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蘇瑾聽說了黔中道中鼎鼎有名的黔邊五寨。


    黔州這個地界裏基本上都是苗人。因為黔州地勢特殊,生活在此處的苗人多聚集在一起繁衍生存,久而久之,黔州附近便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許多苗寨。一般的,一個寨子裏會選出一個最健壯最魁梧的人作為苗寨之中的首領來領導和保衛整個寨子,首領也會組織寨中精壯小夥,組成一支屬於自己寨子的民兵隊,平時結隊外出打獵,關鍵時刻可以保衛自己的寨子。


    在千百年的繁衍和爭鬥後,黔州的諸多苗寨在爭奪資源和底盤的過程中不斷地對抗和吞並,時至今日,最終保留下來,並且越來越強大的,一共有五個山寨,分別是阿蓮山寨、鳳凰棲寨、藍孔寨、西曲孔寨和穀秋寨,這其中要數鳳凰棲寨最為強大。鳳凰棲寨在黔州西南,距離羅甸國很近,寨中麵積也最大,苗戶也是最多的,如今鳳凰棲寨中的首領是年僅三十歲的阿滿,他雖然年紀不大,卻任首領長達十年,在寨中聲望地位都十分的高。


    阿滿是獵戶出生,身強體壯,好鬥善戰。他生性多疑善思,在當上首領後沒多久,便不再滿足於現下的權力,於是他決議團結黔州的諸多苗寨,並一致對外,預備在黔州的地界上獨立門戶,成為黔州境內實際的“土皇帝”。


    為了拉近周圍幾座山寨的距離,團結山寨之間的關係,他主張安排山寨之間的聯姻,自己也身先士卒地娶了黔邊五寨中勢力最弱的穀秋寨中的首領女兒為妻,他的弟弟則娶了阿蓮山寨首領的幺女,就連他的姐姐,也嫁去了藍孔寨。阿滿聯姻的這一做法意圖十分的明顯,他勢將黔中道中勢力最大的五個山寨融為一體,成為黔中道中一股最具實力的力量。


    廖英才是科舉出身,讀書人的傲骨和抱負是有的,雖說他因為自己的愚蠢而被發配到黔州這個偏遠的地方來當官,他的官運基本算是沒有了,但是剛到任上的他,一開始還是有一展拳腳、造福一方的雄心壯誌的。然而,自廖英才上任以來,作為五寨之首的阿滿便借著各種機會,多次找過他,賄賂他,並企圖控製他,試圖將他拉入自己的勢力範疇之中,就像是以前的每一任的黔州府尹一樣,成為黔邊五寨糊弄朝廷的傀儡。


    一開始,廖英才是不願意的,但是經不住阿滿無所不用其極的威逼利誘,最終,仕途黯然的廖英才妥協了,並逐漸習慣了做一個提線木偶的生活。


    要想真正打敗一個人,從內而外的擊潰才是最有效的。


    廖英才沒有攜帶家眷前來,阿滿便安排了最漂亮的苗人女子隨侍在他身旁,為他排解孤寂。黔州物產寂寥,但山中野味山貨豐富,阿滿便定期奉上美味佳肴,養得廖英才一身肥膘。不僅如此,黔州境內的一切糾紛案件全都被阿滿等人攬了過去,身為父母官的廖大人什麽事都不必過問,隻安穩蹲守在後宅之中,過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在淒苦的黔州生活了五年,廖英才不僅日子過的滋潤,而且心寬體胖,身體也肥了好幾圈。


    幾個月前,從黔州西南方向傳來了一個消息,打破了這個微妙的平衡——一直以來都毫無動靜的羅甸國突然活躍起來,在羅甸國與天玄國的國界附近,不斷有羅甸國的人出沒,而離羅甸國最近的,便是黔邊五寨之中的鳳凰棲寨。


    廖英才雖然因為仕途不順,向黔邊五寨的勢力低頭妥協了,但是事關國家安危,他難得的清醒了,立即在定期向朝廷上報的平安折子裏藏了一份求救信,假稱黔州匪患,請求朝廷派兵前來支援。


    “其實聶將軍前日就到黔州境內了,他一進城便立即帶著一隊官兵進了我黔州府衙。知道內情後,聶將軍當日便帶兵前去羅甸國邊境附近查看。可是這一走,便再無音訊,一天以後,隨聶將軍前去查看的所有人,都身首異處,首級被掛在了城中正對著府衙的長杆之上,這就是他們對我赤裸裸的警告。”廖英才說得淒淒慘慘,


    跪伏在磚石地上慟哭流涕,渾身也因恐懼而不住顫抖。


    “這麽說,聶將軍是被鳳凰棲寨或羅甸國俘虜了?”趙翊眉頭緊鎖,這件事情果然複雜。


    廖英才微微抬起頭,滿臉掛著淚水重重點了點頭。


    趙翊要來黔州詳細地形圖,又囑咐了廖英才幾句,便帶著張伯璟蘇瑾等人一同喬裝推出了黔州城。


    迴到營地,一直一語不發的張伯璟終於開口了,“殿下,按廖大人所言,聶將軍已經被俘兩天了,那些賊人對他不殺不放,定是摸清了他的身份,想要有所圖。依在下所見,我們可以兵分三路,先派一路精銳前去羅甸國邊境和鳳凰棲寨附近探聽情況,再安排人速迴啟封城上報朝廷。最後,我們要在這裏大張旗鼓地安營紮寨,務必令黔邊五寨的人知曉我們已經到達此處,一來可以為另外兩路人馬做掩護,二來,也好讓這些賊人能夠向我們提出釋放聶將軍的條件。這件事情最怕他們什麽都不做,隻要他們有所圖,我們就能從中探查出突破口,並作出相應的舉措。”


    “大張旗鼓?”副將桑啟磊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一臉的疑惑地打斷張伯璟的話,“先生,這可不妥,若是他們並不想提出什麽條件,那我們豈不是被完全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之中了?敵在暗我在明,這可是軍中大忌!”


    張伯璟挑了挑眉,剛想開口解釋,營帳之中的一位身著鎧甲的小將軍便搶先開口問道,“既然桑將軍認為此計不妥,但不知桑將軍有何妙計?”


    說話的將軍是邱平朗,他的官職雖然不敵桑啟磊,卻是臨出發前,聖上欽點的隨行將軍,故而眾人對他多少都有些敬畏。邱平朗此人和此次被俘的聶誌成聶小將軍一樣,都是一個標準的紈絝子弟,他們信奉著森嚴的等級觀念,根本看不上草根出身、毫無身家背景,卻憑借實力和軍功與自己平起平坐的桑啟磊,所以每每桑將軍出言,他一般都會冷言冷語地奚落一番,以此來滿足自己世家大族出身的虛榮心。


    然而桑啟磊卻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他根本沒有聽出來邱將軍話中的暗諷,立即轉身盯著掛在帳中的黔州地圖,思索著,若以自己的作戰經驗而言,應該如何應戰。


    時間剛過去不久,心高氣傲的邱平朗便陰惻惻冷哼一聲,嘴裏不鹹不淡嘀咕了一句,“庸才。”


    桑啟磊並沒有理會他的嘲笑,對他而言,打仗才是他生活的重心,而非與人口角相爭。他盯著地圖又過了片刻,便直接以手為杆,指著黔州地圖說道,“依末將所見,擒賊先擒王,我們應該先攻破黔邊五寨之首的鳳凰棲寨。你們看,鳳凰棲寨所在之處雖地勢嚴峻,易守難攻,但也不是鐵桶一塊。這山寨後麵是山崖,前麵是平川,隻要我們兵分兩路包抄,一路正麵攻擊,一路從背後這座山崖翻過去,就一定能攻破這座山寨。”


    趙翊還在皺眉,他正細細揣度兩人的計策,並不急於定奪。此次的營救工作十分重要,因此,趙翊十分謹慎。不僅因為聶誌成是聶家的寶貝嫡子,而且此次的黔州之行,讓他看到了不安分的羅甸國,和陽奉陰違的黔邊勢力,黔邊的這股勢力,已經開始威脅著天玄國的安定,此等禍端,不除不行。


    趙翊許久不開口,守在趙翊身邊的隨身侍從木青以手撐頭,盯著地圖瞧了許久,突然開口道,“桑將軍手下有能攀岩走壁的高手?”


    被突然這麽一問,桑啟磊木木開口,“沒、沒有呀。”


    另一側的南風也開口道,“那依將軍所言,如何安排一路人馬從山崖突擊?”


    桑啟磊鬆了口氣,這種險要處的突擊他不是沒有經曆過的,於是十分篤定地迴答道,“隻要從高處懸下繩索,便可輕易做到!”


    木青突然冷笑一聲,“桑將軍恐怕要失望了,今日我們在四周探查過,此處山高地險,根本不利於攀爬,就算您手下的將士身手敏捷,輕功蓋世,想要從那麽高


    的山崖上攀爬下來,沒有半天的功夫,恐怕是辦不到的。”


    “是啊,”南風也附和道,“若要花費半日功夫,又如何能做到出其不意,兩麵包抄呢?”


    桑啟磊是個武將,不僅頭腦簡單,而且嘴還特別笨,被木青南風他們一激,脾氣立即上來了,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震地身上的甲胄發出一陣悶響,然後猛地一指地圖說道,“既然山崖不可攻,那就讓俺老桑帶兵直接從正麵攻進去,我就不信了,這裏的土兵野將,還能抵擋得過俺老桑的大刀!”


    桑啟磊帶兵常以神勇果決著稱,故而他與副將早已整裝束帶,做好了隨時出擊的準備。


    站在一旁的張伯璟轉身朝著桑啟磊,再次開口道,“桑將軍莫急,硬攻不是好計策,損兵折將不說,也保證不了聶將軍的安危。”


    “這不行那不行,那你說咋辦?反正俺老桑不同意大張旗鼓地暴露自己。”桑啟磊被逼得極了,幹脆衝著眾人揮了揮手,氣鼓鼓站在地圖旁邊不再說話。


    張伯璟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他朝著桑啟磊的位置向前一步,朝著他深鞠一躬,誠心道,“桑將軍,我知你神勇果敢,亦知你鐵血丹心,然如今強攻為下策,智取方為上策,所謂知己知彼……”


    桑啟磊大手一揮,不耐煩地開口打斷,““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個道理我知道,可兵家也講究個“兵貴神速”、“擒賊擒王”,如今聶小將軍在他們手上,多耽擱一日,他們便會多知我軍中諸事一分。更何況我們還要暴露在他們的眼皮子之下,我等粗人就不說了,若是宸王因此受傷,這可如何是好?”


    桑啟磊說的懇切,可一旁的邱平朗還是不依不饒,他側目瞥了桑將軍一眼,冷嘲熱諷道,“怕死就說怕死,做什麽非要扯上宸王殿下?像你這等粗野莽夫,根本不懂得兵法計謀,隻會一味橫衝直撞,哼,果真是莽夫。”


    “邱將軍慎言,”這一次還未等桑啟磊出言反駁,他身旁的副將秦奎便忍不住開口護主,“諸位大人都是在商討戰術對策,怎麽聽邱將軍的意思,我們將軍倒是一句話都不能說了?”


    邱平朗看不上桑將軍,更是瞧不上他手下的副官,聞言立即沒好氣地迴道,“你算哪根蔥?”


    雙方依舊爭執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一時間,屋中又掀起了新一輪的爭論。


    “不如……”突然,角落裏響起了一個女孩子清麗的聲音,“讓殿下帶領一隊精銳部隊在營帳附近埋伏起來,這樣既保障了殿下的安危,又可以多一重保障。”


    眾人驟聞一陣極不和諧的女聲突然在帳門口響起,紛紛側目看過去,隻見一身素衣打扮的蘇瑾正端著一份後廚送來的茶點,惴惴不安地站在那裏,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是毫無懼色,正睜大著瞧著帳中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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