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後麵輪到三房的人請安,臨川王妃也厚著臉皮讓兒子兒媳給舒筠磕頭。


    她緊張地盯著裴彥生,生怕兒子犯渾,好在裴彥生頭也未抬,她稍稍鬆了一口氣,隻要兒子本分,裴鉞就不會為難三房,她比淮陽王妃還豁得出臉麵,甚至還說了幾句奉承話,舒筠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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