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沒錢了嗎?


    一家子一個國子監生都捐不出來?


    朱妙華兩世都過著優渥的生活,自己家裏,老宣國公三度征戰安南,為朱家攢下了一座金山,父親也是能經營的,在南邊和黔國公府開玉礦,在西邊和清平伯府一起辦馬場,再維持著祖上原有的產業,總之朱家的男人,賺錢養家,封妻蔭子,都不需要提溜出來說,這是男人該有的樣子,及至出嫁,朱妙華也沒有為襄王府的銀錢操過心,後來做了皇後,錢在她眼裏都不是錢了。


    這樣的認知和閱曆,朱妙華不禁對許家的男人生出了鄙夷之心,不過朱妙華很好的把這種鄙夷之心掩飾住了,歎道:“這筆錢是一定要捐的,景王提出這個事情,是給國庫聚銀子。許家捐不出來,這個窟窿讓誰補?總得想想法子,看這筆錢怎麽湊出來。”


    許氏也知道這種事情是為難了朱妙華,捐監,這件事情一旦公布出去,能捐出來的家族有多少?隻多不少,朱妙華能去疏通疏通,為許守川留一個國子監的名額,這已經是人情了,指望一毛不拔的把人送進去,這是讓朱妙華在景王範慎麵前大大折了麵子,娘家的侄子當然沒有親生的女兒重要,許氏懂這番道理,當即揚聲,把許守川和許敏叫過來商量這個事情。


    許守川許敏聯袂進屋,一進來當然是關切許氏的身體。


    心病一去,許氏通身的舒泰,這會兒眉宇間又愁又喜,讓朱妙華把那些話再和許守川許敏說一遍。


    給許家辦的事,這迴不是借用宣國公府的餘蔭,這迴是要拿出真金白銀,當然要先問許家能拿出來多少銀子,沒得她們母女既出力,還得把全數的銀子也出了。


    這不是一筆小數,親兄弟還明算賬的,許氏一個出了嫁的女兒,對娘家的人當然沒有那麽大方。


    許守川局促的都不知道手該怎麽擺。他當然知道這是一個良機,進國子監讀書,讀的是書嗎?是人脈關係,進了國子監,來往非富即貴,這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一個道理,富貴之氣沾的多了,當然能把自己的富貴氣帶出來。


    許敏的雙眼含著希冀,把許氏和朱妙華來迴的看,最後落在朱妙華身上,道:“姐,這需要多少銀子?”


    許守川默不作聲,但是他和許敏一樣,用眼神無聲的像許氏求助,許家已經是一個空架子了,能捐出來的有限。


    “我和長興侯世子隻差過明路了,景王殿下又甚是看重長興侯府,隻要把本籍的學政教諭疏通好,拿到薦書,國子監這邊不是問題,隻要捐個三萬兩,也差不離了。”


    這事能辦也不能替許家輕易辦了,總得費一番心血辦下來,才能讓人念著好呢,朱妙華勉為其難的把數額說出來,三萬銀子,這絕對得用上她的麵子才能談下來的。


    三萬兩銀子,還是隻要?


    這就是高門貴女說話的口氣,許敏滿嘴的苦澀,雙手疊放在右衽,溫婉的向朱妙華緩緩一福,恭謙的道:“先多謝表姐了,表姐尚未進長興侯府,就為著許家的事勞心費力,這份心我記下了。”


    許守川也長揖到底。


    不管怎麽說,不管朱妙華幫到了哪一步,有人抬手幫忙,這都是施恩了。


    鄭重致謝之後,許守川和許敏就當著許氏和朱妙華的麵兒說起了許家的家底。


    三萬兩銀子。


    許家的賬麵上,都沒有這麽多的銀子。


    一大家子還得開銷,開銷又不小,得維持著那一份書香世家的體麵。


    沒有現銀子,那就隻能變賣家裏的產業了,三萬兩銀子換一個國子監生,這已經是劃算的買賣了,砸鍋賣鐵也得湊出來。


    當著許氏和朱妙華的麵商量,娘家都要變賣產業了,許氏也不能幹聽著,垂垂手,肉痛的道:“我手上有些積蓄,我出個三千兩吧。”


    朱妙華也幫著湊銀子,坐在床沿上與許氏笑道:“這件事情我來和父親說,好好說說,再撒撒嬌,這是母親的娘家人,父親也會掏一筆出來。”


    “對,和老爺說說,還有一大筆呢。”許氏拍拍朱妙華的手,哀聲喪氣道:“你爹一向疼愛你,你去說比我還強呢。”


    有多久了,從李斐來了之後吧,朱欽再沒有進過許氏的屋,然後許氏原來為著許守川許敏打算的全部落了空,許氏知道她在朱欽麵前是越來越沒有分量了,所以現在也不敢拿娘家的糟心事去惹朱欽的厭煩。


    夫妻之間的那點兒情分啊,磨一次少一次,這筆銀子還是讓女兒去磨的好。


    許敏進屋之前,特意問過柳嫂子,問姑父來看過沒有,柳嫂子說沒有。


    這說明了什麽?


    她姑媽這宣國公夫人的位置坐得羸如危卵!


    許敏因為感激而紅了眼眶,又向朱妙華福了福身,謝了朱妙華之義。


    朱欽沒有前來關切這種事,沒有來過就沒有來過,人人長著眼睛嘴巴看得見會打聽,這三個晚輩都知道許氏不得丈夫歡心的,氣氛有點哀怨,許氏惆悵著說道:“老家那片子沙丘地,一年沒有幾兩銀子出息,抵了就抵了,就是府城裏的那間米鋪子墊出去有些可惜……川哥兒,進了國子監你得上進,用心的讀書,至少得把舉人的功名掙出來。”


    沙丘地,米鋪子,是剛才許守川和許敏商量的,預備變賣的許家祖產。


    許守川有壯士割腕的決心。


    許敏眼底深處是百忍成金的念想。


    為什麽至少是舉人?


    有舉人的功名就有做官的資格了,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熬到官位,如今舍去的銀子產業,都能找補迴來!


    幾天之後,景王主持捐監這件事落實,景王府門庭若市,往來都是富得流油,銀子多得要給子孫刷一層金。朱妙華應諾去了朱欽那裏說了這件事,許守川許敏心頭打著鼓在許氏的院子裏等著好消息。


    朱妙華很快就迴來了,是一臉鬱色的迴來,不顧許氏和許守川在場,就對許敏劈頭蓋臉的一句:“你對宋多福做了什麽?”


    “什麽?”


    許敏還是一臉疑惑的。


    她以為宋多福寄人籬下的,總會有自卑之感,在她和程安國的婚事沒成以前,她少不得是忍起吞聲的,就算她和程安國成親了,她這個沒才沒貌,頂多有幾個臭錢的,還不得可柔可意的籠絡丈夫,成了婚也是繼續忍起吞聲,忍不了向李斐求助就更加讓丈夫厭惡了。


    她以為她算得很好很妙,結果宋多福不顯山不露水,自有傲氣和勇氣,完全在她的算計之外。


    她再沒有想到,宣國公是她的姑父,和宋多福有怎麽關係,那麽點兒男女拈酸吃醋的情|事能鬧到宣國公那裏去!


    許氏和許守川還什麽都不知道,許氏忙忙的問:“宋多福怎麽了,敏兒,你對宋多福做……”


    朱妙華不想聽許氏在一旁聒噪,許敏做事前也沒有和她商量過,她把話說明白道:“我進屋剛說到捐監,話還沒有說完呢,父親就說他不出一兩銀子,父親讓我迴來問你,你和宋多福有什麽過節,就這麽不念著她的好,要去破壞她的姻緣,這是父親和我說的全部的話,說完我都被攆了出來。”


    許敏像被人狠狠打了兩巴掌,臉頰羞憤的漲紅成了一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卻掙的大大的,露出無辜的神色來道:“我做了什麽?我能對宋多福做什麽?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是宋多福自己多心的,我要去向姑父解釋,讓宋多福出來,我要與她對質!”


    許敏越說越大聲,顯得底氣十足。


    許氏也在說話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對,是誤會了!”


    許敏邁腿往外走,走一步就頓住了,不知道該不該走出去。


    宋多福從來沒有把程安國送的手爐拿出來過,她設計兩個丫鬟的那場談話,就料到被宋多福聽去了?不對,這些本該是她的無心之舉,是宋多福自己多心,可是宋多福又沒有主動找她對質,姑父就說了那麽一句話,她就明白症結在哪裏,巴巴的趕去解釋?


    這麽去解釋一遍,此地無銀三百兩,是無心還是有心,就不得不引人遐想了。


    但是不去解釋,她就那麽忍了?


    許敏收住了腳,她要穩一穩心緒,再做個無辜的樣兒去姑父那裏喊冤。


    這一頓的功夫,朱妙華起身把許敏拉進了自己的院子,沉聲道:“你和我也不說嗎?你不說清楚,我也幫不了你。”


    許敏的眼睛左右轉了轉,才捂著臉哭著把她幹的事情說了。


    “糊塗,閻王好惹,小鬼難纏知道嗎?你去惹李斐麵前的小鬼幹什麽?這下好了,捅出簍子來了,她們都知道了,是你下黑手,她們指不定和父親說,是母親指使你做的,所以母親病了,父親也不來探望母親。”朱妙華這時候訓起許敏來是一句又一句的,麵目有幾分猙獰了道:“掰掉一個宋多福,能把李斐怎麽著!”


    要掰就掰掉一個人的主心骨,讓人再也沒有還手之力,動一個小嘍嘍,這是打草驚蛇的做派。所以她重生的第一念就是取李斐的性命,現在趙彥恆保著殺不死她,就隻能去撼動趙彥恆的皇命了!


    隻有這一條路。


    朱妙華能走的,隻有這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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