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


    塗山的所在,乃是一處大澤之上。山下有著一方方水田,其廣袤占據數萬裏的地域。如今水田裏的稻穗已長出,在晚風中像是大海的波浪。


    塗山的山體近似圓形,從遠處看,好似一個巨大的山穀。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好像山體本身是破碎的。就仿佛是一座無比巨大的山,被從橫麵中間分為了兩半,而塗山的山體恰好是陷進去的。


    在山中的位置處於高處,最低的山階與水田相隔大約有三十餘丈。周遭懸掛著數之不盡的藤蔓,翠綠生長,水草交厝。而踏入山中,則能夠看到無限雄麗的景象,再往上方,達到頂峰,或是去到後山,則有無數個天然的圓形平台,好似是荷葉高聳於雲端一般。


    站在任意一個平台的上方,都能夠俯視千裏雲霄,遍賞壯麗神秀。


    這裏充斥著夢幻般的美麗景象,但是卻好似不存在於人間,因為若朝天際望去,就會發現,在塗山的天空之上,並沒有“太陽”的存在。


    如今,在塗山的山體之中,一座城宮之中,塗山狐族的狐王正在禦座之上。那狐王身著紅帔,容色娟好,貌似少女,姿態妙曼。她振袖傾鬟,亭亭拈帶。雖是狐女,氣質卻甚是清冷。


    而如今,在她的前方,城宮之中接連有女子不斷進入。年齡各異,但大多都是少女或青年女子,樣貌俱都甚是姣好,氣質卻都有所不同。如此約莫進入了五六十人,人數雖然不算少,但在巨大的城宮之中,卻並不顯得擁擠。


    她們自然都是狐女,但是除了少數,大多,卻都是人形,隻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瑕疵,有一些狐女是耳朵仍然是狐狸耳朵,有一些則是尾巴並未盡皆化形。唯有那狐王,真正化形了,幾乎並無破綻,顯然,她的法力也是極為強大的。


    “見拜女君!”


    眾多狐女對那狐王盈盈下拜。


    那狐王微微點頭,道:“諸位都是姐妹,不必如此多禮……十九妹,柒柒還是決心要離開塗山麽?”


    狐女當中,有一位身穿紫衣的女子道:“是的,女君,我雖然已經勸說過柒柒了,她表麵上也已然答應了,可是我知道她的內心,仍然向往著外麵。”


    狐王聞言,眼中隱約浮現出些許感歎,道:“既如此,便啟用河圖洛書,開辟警幻境吧。”


    她如此一說,諸多狐女頓時都私語了起來。此時,有一個身著綠衫的女子問道:“女君,柒柒向來聽話。她既然已經答應了,那麽就一定不會偷跑出去,縱然心中向往,也未必一定要啟用昆侖幻境吧?而且,河圖洛書的力量日益衰弱,如果再次開辟昆侖幻境,也會加快力量的流逝。”


    那被稱作“十九妹”的紫衣女子也說道:“我覺得廿三妹說的不無道理,女君不如再考慮一下?”


    狐王搖頭道:“河圖洛書的存在,便是為了幫助我塗山狐族擺脫情劫,柒柒乃是我狐族後裔之中最後一個尚未明悟紅塵心的後輩……而且她智慧聰穎,天資不凡,以後或許是繼承女君之位的人選。因此,決不可輕率。至於河圖洛書,我會去想辦法的。”


    眾多狐女聞言,便盡皆俯首道:“是,既如此,便全聽女君所言。”


    狐王看向眾人,眼中似乎多了幾分溫情:“在場的諸位姐妹都是我狐族的中流砥柱,青丘之國而今隻剩下了塗山一脈,我等一定要將狐族延續下去,為此,一定要培養出優秀的後輩。而那個人,也決不可以再重蹈當年的覆轍。”


    塗山,原本或許並不叫塗山。這個名字其實是由塗山狐族的第一任“女君”塗山女嬌開始傳承下來的。


    那塗山女嬌,便是著名的“塗山氏”,也是大禹的妻子。她本是青丘狐,出身於菏澤,後來開創了塗山一脈的狐族。但也正是機緣巧合,如今青丘國早已覆滅,塗山卻因為女嬌的緣故,延續了下來。


    如今的塗山狐族,每個人並沒有人類那般的姓名。她們以長幼順序為名,以“塗山”為氏。


    眼前的紅衣女子,便是這一代的塗山女君,名為塗山十四,而那紫衣女子,則名為塗山十九,乃是傳承至今的第十九個狐女。同理,那綠衫女子,便是塗山廿三。


    廿,就是二十的意思。從第二十個塗山狐女開始,便分別為塗山廿一,塗山廿二,塗山廿三……不過,這種取名方法到第三十時,則發生了改變。


    排名的第三十以後的狐女,會將“十”隱去,喚做“塗山三一”,“塗山三二”,“塗山三三”。同理,四十、五十、六十也是一樣。


    雖然與廿一樣表示數字的卅、卌、圩,也不是沒有,但是卻不如廿那般好聽,故而便被舍去了。


    如今,塗山女君所說的“柒柒”,便是指在塗山氏狐族之中,排名第七十七的狐女,名字叫做塗山柒柒,也即是塗山七七。


    塗山氏的狐族,大多都在年少時,向往過外麵。柒柒也不例外。而且她的年齡幼小,出生至今,也不過隻有十五年而已。在仙人的尺度中,甚至是在塗山狐族的尺度中,也堪稱是“幼兒”了。


    她自然是懵懂的,向往外界的。可在塗山狐族中,向往外界卻是一道劫數。


    塗山氏的狐女,從塗山十四往前的十三名,都因向往紅塵,最後在紅塵之中應劫而死。其中,也包括了塗山狐族的創始人,塗山女嬌,和她的妹妹塗山少姨。


    所以,狐王塗山十四,不希望這種事情再發生在塗山狐族的後裔的身上了。


    而且,早在上古之時,塗山狐族就與瑤池金母做好了約定,絕不再踏足凡間,否則必有滅頂之災。因此,瑤池金母才會庇護塗山狐族,使得狐族能夠延續至今……


    所以,哪怕是為了要維護這個約定,塗山女君也不可能會讓柒柒真的離開塗山。因此,她便啟動了河圖洛書,引發了瑤池金母昔年留下的法力——警幻境。


    那警幻境,又叫昆侖幻境。


    《列子》記載,周朝穆王時,穆天子西征昆侖,覲見西王母,卻因此愛上了西王母。西王母為此設下神遊之境,周穆王步入幻境,從中得到了紅塵劫難的啟示。這也是《紅樓夢》中“太虛幻境”的出處之一。


    此幻境,能夠具現出紅塵濁世的一切真實。但是卻出雲雨之上,仰不見日月,俯不見河海;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摶之不得。


    換句話說,便是充斥著“離恨”,“劫難”與“求而不得”的紅塵苦楚。最終,達成“警幻”的目的,讓步入者知難而退。


    在眾多狐女的眼中,一旦踏入這幻境,柒柒定然會遭受紅塵中的無數苦難。對此,她們也是心疼不已。然而這卻是必要的,因為一個人的成長,總是伴隨著挫折與磨難。


    也唯有挫折與磨難,才能夠讓柒柒放棄天真,斷絕紅塵執念,並選擇留在塗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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