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請快一點，這裏橫梁要塌了！”
</p>
</p>
赫連譽立在重重火圈的中心，臉上浸淫著近乎爽朗的殘忍，嘴角輕挑成興奮不已的弧度。大廳內許多未及逃出的武林正派好手慘唿的聲音，在他聽來便如同仙樂齊鳴。他微微皺起眉頭，思索道：“適才那個裝死的小鼠兒……叫什麽來著……青……什麽的……？”
</p>
</p>
“主公！”火勢更旺了，在如此幹燥的天氣裏，木梁極易著火。黑衣人急促的語調表明，即使是他們，現下也很難在如此火勢之中確保退路了。
</p>
</p>
然而赫連譽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可打斷他的思路，道：“你們先出去。”
</p>
</p>
“可是……”
</p>
</p>
“這是戰書呢，那個小鼠兒下給我的戰書。他用玉石俱焚的法子，要將我埋身火海。我若要別人幫著才能出去，那就有愧我赫連譽縱橫江湖二十年的名頭。”他眼裏難以抑製這甫逢敵手後的興奮，冷笑道：“我今日便告訴他，什麽叫做‘赫連譽’！”
</p>
</p>
黑衣人眾再無異議，行了禮，轉身從火海中脫身而去。他們隱隱聽見背後傳來赫連譽陡然欣喜大笑的聲音：“是了！是了！我想起了，他是‘魏青鸞’！紅粉管他叫做‘青鸞’！！哈哈！！！”他看了看自己懷中已然冰冷的齊紅粉的屍身，柔聲道：“你說對吧，紅粉？”手腕暗傳內力，一股邪惑真氣湧塞臂膊，威力之大，便似萬柄尖刀向外猛突，竟將齊紅粉的屍身當即撕成粉碎。
</p>
</p>
他縱聲大笑，何止聲動梁塵，分明聲動九霄。那幾欲燒斷的橫梁哪裏經得住他這樣一震，層層斷裂開來，猛地砸下；廳內尚不及逃出包圍的眾人，都一並湮沒在這斷瓦殘垣之間，被熊熊烈火焚盡。
</p>
</p>
然而在這砸落瞬間，赫連譽早已身形湧動，拔地而起，穿過那層層碎裂的屋瓦縫隙，便如嘯月之梟，破籠而出，直上青空深處。但見漫天火星之上，一人踴火而出，瀟灑寰身，穩穩落在那一堆斷瓦殘垣的最高處，看腳下火焰肆虐，卻仿佛敬畏他一般，離他總有寸許的距離。
</p>
</p>
他冷冷地笑著，仿佛一隻孤高的巨禽，棲息在地獄的業火頂端。周圍對他敬畏不已的黑衣人眾，此時都跪下身來，道：“屬下無能。主公，請下令繼續追捕‘重露九卿’。”
</p>
</p>
赫連譽躍下瓦礫廢墟，背起雙手，微笑著搖了搖頭。
</p>
</p>
“不必。……他們若能多活幾日，也倒多受些折磨。”他迴頭看了看那在大火中倒塌的顏家大宅，禁不住微微揚起了唇角，“雖說能做到這步，當真很了不得了，魏青鸞……”
</p>
</p>
他突然間滿臉得色，咯咯地笑出聲來，續道：“況且，先前埋下的‘種子’，此時也該發芽了罷？”
</p>
</p>
“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p>
</p>
魏青鸞覺得自己的聲線有些打顫，那指著他臉龐的劍尖上正反射著剛剛升起的朝陽，晃得他睜不開眼。
</p>
</p>
“我知道。”迴應他的是郝文向來平靜無波的語句。然而若是平日，這語句裏總歸得帶點不被人輕易察覺的情愫，那是專屬於魏青鸞一人的特權。
</p>
</p>
可如今什麽也不剩下，好一片白茫茫真幹淨。
</p>
</p>
魏青鸞苦笑了一霎，道：“我現在不是大哥的對手——也從沒想過要當大哥的對手。大哥有什麽話就吩咐罷。”
</p>
</p>
郝文的劍尖微微抖了抖。他道：“你轉過身去。”
</p>
</p>
魏青鸞依言而行。他心中倏爾轉過最壞的打算，若轉身過後便被長劍透心而過的話，那便立刻向後倒下罷，哪怕被刺得更深，也要倒進大哥的懷裏，好好地睡去。
</p>
</p>
郝文慢慢地說道：“我教你轉過身來時，你再轉過來。這一次不是玩笑。否則……”魏青鸞感到冰冷的劍尖抵在他背心的傷口處，微微用力。他覺得那剛結的血痂又被挑破了口子，痛得渾身略一顫抖，那劍卻仿佛也感覺到了似的，立即放鬆力道，離他遠了一些。
</p>
</p>
魏青鸞在心底暗自一笑。到底是他的大哥，他最清楚不過。
</p>
</p>
“二子，……對不住。我們就此別過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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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魏青鸞靜靜地站在原地。他聽見背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低頭瞥去，陳鳳燈的屍身還靜靜地躺在那裏。但他決定不問，雖然有些事情早已心知肚明。
</p>
</p>
魏青鸞闔上雙眼，道：“大哥。你要去的地方，我不能和你一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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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郝文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能。”他頓一頓，加緊快走了幾步，又猶豫著，補上一句，“那是我自己的輸贏。”
</p>
</p>
魏青鸞輕撇雙唇，微微笑了，這個答案似乎令他相當滿意。他再不顧郝文先前吩咐他的話語，猛地轉過身來，叫一聲：“大哥！”卻是陡然拔出雙劍，倒轉劍尖，朝自己的臉孔劃落下去。
</p>
</p>
郝文見這一幕，驚唿出聲，雙足飛踏，迅急趕至，更不顧它，全力扯開魏青鸞那持劍的雙手，然而已然遲了一步，那雙劍齊下，雖被這一扯力道減輕了幾分，然而仍然在那俊秀的臉上劃出了兩道齊整的血道，正從眉中一直落到顴下，便似兩行長長的淚痕。
</p>
</p>
鮮血噴湧，一時間將魏青鸞那張白淨的臉孔染成了血紅。郝文驚得手足無措，連忙撕扯內襟，替他紮起，見他似乎沒有劃傷眼球，這才稍稍安心，憂心憤愆當即湧滿唇腔，劈頭痛斥道：“你這是幹什麽！！”
</p>
</p>
魏青鸞此刻倒在郝文的臂中，痛得直吸氣，卻仍露出點嬉皮笑臉的神情來，道：“你終究還是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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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郝文氣得一口氣提在喉嚨口，苦於沒地方發泄，當下也不管它，猛地俯x下去，咬住那雙總是得意非凡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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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血腥味當即在糾纏的舌尖蕩漾開來，郝文摟緊了懷中的人，他渾身是傷，因為痛楚和疲憊而微微顫抖著，體溫滾燙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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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大哥，別一個人。無論如何，二子不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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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鸞再撐不下去，就這樣慢慢地陷入沉睡，喃喃地反複著同一句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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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文伸手替他擦去臉上的血跡，卻仍有淡淡的血印，便如同胭脂遇水，在臉上漸漸暈開。郝文隻覺得眼眶發熱，他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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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淩翎醒來時，他身子周圍的泥土全都仿佛被蒸煮過了似的，暖暖地有些發燙。這是由於顏家的大宅此刻已焚為灰燼，熱量一直滲到他所身處的地下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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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頭頂上的地麵，焦黑的泥土，滿地的死殍，滿庭的猩紅色澤，還有那彌漫在空中的焦腥氣味，即使火焰也無法將其焚盡。被燒熔了的刀劍粘作一處，變成從未有過的奇形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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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天也漸漸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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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淩翎並不知道這許多。他此時仍身在地道之中，但察覺出空氣明顯清新了不少，顯然和自己暈去的地點不同了，這裏大約更加接近出口罷。泥土愈來愈熱，他擦了擦頭頂的汗滴，突然驚道：“若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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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並沒有若朝的影子。他失望地站起身來，卻覺得背上一輕，一件衣衫滑落下去。拾起看時，正是當時若朝身上披的那件，先是弄濕了，晾在樹杈上，後來又為了護著他，被判官筆在肩胛處戳了個大洞。看，那衣衫左肩上的圓洞，不正與判官筆的橫徑相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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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淩翎攥緊了這衣衫，扶著牆壁，慢慢地向地道外走去。漸漸地可以見到光了；拐過最後一個拐角，眼前猛地一亮，刺得他幾乎站立不定——夏日裏初升朝陽的強烈白光，正從這地道的入口投射進來，又在他眼中幻成七彩。這一股光那樣清澈又那樣包容，直射入心底深處，沒來由地令人沉靜安寧，自在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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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淩翎靜靜地任這陽光照耀著自己，伸出左手，掌心的脈絡被陽光映得分明。他口中輕輕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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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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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朝，若朝，想來便是“仿若朝陽”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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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笑了起來，向著那無法正視的耀眼暈圈的方向，大踏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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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闕滿庭芳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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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譽立在重重火圈的中心，臉上浸淫著近乎爽朗的殘忍，嘴角輕挑成興奮不已的弧度。大廳內許多未及逃出的武林正派好手慘唿的聲音，在他聽來便如同仙樂齊鳴。他微微皺起眉頭，思索道：“適才那個裝死的小鼠兒……叫什麽來著……青……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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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火勢更旺了，在如此幹燥的天氣裏，木梁極易著火。黑衣人急促的語調表明，即使是他們，現下也很難在如此火勢之中確保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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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赫連譽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可打斷他的思路，道：“你們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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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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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戰書呢，那個小鼠兒下給我的戰書。他用玉石俱焚的法子，要將我埋身火海。我若要別人幫著才能出去，那就有愧我赫連譽縱橫江湖二十年的名頭。”他眼裏難以抑製這甫逢敵手後的興奮，冷笑道：“我今日便告訴他，什麽叫做‘赫連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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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眾再無異議，行了禮，轉身從火海中脫身而去。他們隱隱聽見背後傳來赫連譽陡然欣喜大笑的聲音：“是了！是了！我想起了，他是‘魏青鸞’！紅粉管他叫做‘青鸞’！！哈哈！！！”他看了看自己懷中已然冰冷的齊紅粉的屍身，柔聲道：“你說對吧，紅粉？”手腕暗傳內力，一股邪惑真氣湧塞臂膊，威力之大，便似萬柄尖刀向外猛突，竟將齊紅粉的屍身當即撕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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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縱聲大笑，何止聲動梁塵，分明聲動九霄。那幾欲燒斷的橫梁哪裏經得住他這樣一震，層層斷裂開來，猛地砸下；廳內尚不及逃出包圍的眾人，都一並湮沒在這斷瓦殘垣之間，被熊熊烈火焚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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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砸落瞬間，赫連譽早已身形湧動，拔地而起，穿過那層層碎裂的屋瓦縫隙，便如嘯月之梟，破籠而出，直上青空深處。但見漫天火星之上，一人踴火而出，瀟灑寰身，穩穩落在那一堆斷瓦殘垣的最高處，看腳下火焰肆虐，卻仿佛敬畏他一般，離他總有寸許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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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地笑著，仿佛一隻孤高的巨禽，棲息在地獄的業火頂端。周圍對他敬畏不已的黑衣人眾，此時都跪下身來，道：“屬下無能。主公，請下令繼續追捕‘重露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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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譽躍下瓦礫廢墟，背起雙手，微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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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他們若能多活幾日，也倒多受些折磨。”他迴頭看了看那在大火中倒塌的顏家大宅，禁不住微微揚起了唇角，“雖說能做到這步，當真很了不得了，魏青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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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間滿臉得色，咯咯地笑出聲來，續道：“況且，先前埋下的‘種子’，此時也該發芽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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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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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鸞覺得自己的聲線有些打顫，那指著他臉龐的劍尖上正反射著剛剛升起的朝陽，晃得他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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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迴應他的是郝文向來平靜無波的語句。然而若是平日，這語句裏總歸得帶點不被人輕易察覺的情愫，那是專屬於魏青鸞一人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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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什麽也不剩下，好一片白茫茫真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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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鸞苦笑了一霎，道：“我現在不是大哥的對手——也從沒想過要當大哥的對手。大哥有什麽話就吩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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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文的劍尖微微抖了抖。他道：“你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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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鸞依言而行。他心中倏爾轉過最壞的打算，若轉身過後便被長劍透心而過的話，那便立刻向後倒下罷，哪怕被刺得更深，也要倒進大哥的懷裏，好好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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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文慢慢地說道：“我教你轉過身來時，你再轉過來。這一次不是玩笑。否則……”魏青鸞感到冰冷的劍尖抵在他背心的傷口處，微微用力。他覺得那剛結的血痂又被挑破了口子，痛得渾身略一顫抖，那劍卻仿佛也感覺到了似的，立即放鬆力道，離他遠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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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鸞在心底暗自一笑。到底是他的大哥，他最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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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子，……對不住。我們就此別過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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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鸞靜靜地站在原地。他聽見背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低頭瞥去，陳鳳燈的屍身還靜靜地躺在那裏。但他決定不問，雖然有些事情早已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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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鸞闔上雙眼，道：“大哥。你要去的地方，我不能和你一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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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文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能。”他頓一頓，加緊快走了幾步，又猶豫著，補上一句，“那是我自己的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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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鸞輕撇雙唇，微微笑了，這個答案似乎令他相當滿意。他再不顧郝文先前吩咐他的話語，猛地轉過身來，叫一聲：“大哥！”卻是陡然拔出雙劍，倒轉劍尖，朝自己的臉孔劃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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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文見這一幕，驚唿出聲，雙足飛踏，迅急趕至，更不顧它，全力扯開魏青鸞那持劍的雙手，然而已然遲了一步，那雙劍齊下，雖被這一扯力道減輕了幾分，然而仍然在那俊秀的臉上劃出了兩道齊整的血道，正從眉中一直落到顴下，便似兩行長長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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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噴湧，一時間將魏青鸞那張白淨的臉孔染成了血紅。郝文驚得手足無措，連忙撕扯內襟，替他紮起，見他似乎沒有劃傷眼球，這才稍稍安心，憂心憤愆當即湧滿唇腔，劈頭痛斥道：“你這是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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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鸞此刻倒在郝文的臂中，痛得直吸氣，卻仍露出點嬉皮笑臉的神情來，道：“你終究還是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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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郝文氣得一口氣提在喉嚨口，苦於沒地方發泄，當下也不管它，猛地俯x下去，咬住那雙總是得意非凡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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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當即在糾纏的舌尖蕩漾開來，郝文摟緊了懷中的人，他渾身是傷，因為痛楚和疲憊而微微顫抖著，體溫滾燙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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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別一個人。無論如何，二子不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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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鸞再撐不下去，就這樣慢慢地陷入沉睡，喃喃地反複著同一句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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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文伸手替他擦去臉上的血跡，卻仍有淡淡的血印，便如同胭脂遇水，在臉上漸漸暈開。郝文隻覺得眼眶發熱，他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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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醒來時，他身子周圍的泥土全都仿佛被蒸煮過了似的，暖暖地有些發燙。這是由於顏家的大宅此刻已焚為灰燼，熱量一直滲到他所身處的地下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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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頭頂上的地麵，焦黑的泥土，滿地的死殍，滿庭的猩紅色澤，還有那彌漫在空中的焦腥氣味，即使火焰也無法將其焚盡。被燒熔了的刀劍粘作一處，變成從未有過的奇形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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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也漸漸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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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淩翎並不知道這許多。他此時仍身在地道之中，但察覺出空氣明顯清新了不少，顯然和自己暈去的地點不同了，這裏大約更加接近出口罷。泥土愈來愈熱，他擦了擦頭頂的汗滴，突然驚道：“若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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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並沒有若朝的影子。他失望地站起身來，卻覺得背上一輕，一件衣衫滑落下去。拾起看時，正是當時若朝身上披的那件，先是弄濕了，晾在樹杈上，後來又為了護著他，被判官筆在肩胛處戳了個大洞。看，那衣衫左肩上的圓洞，不正與判官筆的橫徑相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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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攥緊了這衣衫，扶著牆壁，慢慢地向地道外走去。漸漸地可以見到光了；拐過最後一個拐角，眼前猛地一亮，刺得他幾乎站立不定——夏日裏初升朝陽的強烈白光，正從這地道的入口投射進來，又在他眼中幻成七彩。這一股光那樣清澈又那樣包容，直射入心底深處，沒來由地令人沉靜安寧，自在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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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靜靜地任這陽光照耀著自己，伸出左手，掌心的脈絡被陽光映得分明。他口中輕輕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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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朝，若朝，想來便是“仿若朝陽”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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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笑了起來，向著那無法正視的耀眼暈圈的方向，大踏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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