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颻歌在東陽郡的行程已經接近尾聲。


    陸鶴北的棺木早就運送進東陽郡的皇陵中,隻等陸颻歌過來,替他燒了香燭紙錢,就算安了魂。


    以後,他就可以過奈何橋,重新投胎做人。


    陸鶴北的墓穴就在陸遠山夫婦的懷抱之下,和大哥陸鴻南並排而立,形成懷中抱子之勢。


    這座墓穴中,葬著陸颻歌最親的四個親人,這裏,卻沒有她的位置存在。


    陸颻歌半蹲著身子,用手中的帕子輕輕擦去爹娘,大哥墓碑上的薄薄的塵土。


    這些塵土,是二哥棺木進皇陵後沾上的。


    現在,一家人,隻有她了。


    爹娘,大哥二哥都在地下團聚,隻留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在這個世上。


    等到行兒鳴兒長大,她是不是就該離開。


    如果到時候能迴去……


    陸颻歌的目光落在陸遠山夫婦腳邊的一小塊空地上,如果她迴來,可不可以在爹娘腳邊給自己留個位置。


    “我隻是胡亂想想。”陸颻歌摸了一把淚,啞聲道,“我一定好好活著,替你們看看這世間的繁華,絕對不會隨意放棄自己的性命。”


    如果能迴去那是最好,陸媽媽還等著她迴去繼承福利院,照顧那些和她一樣無家可歸的弟弟妹妹們呢。


    陸颻歌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從前,想起福利院的事情。


    “爹娘,大哥,二哥,其實颻歌是重活一世的人。如果可以,颻歌希望你們再次投胎轉世,能去我生活過的那個世界。那裏沒有皇權,沒有戰爭,沒有流離失所吃不飽飯的日子……”


    陸颻歌第一次,和人說起了她在那個世界的故事。


    爹娘和兩位兄長已經故去,也唯有故去的人,才能聽她這個神幻一般的故事。


    “我會好好照顧好行兒和鳴兒的,二哥一直惦念著讓行兒或者行兒的孩子改姓,繼承我們陸家的香火,可我覺得不管行兒和行兒的子孫姓什麽,都改變不了他們是我們陸家的子孫。不過,等行兒長大,我會告訴他,他本來該姓陸,至於以後他的子孫想姓陳還是想姓陸,那都是行兒的事情。”


    “至於我以後……”


    說到這裏,陸颻歌停了一下,索性在兩位哥哥墓穴中間的台子上坐下來。


    她背靠著大哥的墓碑,麵對著二哥的墓穴,她的左側是空曠的祭室,右側略高一點的墓穴躺著她的爹娘。


    這偌大的皇家陵園裏,此刻隻有他們一家五口。


    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已經死了,而她還活著。


    “至於我以後,我要是能迴去那就最好。認真說起來,我還是更適應現代化的東西。如果迴不去,我就想坐船去海外看看。這片大陸那麽大,總有很多地方沒去過,很多東西沒看過,我想去看看。”


    “至於嫁人……”


    二哥臨死之前,最擔心的就是等行兒長大,她年紀也大了,不好嫁人。不是不能嫁,是找不到好人嫁。


    “至於嫁人,那就隨緣吧。”


    陸颻歌苦笑一聲,其實她沒想過嫁人,可她也不願意父母擔心。


    “姨母說小虎哥不錯,說如果我願意,就和小虎哥說,讓小虎哥等等,可我看小虎哥,就像看大哥二哥一般。我不願意讓小虎哥等我,我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讓小虎哥受委屈。”


    “還有周颺……”說起周颺,陸颻歌微微吐了口氣,“就算二哥說,當初爹娘的死不怪周颺,可這事他到底是參與了。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就算沒拿刀,也在裏麵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我怎麽能……怎麽能嫁一個害了爹娘哥哥們的人呢。”


    空蕩蕩的墓室裏,隻有陸颻歌說話的聲音。


    她有很多話,無人可說,隻能在這裏和爹娘兄長們說一說。


    二哥走的時候,是很想將她和周颺定下親事的。周颺也答應二哥,說他願意等,等多久都行。


    有些事,二哥和周颺並沒有實話實說,可周颺那人多精明,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


    陸颻歌不知道二哥為什麽會那麽相信周颺,也不知道周颺身上有什麽品質讓二哥如此相信。


    他們兄妹,那麽大一個秘密竟然連周颺都不瞞著,這是陸颻歌無法相信,也不能理解的。


    二哥走的時候,周颺的事情沒說清楚,不過,二哥說了一句,他相信周颺。


    二哥相信周颺,陸颻歌呢?


    陸颻歌雙手抱膝垂下腦袋,怔怔地看著地麵。


    光滑的地麵平整如鏡麵,映照著半空中懸掛的夜明珠,使得幽暗陰深的墓穴裏多了絲絲暖意。


    為了不讓水汽滲透進墓室裏,這地麵是一層一層用糯米汁和黏土壓實,期間還有白膏泥間隔鋪就。槨外與墓壁之間填塞木炭與白膏泥,墓穴的框架用金絲楠木架構而成。


    和正經的皇陵比,東陽郡的皇陵很多地方都不夠奢華和精致,特別是它裏麵的墓穴,夫妻同穴,兄弟並肩,這在皇陵中自古就沒有過這樣的例子。


    陸颻歌抱膝,在墓室裏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她的雙腿麻木,才慢慢起身,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往外走。


    雙腿蹲坐的有些久,走一步,腳底就像針紮一般疼。


    絲絲縷縷的疼痛,從腳底蔓延到小腿再大腿,最後凝結成一團鬱氣,結結實實堵在胸口處。


    讓她喘不過氣來。


    小桌子領著侍衛在外麵等候多時,見陸颻歌的身影出現,忙上前攙扶:“皇上,小心。”


    兩名抬軟轎的侍衛也跟著過來,由小桌子扶著陸颻歌慢慢上轎:“陛下,轎子來了。”


    從大雲山的皇陵到陸家族學不過幾百米的距離,就算是用走,也不過一刻多鍾。


    陸颻歌去皇陵,隻帶了小桌子和兩名侍衛。


    從她早上走,到日上中天,小凳子看了又看,望了又望,也沒看見陸颻歌迴來。


    就算陛下去皇陵時間再久,也不知道已經到了午飯時分還不迴轉。


    小凳子心中不安,等到正午時刻,實在忍不住,帶著一群侍衛匆匆往皇陵趕。


    如果陛下要是出事,那他這腦袋就甭想要了。


    等到小凳子帶著一群人急匆匆趕到皇陵,哪有皇上和小桌子等人的影子。


    隻有路邊散落的軟轎證明,他們確實來過,在迴來的路上被人劫持不知去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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