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禦書房的,直接反對李辰安的,自然就是戶部尚書李文厚了!


    他站在了李辰安的麵前,麵色漆黑。


    “皇上,你知道貧民窟有多少戶人家麽?”


    “臣不妨告訴你!”


    “那裏有足足四萬三千餘戶人家!”


    “整個貧民窟占據了京都兩成半的地方,比懷山郡大了至少十倍!”


    “你要將那地方的所有人遷往懷山郡,這就意味著要在懷山郡新建四萬三千餘間房舍!”


    “你知道這攤開來是多大的地方?”


    “這相當於重建一座城!”


    “這需要多少銀子?”


    “就按照最尋常的木頭房子來計算,一間房子的造價至少是十五兩銀子!”


    “我的皇上……你能算算四萬多間房子,這需要拿出多少銀子麽?”


    “用他們的破房子來換,他們當然高興,臣就問你,朝廷將那些破房子收來又有何用?”


    “京都其餘街巷的人,誰會去那地方住?”


    “又有哪個商人瞎了眼會去那地方開設商鋪?”


    “若是咱寧國銀子多的慌,做這麽一件好事也就罷了,可皇上啊……戶部還有多少銀子,莫非你心裏沒個數麽?!”


    看著李文厚那張漆黑的臉,聽著他痛心疾首的話,李辰安非但沒有生氣,還忽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李文厚覺得這皇上簡直太不著調!


    他這分明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壓根就沒有個大局觀,更沒有一個細致的全盤規劃!


    “臣說幾句本不該說的話。”


    “皇帝是一國之君,往小了說,就和一家之主一樣。”


    “一個家庭,這當家的不僅僅是要賺迴養家糊口的銀子,還要懂得如何去開銷!”


    “人們說不當家不知油鹽柴米貴,你尚未成家,臣可以理解。”


    “臣給皇上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一個家庭,入賬再多,它跟不上出賬,最終定會落下個負債累累之結局!”


    “何況咱們寧國這個家庭,而今麵臨的局麵依舊是入賬少,出賬多!”


    “軍費要開銷,災民要賑濟,官員的薪俸得按時發放,路要修,橋要架……”


    “臣每日都愁的睡不著覺!”


    “都在精打細算著怎樣將那點銀子花在刀刃上!”


    “你要修建科學院,臣尚在出使吳國,若臣在朝中,定會反對!”


    “這和先帝修建長樂宮有何兩樣?”


    “在臣看來,不過是換了個名頭罷了!”


    “你當真以為就憑那些民間工匠就能搗鼓出你所說的科學那個東西?”


    “醒醒吧!”


    “臣不懂科學,但臣知道讀書的就該好好讀書,種田的就該好好種田,經商的就該好好經商,匠人嘛……”


    “他們雖然能打造出人們生活所需的許多東西,可若是如你所想,將那些所謂的技術賣給商人……商人不傻的!”


    “這事你已經做了,臣迴來晚了,也不好太駁了你的麵子,隻好捏著鼻子認了。”


    “今日臣來,卻聽到你又要做出如此荒唐之舉……”


    “臣心……甚疼!”


    “臣,既然來了,既然聽見了,臣必以死相諫!”


    “亦或,你免了臣的戶部尚書之職,臣迴廣陵城,與兄長在竹下書院講學,任由你胡亂去折騰,眼不見心不煩,許能多活兩年!”


    李文厚這番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一旁的溫煮雨也坐不住了。


    他看向了李辰安,說道:


    “李大人這番話也是肺腑之言,畢竟戶部他最清楚。”


    “要不這樣。”


    “在懷山郡安置那些貧民之事且緩上幾年,他們去懷山郡碼頭幹活大可以住在臨時工棚裏,雇主為了碼頭修建得更快一些自然會出錢去安置。”


    “這樣朝廷也不需要為此再支付銀子,等過些年國庫充盈之後再來做這件事,”


    “你覺得如何?”


    李辰安擺了擺手,算是否定了溫煮雨的這個提議。


    他衝著李文厚招了招手:


    “來來來,坐下,先喝一杯茶!”


    “臣,無心喝茶!”


    “那你就站著。”


    李辰安麵色一沉,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看向了李文厚:


    “你就知道節流,卻不知道開源!”


    “在朕看來,開源遠比節流更有意義!”


    “節流應該節在什麽地方?不是在這樣的民生大計之上!”


    李辰安叩了叩桌子,瞪著李文厚:


    “你真的是個老古董,朕不將話講明白你就悟不到朕的意圖所在!”


    “朕告訴你,朕要在懷山郡修建的房舍,可不是那種十五兩銀子的木頭房子!”


    溫煮雨心裏一驚,看來皇上這是和李文厚杠上了。


    他幾乎不會用‘朕’這個字,可現在他用上了,語氣還很重!


    “朕要修建的是院子!”


    “那些貧民幾乎都有家庭,小小一間房子並不能滿足他們生活所需!”


    “你根本不知道朕要做的是什麽!”


    “你隻看著你戶部賬戶上的那點銀子在算計!”


    李文厚臉色頓時更黑,這時候他似乎忘記了李辰安是寧國的皇帝,他脖子一硬,直接懟了過去:


    “好,老子就是老古董!”


    “老子且問你,百姓尚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銀子,你能做些什麽?”


    李辰安也站了起來,對視著李文厚,溫煮雨此刻也站了起來,心裏有些慌。


    因為李文厚現在失了分寸!


    李辰安是皇帝了!


    不再是他的侄子!


    就憑給皇帝充老子這事,李辰安一怒就可以砍了李文厚的腦袋。


    他正想要勸勸,卻不料李辰安伸手一指李文厚,並沒有怪罪他的‘老子’二字:


    “那我也問你,是懷山郡的地值錢還是而今貧民窟的那片地值錢?!”


    李文厚一噎,片刻說道:


    “莫非你還想將那地方推到了來開墾成農田?!”


    李辰安樂了:


    “瞧瞧,說你是老古董你還不服氣!”


    “格局打開一點!”


    “就知道種田?”


    “種房子就不行麽?”


    “忘記了長樂城裏的那些房子鋪麵是怎麽賣出去的?”


    “就那些房子和鋪麵,戶部進賬了多少銀子?解決了多少事情?”


    “它不比你費盡心機夜不能寐的去收那點糧食稅香麽?!”


    李文厚和溫煮雨又驚呆了。


    種房子……


    這也行?


    有長樂城的事實擺在麵前,好像真的行!


    隻是,這房子隻能種一茬,賣了也就沒了,它畢竟不是個能一直生蛋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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