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這樣下去,得有人懷疑你和榮國府有仇。”水溶這麽說。


    林沫奇怪:“不是,他們為什麽覺得榮國府有資格叫我記仇?”語氣裏滿是輕狂不屑。水溶覺得要是賈家誰在這兒鐵定得拿凳子砸他:“你家是侯府,人家是公府,在平頭小老百姓看來,他們還比你們家高一等呢。”林沫笑了笑:“他家老太太多大了?她若是沒了,他們家不是一等獎軍府?我至少還能活個小三十年,我們家至少得是三十年侯府呢!”


    水溶既然打算把大閨女給他們家,自然也會替女婿謀劃,心道,隻要有他一口氣在,你兒子的侯位也少不了,若是修航再爭氣,那還真沒話說。


    不過林沫靜嫻兩個人的相貌才名擺在這兒,又都不是溺愛孩子的性子,除非修航真的不中用,否則大約是能有些出息的吧?


    但是水溶想說的還不是這個:“你一開始吧,查甄家,那跟榮國府的關係就不提,後來呢,又扯到了薛家,更不必說,現在你還在查餘毅甯,當年餘大人可險些把女兒嫁給寶玉你知不知道?”林沫皺眉:“我不知道,不過你喊那位翁馬的時候,可以把姓名全喊齊全了?他比仲澐還大一些呢。家裏頭也就算了,怎麽誰喊都還寶玉寶玉的,聽著跟他還在玩的年紀似的。”


    他們家的男人,到死了都還在玩的年紀呢。水溶想想賈赦,把話吞下去:“橫豎既然你覺得秦王有意思接這案子,就別插手了,我整天嚇得心驚肉跳的!”


    林沫笑問:“你是女人嗎?當初是誰一臉狠氣要殺了我的?你有多厲害,我還不知道。倒是你別做得太火叫我心驚罷!”這話倒是讓水溶十分受用,歎了口氣道:“沒辦法。我和你不同的。”


    “如何不同?”


    水溶壓低著聲音小聲問一句:“若是吳大將軍要動你,你就真倒了。可是他若是要動我,北靜王府還能和他拚上一拚。這就是不同了。”他眼神漸漸涼了下來,“而因為這種不同,又因為我沒有吳大將軍那樣的實力,所以我要活下來還真是不容易。”


    “在我這裏裝什麽可憐。”林沫撓了撓他的頭發,“咱們倆吧,也就互相拖拖後退,掙紮著湊活吧。”


    恩科成績還沒出來,各地都忙得很,壽星卻還有空單獨召見了林沫。


    這不是禦書房,也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處議事的宮殿,外臣不敢在宮裏頭胡亂行走,他一個沒忍住,還是問帶路的太監:“公公,皇上是要在我在這兒候著?”若他所料不差,當年,和惠大長公主就是在這兒考校的毛腳孫女婿…..裝飾雖然華麗,但在整個宮裏卻顯得太偏僻了些。


    太監也是個有些身份地位的,照舊恭敬地躬身道:“正是。陛下現下事務繁忙,靖遠侯稍待片刻。”


    林沫忙道:“陛下日理萬機,微臣不敢狂妄。”


    卻也並沒有等太久。


    皇帝沒帶幾個人,到了宮裏,不等林沫行完禮,就吩咐殿裏頭的人都出去:“戴權,你在門口候著。”戴權心一凜,知道皇上要說什麽私房話,叫他在門口守著,忙應了聲是。把宮女太監們都打法了——也不敢打發得太遠,自己親自把門半掩上,站在廊下,又不敢細聽,又怕漏了皇帝的吩咐。


    “這小太監機靈得很。”以戴權如今的權勢,也隻有皇帝敢叫他小太監了,林沫笑了笑,剛打算奉承幾句,就被皇帝的話嚇趴下了,“當年你生下來的時候,他腿腳最快,來給朕報得信,拿的賞也最多。”


    林沫腿一軟趴到了地上,大氣不敢吭一聲,暗自掐著自己的手心怕一會兒一個衝動就暈了過去。


    “還有你奏的那個餘毅甯,當年吧,他不會水,順著水流一個勁兒地跑,可惜人沒跑得過水,眼看著你被林清抱走了,迴來見朕的時候手裏頭攢著刀就要往心口頭紮。”皇帝緩聲道,“朕當時還想著,這麽小的孩子,救不活了。結果過了一個月,林清倒擺起酒,說自己收義子了。”


    林沫抖著聲音道:“陛下,這…..這是巧合罷?”


    “你自己心裏有數。”皇帝冷笑道,“你若不是朕的兒子,朕也不能容你這麽冒進。”


    林沫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是好。


    “起來罷,你膝蓋上的傷還沒好罷?”皇帝歎了一口氣,“餘毅甯當年對朕忠心耿耿,連命都不要,朕還真不想相信你說的。不過或許人替主子賣命,跟自己撈錢,還真不算衝突?也有二十年沒見他了。”他啞聲道,“他知道的多,這事你別管。”


    林沫慌忙應下。


    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戴權就聽見裏麵喊人,忙招唿著小宮女們一道進去。卻見皇帝依舊是平平淡淡的樣子,靖遠侯卻虛脫得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你想要什麽,自己好好考慮清楚。再給朕明確說道說道。”皇帝最後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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