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邵群已走到了門口，道：“路賢婿，時候不早啦，你也該換上衣服，不能讓禮客們久等。”路永澈起身正色道：“邵幫主，晚輩感你在顏家救我三哥的情，但你要將我三哥當作玩物，晚輩雖然不自量力，卻也決不能和你幹休。”邵群笑道：“可你躍上的是我女兒比武招親的擂台，這卻是另一碼事。你乖乖替我頂過了今天，我們便是一家人，有什麽事我們再慢慢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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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知道自己當初躍上擂台之時隻憑一時意氣，並未考慮周詳，因而自覺理虧，還要辯解，邵群卻在他耳邊低聲道：“現在顧三俠已經穿了新娘服色去了廳上啦。新郎官要是遲遲不見，誰曉得那些眼饞的能做出什麽手段來。”路永澈聞言大驚，一時間也無他法，隻得乖乖換上了新郎服色，隨著邵群轉去廳上。他卻沒有想到，既有邵群在，誰若敢對邵家女兒毛手毛腳，又怎能逃過邵家獨門絕技“舞琴手”？路永澈何等正派之人，因而倒絲毫不疑是邵群在故意拿話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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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廳院，顧雨溪也的確身著嫁飾，在門邊候著了，步子挪得很慢，身上定是被點了穴道。他由兩個喜娘攙扶著，手裏牽著朵大紅綢子花的一頭，身上的絛墜微微顫動。小倌上前，將那綢子花的另一頭交給路永澈牽了。路永澈怔怔地看著他的三哥，一麵痛心，一麵惶恐，一麵竟不知怎麽的湧起些許欣喜來，混得他的頭腦嗡嗡作響，隻聽得見自己胸膛中咚咚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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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竟能與三哥叩首天地，當真是他從未想過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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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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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拜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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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叩得真心實意，沒有半分為難。他竟真的有些感激邵群了，若不是他，三哥當天定會被赫連譽殺死；而自己今天又怎能在這裏娶親，而麵前站著的，更決計不會是自己日思夜慕的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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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將玉瓷的酒杯交到二人手中。路永澈看著杯中酒，眼前人，一時竟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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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還是顧雨溪先伸出持杯的手，環過了他的手臂，感到彼此肘彎裏交錯的溫暖，一仰頭，雙雙將這陳年的烈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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鑼鼓喧天，鞭炮轟響。路永澈隱隱約約聽見那紅緞蓋頭下傳來一聲：“澈兒，我……”後麵的聽不真切了。路永澈覺得自己幾乎要哭，卻又打從心底笑了出來，將牽著彼此的紅綢子向自己手上緊纏了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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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新娘子先送進洞房，新郎官還得再出去陪酒謝客。路永澈心下明白，他此刻再一出去，待迴來時，這房間裏的新娘子，可就要換成那兇神惡煞的邵姑娘了，因而若要跟三哥說話，可就得抓緊這片刻的功夫。然而他隻覺得心情久久難以平複，兩人靜默了一刻，肚裏千言萬語，竟不知該由哪一句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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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顧雨溪先笑出了聲，揶揄道：“澈兒，你不幫我掀蓋頭麽？這新郎官可真做不稱職。”路永澈麵上一紅，不敢說自己一時間心神蕩漾忘記了，兀自強辯道：“三哥的臉孔我閉了眼也記得，掀不掀還不是一樣。”話雖這樣說，卻鄭重地伸出雙手，將那蓋頭掀起了；兩人目光相接，路永澈不由得麵紅過耳，連忙低頭，顧雨溪卻站起身來，將他攬入懷中，撫著他的臉頰，連聲道：“太好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心下仿佛一塊大石落地，渾身一鬆，腳下癱軟，竟跌坐在了床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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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急道：“三哥，你是不是哪裏受傷了？我瞧瞧！”顧雨溪搖頭道：“沒有事。隻是被邵大幫主點中穴道，渾身乏力；我聽信邵群胡謅，隻當你死了，強撐著一把勁在，眼下見你沒事，這一歡喜，便沒了氣力。……”他苦笑了片刻，問道：“澈兒，三師叔和大哥他們呢？都沒有事吧？”路永澈呆了一呆，他歡喜得過頭，一時竟將師父兄弟們的生死鬥置之度外了。當下訥訥地道：“我……也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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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雨溪歎道：“希望他們沒有事。這些天來我夜裏做夢，常常見到師父和二師叔的死狀，心裏頭難過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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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沉默了不說話。遊箬向飛死去不逾百日，按理說他們作為親傳弟子，又是孤兒，師父便如同再生父母，這百日內自當戴孝，更是不該辦喜的。然而世事難料，到今日這一步雖非本意，但此時提起，兩人登時隻覺得心下有愧，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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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顧雨溪道：“你也該出去了。外邊賓客還等著。”他歎了口氣道，“也不用多想了，畢竟今日並不是我倆的大喜日子。若是真的，那即便是九泉之下，師父也要被我再氣死一次。”他又想起遊箬當初得知他與永澈的些微情愫之後，那憤怒的模樣和此後對他冷言冷語的種種，可那畢竟是自己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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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篤定說道：“三哥，我定會想法子救你出去。暫且先忍一忍吧。我們目前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但他邵家並非天羅地網，那便總有逃出去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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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雨溪搖頭道：“你一個人逃出去簡單，卻多了我這個拖累。你若不想娶這邵家的小姐，趁早走了，她也是個難纏的角色，不是幾句話就能打發的。這是你的終身大事……雖然三哥不好替你做主，但也要勸你打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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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聞言一怔，轉而笑道：“我的終身大事？……那不是剛剛就定好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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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來，在顧雨溪的唇邊飛快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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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三哥了，讓他們妒忌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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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個麵若熟柿，一個僵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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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了半晌，路永澈逃也似的奪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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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半夜，這婚筵才算散了幹淨。路永澈喝得大醉，心裏說不出的快活。他邁入洞房，眼前的新娘子自然早換成了身粗體壯的邵利恬，她卻似乎喝得比路永澈還多，此時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鼾聲大作，口齒不清地說著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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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自去倒了杯涼茶坐下，他此時方覺得頭痛欲裂。卻聽得身後邵利恬不知夢到了什麽，哭著叫道：“路大哥，你一劍刺死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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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渾身一驚，酒也醒了大半。他拾起被邵利恬蹬在地上的毯子，替她掖好，坐在床沿上，看著這不更世事的醜姑娘滿臉清亮的淚水，竟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處，雙眉鬱結一處，半晌深深淺淺地歎了口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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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知道自己當初躍上擂台之時隻憑一時意氣，並未考慮周詳，因而自覺理虧，還要辯解，邵群卻在他耳邊低聲道：“現在顧三俠已經穿了新娘服色去了廳上啦。新郎官要是遲遲不見，誰曉得那些眼饞的能做出什麽手段來。”路永澈聞言大驚，一時間也無他法，隻得乖乖換上了新郎服色，隨著邵群轉去廳上。他卻沒有想到，既有邵群在，誰若敢對邵家女兒毛手毛腳，又怎能逃過邵家獨門絕技“舞琴手”？路永澈何等正派之人，因而倒絲毫不疑是邵群在故意拿話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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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廳院，顧雨溪也的確身著嫁飾，在門邊候著了，步子挪得很慢，身上定是被點了穴道。他由兩個喜娘攙扶著，手裏牽著朵大紅綢子花的一頭，身上的絛墜微微顫動。小倌上前，將那綢子花的另一頭交給路永澈牽了。路永澈怔怔地看著他的三哥，一麵痛心，一麵惶恐，一麵竟不知怎麽的湧起些許欣喜來，混得他的頭腦嗡嗡作響，隻聽得見自己胸膛中咚咚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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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竟能與三哥叩首天地，當真是他從未想過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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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叩得真心實意，沒有半分為難。他竟真的有些感激邵群了，若不是他，三哥當天定會被赫連譽殺死；而自己今天又怎能在這裏娶親，而麵前站著的，更決計不會是自己日思夜慕的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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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將玉瓷的酒杯交到二人手中。路永澈看著杯中酒，眼前人，一時竟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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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還是顧雨溪先伸出持杯的手，環過了他的手臂，感到彼此肘彎裏交錯的溫暖，一仰頭，雙雙將這陳年的烈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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鑼鼓喧天，鞭炮轟響。路永澈隱隱約約聽見那紅緞蓋頭下傳來一聲：“澈兒，我……”後麵的聽不真切了。路永澈覺得自己幾乎要哭，卻又打從心底笑了出來，將牽著彼此的紅綢子向自己手上緊纏了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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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新娘子先送進洞房，新郎官還得再出去陪酒謝客。路永澈心下明白，他此刻再一出去，待迴來時，這房間裏的新娘子，可就要換成那兇神惡煞的邵姑娘了，因而若要跟三哥說話，可就得抓緊這片刻的功夫。然而他隻覺得心情久久難以平複，兩人靜默了一刻，肚裏千言萬語，竟不知該由哪一句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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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顧雨溪先笑出了聲，揶揄道：“澈兒，你不幫我掀蓋頭麽？這新郎官可真做不稱職。”路永澈麵上一紅，不敢說自己一時間心神蕩漾忘記了，兀自強辯道：“三哥的臉孔我閉了眼也記得，掀不掀還不是一樣。”話雖這樣說，卻鄭重地伸出雙手，將那蓋頭掀起了；兩人目光相接，路永澈不由得麵紅過耳，連忙低頭，顧雨溪卻站起身來，將他攬入懷中，撫著他的臉頰，連聲道：“太好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心下仿佛一塊大石落地，渾身一鬆，腳下癱軟，竟跌坐在了床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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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急道：“三哥，你是不是哪裏受傷了？我瞧瞧！”顧雨溪搖頭道：“沒有事。隻是被邵大幫主點中穴道，渾身乏力；我聽信邵群胡謅，隻當你死了，強撐著一把勁在，眼下見你沒事，這一歡喜，便沒了氣力。……”他苦笑了片刻，問道：“澈兒，三師叔和大哥他們呢？都沒有事吧？”路永澈呆了一呆，他歡喜得過頭，一時竟將師父兄弟們的生死鬥置之度外了。當下訥訥地道：“我……也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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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沉默了不說話。遊箬向飛死去不逾百日，按理說他們作為親傳弟子，又是孤兒，師父便如同再生父母，這百日內自當戴孝，更是不該辦喜的。然而世事難料，到今日這一步雖非本意，但此時提起，兩人登時隻覺得心下有愧，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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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顧雨溪道：“你也該出去了。外邊賓客還等著。”他歎了口氣道，“也不用多想了，畢竟今日並不是我倆的大喜日子。若是真的，那即便是九泉之下，師父也要被我再氣死一次。”他又想起遊箬當初得知他與永澈的些微情愫之後，那憤怒的模樣和此後對他冷言冷語的種種，可那畢竟是自己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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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篤定說道：“三哥，我定會想法子救你出去。暫且先忍一忍吧。我們目前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但他邵家並非天羅地網，那便總有逃出去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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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雨溪搖頭道：“你一個人逃出去簡單，卻多了我這個拖累。你若不想娶這邵家的小姐，趁早走了，她也是個難纏的角色，不是幾句話就能打發的。這是你的終身大事……雖然三哥不好替你做主，但也要勸你打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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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聞言一怔，轉而笑道：“我的終身大事？……那不是剛剛就定好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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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來，在顧雨溪的唇邊飛快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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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三哥了，讓他們妒忌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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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個麵若熟柿，一個僵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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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永澈渾身一驚，酒也醒了大半。他拾起被邵利恬蹬在地上的毯子，替她掖好，坐在床沿上，看著這不更世事的醜姑娘滿臉清亮的淚水，竟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處，雙眉鬱結一處，半晌深深淺淺地歎了口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