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剛才說什麽?”


    單獨受到召見的趙將軍,聽到主位上傳來開門見山的話語,頃刻間便失去了人生中的信仰。


    白芨盯著已不再年輕的將領,輕聲說道:“本王將永遠姓白,這,不僅僅是我的意思。”


    確認完答案,趙將軍整個身體頓時垮塌下來,隻能用手支撐在地麵上,把頭深深低了下去。


    他聽懂了這句話的含義,陛下的最終決定打碎了無數人的幻想。


    定北軍,永遠都不會有複名的那一天了。


    “王爺,多謝。”


    軍人比一般人更容易認死理,經常鑽死胡同。


    就如此刻的老趙,滿腦子都在想軍部的那些老夥計應該怎麽辦。


    沒有了那層隱形的關係和執念,他們不會有臉繼續待下去。


    失去戰力的老弱病殘同樣有自己的驕傲,哪怕喝風吃土,也不願被人以施舍的方式養著。


    白芨確實是老王爺的血脈後人,但還是那個理由,女子不算真正承繼香火,所以不用承擔薛家的責任。


    很多時候,權利和義務是對等的。


    除非她可以重整定北軍,以唯一後人的身份執掌帥印。


    之前,哪怕希望渺茫,眾人心中還存在一點念想,算是有一個遮羞的理由。


    現在……


    砰、砰、砰。


    趙將軍一連磕了三個響頭,身上的決絕讓人動容。


    白芨一眼就看出,對方已經在心底有了決斷,徹底將以往的身份與當下割裂開來。


    “趙叔,我不否認事實,卻也不會跟男兒一樣,把薛氏扛在肩膀上。”


    一聲趙叔,對趙將軍來說已是最大的安慰,怎麽敢得寸進尺,奢望王爺去照顧整個定北軍的舊部。


    “您千萬別這樣說,否則末將都要羞死,這本就不是您的責任。”


    白芨知道這些人都帶有很嚴重的老派思想,也不打算在這上麵糾結,直接給了他們一個選擇。


    “本王深知各位叔伯都是鐵骨錚錚的硬漢,不肯白白受人恩惠。我敬佩大家的風骨,因此想問一句,你們是否還有以往的鬥誌?”


    話音落下,趙將軍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臉色也變得凝重。


    這話乍一聽,是王爺在用極為難聽的現實情況挽留眾人,可細想之下,似乎也能從另一個方麵去理解。


    跟隨白芨近一年,老趙不說很了解麵前這位,但有些東西是能分析出來的。


    “王爺,您好像問過西境的事?”


    “不錯,趙叔的意思呢?”


    “可是……”趙將軍震驚了,沒想到王爺還真是這麽打算的。


    邊關雖然殘酷,然而待久了也會讓人不舍,是許多退伍老兵惦念一輩子的地方。


    但理想畢竟不是現實,大家還是要吃飯的。


    壓下心中剛升騰起來的幾分熱血,他無奈說道:“王爺,要是能留下,少有人願意離開邊關大營。沒辦法,他們老的老殘的殘,刀都拿不動了。”


    白芨沒有錯過對方眼中閃過的異樣,一臉讚同地點頭,“嗯,有道理。可這些都是正規軍的要求,響馬又沒什麽規矩,有一個算一個,能喘氣就行。”


    老趙:……


    他發現自己是真的老了,一天之內居然會第二次認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響馬?


    王爺讓我們去西境當響馬,是這樣沒錯吧?


    “您能不能,說明白點?”


    白芨自己也清楚這個決定有些驚世駭俗,別說當兵的接受不了,就是一般人都想不通。


    軍人身上的責任感肯定比普通人重一些,產生護國信念並選擇為之拚殺一生的也不在少數。


    他們的文化和個人素質不見得有多高,但穿上軍服拿上刀劍後,是完全不一樣的。


    可這事不能明說。


    “趙叔,曦月沒有封地。”


    隻一句,老趙瞬間就明白王爺這一出是源自什麽了。


    如果四個孩子沒有別的身份,那麽將來繼承王位的小曦月,自然是兄妹當中地位最高的一個。


    但盡管他們的父親存在感不強,卻不能忽視。


    而按照一般的規矩,白氏的根在寧水,將來由大公子接掌才是正常的。


    這樣一來,不管其他兩位公子如何,小曦月得另外找地方。


    老趙與耿將軍走得近,也會跟秦易聊聊京城什麽的,不是什麽都不懂的人。


    王爺是因為有育糧種的大功,那些朝臣不認也得認,換到孩子身上就不一定了。


    “王爺,您想自己給王女殿下打一塊封地?”


    “是有這個想法。本王覺得,自己動手好過別人施舍,還不用看人的臉色。”


    “確實是這樣。”


    趙將軍深以為然,封地的稅朝廷又收不到,能受他們待見才怪。


    隻要一想到將來小曦月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不能因為太上皇喜歡孩子,認為他不會讓孫女受委屈,就說王爺的擔心是多餘的。


    凡事都有例外,要是朝中大臣明麵答應下來,最後給了一塊糧食都種不出來的地方,簡直會慪死人。


    “王爺,您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可還是老問題,那些以前的老夥計,戰力頂多隻留下三分。”


    聽到對方主動說起執行的問題,白芨微微一怔,笑道:“曦月過了年才六歲,要九年後及笄,時間還早。”


    聞言,趙將軍笑了笑,眼睛直直地盯著腳麵,長長地出了口氣。


    “說的是,嗬嗬,有這麽多的時間,我們這夥老家夥,就是用牙齒咬,也能扯下一大塊地方來。”


    他不清楚王爺的具體安排,也不想去弄清楚這背後有沒有什麽特殊的用意,即便這是王爺好心找出來的借口,自己都拒絕不了。


    軍營是以實力說話沒錯,可頂著叛軍的名號,讓以前習慣驕傲的人怎麽受得了?


    哪怕那些現在已經坐鎮一方的將領,在人前也要避諱自己定北軍的出身。


    沒有明旨,大夥隻能忍受別人的閑言碎語,還有怪異的目光。


    自己珍視的東西,被人隨意踐踏,這種感覺不親身體會沒人能理解。


    “王爺,末將還有一點不懂,為什麽要做響馬?”


    趙將軍的疑惑打破寧靜,把問題繞迴了原點。


    白芨也不藏著,攤開手繪的邊境圖,朝某個地方指了指。


    “首先,這是本王的私人行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隱秘。其次,響馬的身份是最適合外來者的,不會讓人太過警惕。”


    說完這兩點,她方才亮出心中有大致概念的規劃,“最後,武力不是攻城略地的唯一辦法,強壓隻會引來暴力反抗,本王想讓你們用經略之術,一步步站穩腳跟,往前推進。”


    趙將軍看著輿圖上的地名,以及從肅州開始,逐步向遠處劃去的纖白手指,腦子都開始震蕩了。


    這哪是封地,封國,不,封朝還差不多。


    頭發半白的老將狠狠咽了咽口水,驚駭之餘不免生出一絲豪氣。


    他抬起頭,定睛看著依舊淡定無比的主將,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一個讓老夥計們重拾信心,燃起希望的可能。


    “王爺,需要末將做什麽?”


    “這件事不圖一朝一夕,趙叔心裏有數便好。從明年開始,小四名下的驛館會逐步往西鋪開,西行的商隊也會增加。”


    趙將軍秒懂,當即躬身領命,“多謝王爺,末將知道該怎麽做了。”


    “嗯。”


    看著挺直腰杆大步而出的老將,白芨隱去臉上的笑意,返身搬出了那一箱箱近乎玩鬧的欠條。


    她是更疼愛小四,但其他幾個兒子也不能過於忽視,家產什麽的,還是早點定下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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