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闕 鵲橋仙 第七迴 鸞棲南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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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老五嶽派之爭,由來已久。老五嶽想必大家已耳熟能詳,自然指的是泰山派、嵩山派、華山派、衡山派以及恆山派。所謂新五嶽,乃是峔山派、天柱派、蓬萊派、北昆侖派以及南昆侖派。這新五嶽派,則是近些年才由一切乖張怪癖之流匯集而成,但倒也怪傑輩出,奇才濟濟,倒也不輸那些墨守成規的老劍派。這一來二去,狂者更狂,便揚言五嶽派該到了日月新天之時,新五嶽派將取而代之;老五嶽與新五嶽弟子間私鬥一而再而三,終於一發不可收拾,演變成如今名為“論劍”實則是鬥氣奪名的英雄大會。這論劍之會的地點選在嵩山,也不過是想請德高望重的少林高僧們做個見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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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上也已數年未見如此熱鬧,四麵八方各路人馬蜂擁而至,一時間亂哄哄沒個理會處。魏青鸞信步走在人群之間,拿鬥笠遮了臉,在攤鋪上買些小玩意兒,掛在手指上叮叮當當地晃響,旁人都不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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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翎因為眼下身份尷尬,不便直接露臉,也仿效魏青鸞的模樣拿了個鬥笠罩著腦袋,看魏青鸞買了那些小木佛、珠串玩得起勁,無奈道:“二哥,別小孩子似的!收起來吧。”魏青鸞笑道:“小時候想買一個,求師父磨破了嘴,可是千難萬難;現在要多少都有了,還不多買他幾個。”淩翎看了一眼將木佛在手指上興高采烈打圈兒的魏青鸞,歎了口氣。暗想這還是在佛家腳下……算了,他心裏既不爽快,便由著他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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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武論劍這等事兒,隻要有這江湖一天,一天便不得消停。人活著,總要爭個名分,奪個地位。不然這活著便沒什麽精神,提不起氣力。眼見著這新老五嶽派之爭鬧得沸沸揚揚。武林中人全都一個賽一個抖擻,一股腦地上山“做個見證”,其實誰不是抱著看好戲地心情,或者想要審時度勢、從中漁利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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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少林寺寶刹莊嚴,徐徐而開。三教九流服色各異,魚貫而入。但見觀擂台上,黃澄澄全是僧眾;比武場前。黑壓壓一片人群。魏青鸞拉著淩翎混在其中,悄無聲息地鑽到了前排的好位置,足夠將看台風景一覽無餘。看著看台兩旁十派人馬摩拳擦掌,心中倒頗有些癢癢,也想上去比試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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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五嶽派這邊,墨杏褐綠皂五色井然,旗幟分明,弟子肅整。哪裏還像是五派,倒像是一派中的五支,此刻全都靜心等待,一點聲息也無;新五嶽派那邊呢,亂哄哄的嘈雜聲像個鍋蓋蓋在那群人頭頂上,放眼望去。全是些奇形怪狀,樣貌詭譎之人,五顏六色,亂七八糟。還沒和別人對上陣,自己便險些在隊裏打起來;就連他們手上持的那些兵刃,也劍不像劍,刀不像刀,叉不像叉,戟不像戟。眾人都看在眼裏,心底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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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林方丈玄海出來說了一通話。又介紹了觀擂台上幾名做見證的名宿。都是德高望重、功力深厚之人。接著訂下了比武規矩,絮絮叨叨一大堆佛理梵言。隻聽得人昏昏欲睡。好半晌終於將要開打,嵩山派掌門常玉樓突然道:“玄海大師,江湖比試,素來以一對一,好看倒是好看,卻顯單薄。我們五嶽派素來五派同心,劍招一脈,方顯‘五嶽’之名。”他又轉頭看向對麵那群烏糟糟的人眾,笑道:“各位既然自稱新五嶽,便也拿出點架勢來罷。”新五嶽派中北昆侖派地掌門人胡光輝抱臂叫道:“哼,你囉嗦半晌,不就是怕和我們一對一地較量麽?好吧,我們大人大量,也不和你計較;什麽比試都不怕你,先劃下道來!”常玉樓伸出三根手指:“三對三。我們從三派中各出三人,你們也從三派中出三人。方丈大師和各位前輩就是見證,哪一派三人全出了比武場界,便算是輸了。”胡光輝迴頭對新五嶽各派掌門道:“怕他作甚!”眾人都一片聲叫好。胡光輝大聲道:“好!我們就應了你們這道兒,想你們那群窮胳膊瘦腿古板樣兒,便是一齊上了,也打不出什麽花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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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翎悄聲問道:“二哥,五嶽各派劃下這道兒,用意何在?”魏青鸞輕聲笑道:“他們大約忌憚新五嶽中的什麽功夫,不能獨立抗對。五嶽各派最擅陣法,陣步難破,新五嶽不曉得這道理,但憑一夫之勇,各自為戰,可要吃大苦頭。”淩翎皺眉道:“明明還有一堆事情等著做,你卻拉我來這裏閑晃;到底有什麽好玩?”魏青鸞豎起食指做了個“噓”地手勢,笑道:“別急!一會兒定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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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兩方已各選出三人,擺開門戶。隻見一邊青皂杏三色輝映,劍耀寒光,衣襟獵獵,好不威風;那頭肥胖瘦各有****,烏煙瘴氣,衫長袍短,奇形怪狀。那五嶽派三人果然動靜有度,行停章法,織成一張劍網,寒光爍爍,密不透風;相較之下,新五嶽的家夥們掄起兵器,卻因為少了配合,常常險些傷著自己人。但聽得場上一片:“哎喲,莫大鱷,你就不能往東去些?”“王仙姑,我和你說清楚,這人剛惹了我,你別來跟我搶食吃!”“喲,誰和你搶食了,老娘不稀罕!”“你這個鬼東西,好死不死給我滾一邊去!你大爺的招式都被你擋幹淨了!”“就你那蚊子似的拳腳,還不如去給你家黃狗撓癢癢呢!”……眾人在下邊也不知是看他們比武多一些,還是聽他們鬥嘴多一些,一個個忍俊不禁,卻又不得不佩服他們連滾帶爬互相招架亂作一團,卻仍然沒有一人中招的本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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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青鸞掩嘴悄聲道:“翎兒,你還記得不?當年在重露宮時。這種三對三的比試,我們也常常玩地。”淩翎道:“是啊。但可比這瀟灑好看得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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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間,場上形勢陡變。五嶽派中執中地杏衫女子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卻是這三星劍陣裏的核心人物。她見對麵那三人神形猥瑣,樣貌醜陋,言語粗俗,早就不耐。此時將長劍一抖,叫道:“兩位師叔。五式第三變,著緊了!”那左右翼兩名男子竟也對她的話言聽計從,答道:“是!”腳下登時走開步法。那新五嶽派的三人尚自爭執未休,便覺得眼前一花,萬道劍光自天而下,都駭得哎喲一聲,迴身急閃。腳快的兩人閃去了一邊,但衣服早被劍風掃破。少林寺向來不許女客入內,因而王仙姑此刻扮了男裝,這一掃將她綁腿散開大半,露出雪白地肌膚來,她又氣又急,向後跳開;五嶽派左翼弟子立刻持劍逼上,當胸而下。劍尖輕佻,似要把王仙姑胸口的衣裳也挑破。王仙姑大叫一聲,迴劍護身,眼看著已然不及。說時遲那時快,新五嶽派中天柱派掌門胡光輝堪堪躍起,抓過王仙姑地後心。將她猛地拉出了場外;幾乎同時,杏衫女子也將剛剛閃避不及被抓住的莫大鱷踢下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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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那間勝負似將分曉。台中新五嶽派僅剩外號“鬼東西”的峔山派弟子東貴溪留在場內,而五嶽派三名弟子則都完好無損。台下新五嶽派罵聲四起,但台上眾人麵上卻不見半分懈怠。魏青鸞在一旁看著,心下了然,大約這個被叫做“鬼東西”的東貴溪是三人中最令人忌憚的角色,讓五嶽派必須先除掉另外兩人,才好專心致誌用三人劍陣來對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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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杏衫女子正是嵩山派掌門李榮申的女兒李妙桐。論資排輩,她都是最能繼任嵩山派掌門地人選。眼下雖然已除去兩人,但她麵上絲毫未露懈怠之情。雙目炯炯。盯死了東貴溪,道:“二位師叔。這鬼東西於我嵩山派有血海深仇,偏又詭計多端。這遭絕不能放走了他!”兩人應道:“是!”三人三劍同心,便似蝶線穿花,尋不出一絲破綻,將東貴溪困在垓心。那東貴溪果然身手不凡,見來勢兇猛,將身一矮,整個身子幾乎平貼在地上,遊魚似地想從三人腿腳之間鑽出去。李妙桐提聲叫道:“紮下盤!”三人全使起腳上功夫,足帶勁風,往東貴溪身上招唿過去。新五嶽派的弟子人人都捏了一把汗,卻沒有一個人出聲唿喝,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比武台,一麵攥緊了手中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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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貴溪便如一條泥鰍,在三人腳底足間遊來鑽去,靈活異常。果然若不是這劍陣,壓根兒沒有辦法鎖住他。李妙桐恨道:“鬼東西,我教你也嚐嚐腐心蝕骨的滋味!”劍走偏鋒,直挑東貴溪的手筋腳筋。原來她恨之前東貴溪殺害她師兄項戴山,並將他挑斷手筋鎖於地牢內,任其腐爛,因此也打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東貴溪一麵在千鈞一發之際閃躲殺招,一麵叫道:“李姑娘,現在當著天下英雄的麵,我敢說,項戴山的下場,……哼,全是他作惡多端的業報!他若不是對我師母心生歹念,因而下毒害我師父,又將我師母一家全殺了幹淨,決然落不到最後那副田地!……”他看來狼狽已極,滿地打滾,但三名五嶽派弟子地劍招竟連他衣角也沒有劃破,而且說話氣息毫無阻滯,當真令人匪夷所思。李妙桐聞言一愣,怒道:“鬼東西,你說甚麽?我師哥他……他決不會做出那樣事!”說話間劍招稍亂,早被東貴溪瞅到空隙,抓住她地腳腕,整個人倒提起來,緊貼著她地身子,雙腳架在她肩頭,作勢要扭她的脖子。李妙桐哪裏受過這般侮辱,一時間動彈不得。東貴溪地腦袋在她****之間陰惻惻地笑道:“不錯,我是個鬼東西,沒你們名門正派那麽多規矩;我想到哪裏,就做到哪裏。在我眼裏,項戴山的心裏頭已經爛得什麽都不剩啦,我挑開他地手筋腳筋,好讓他爛得再透徹些……”李妙桐大叫一聲,拔腿要逃,卻掙紮不開;另兩名五嶽派弟子急忙挺劍搶上,東貴溪猛一個使勁,搶在他們前頭,先將李妙桐扔下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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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五嶽派這邊一價聲地叫好;五嶽派那邊各位名宿們全然臉色難看之極,幾個人接過一臉灰敗顏色的李妙桐,她倒並沒有怎樣受傷,卻輸得異常難看。剩下的兩名五嶽派弟子更不是東貴溪的對手,就在片刻間便被從台上拋磚頭似的甩下來。這第一迴合,自然是新五嶽派打了開門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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