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喝茶吧,話就不要說了,也把這什麽眼神收迴去。


    李斐在心裏腹誹,眉毛向趙彥恆一挑,微微眯了眼,算是警告的意思。


    趙彥恆假裝沒有看見,眼神往外飄,突然伸出手來接茶,手背撞在茶盞上,李斐看見茶盞翻倒,眼疾手快,用手掌抓住了正在傾倒的茶盞,剛剛泡好的熱茶大部分傾倒在手心,又被捂迴了茶盞,隻有些許濺在趙彥恆的衣身上,李斐輕抽一口氣,把茶盞抓到茶幾上。


    趙彥恆抓住李斐的手腕,驚慌失措的站起來,語氣有幾分吼著的道:“手怎麽樣了?去抓這麽燙的東西幹什麽!都燙紅了……”


    說著趙彥恆還吹了吹李斐燙紅的手心,涼風吹來,吹在手上酥酥麻麻,李斐欲收迴手,手腕卻被趙彥恆像鐵鉗一樣的抓在手裏,趙彥恆抵著頭細細的吹著,鼓起的腮幫子竟然給人一點點可愛的感覺。


    朱老夫人也是瞬間站起來走過去,朱老夫人一動,就是一群人跟著移動,眾人圍住他二人,朱老夫人先問李斐燙得怎麽樣,等靠近了看見趙彥恆腿上也有小部分水漬,又問趙彥恆燙得這麽樣。陳太夫人當即喊人拿趙彥恆的替換衣裳,馬氏盯著李斐的手掌叫拿燙傷的膏藥。


    就在這樣忙亂的時候,一直在察言觀色的郭坤很鎮定的,看著一路都默不作聲的錢通,錢通向郭坤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都是老狐狸,不用說話,錢通就把他所知道的傳過去了。


    “我沒什麽,就是笨手笨腳的,連茶盞也端不穩。”李斐對關心自己的朱老太太說,手握成拳頭,目光移向趙彥恆道:“謝謝七殿□□恤。”


    李斐的目光帶著深究的意味,不知道趙彥恆是不是故意的,不過剛才自己確實分了心,忽略了手上的茶盞,要一口咬定趙彥恆故意打翻茶盞,是說不過去。


    趙彥恆當然是故意的,他的本意隻是想把茶盞打翻在自己身上,然後再清風絮語的安慰李斐不礙事,不礙事,燙在自己身上,給李斐來演一個苦肉計,實在沒有想到李斐動作敏捷,伸手太快,用手心捂住了茶盞。


    手心的肌膚那麽柔嫩嬌軟,李斐的手心就更加柔嫩嬌軟了,趙彥恆看著李斐為了逃避自己的吹拂,寧願把手拽成拳頭,亦如前世,那樣的倔強。


    趙彥恆悵然而憂愁!


    就是準備著給趙彥恆用的銅盆手巾,用在了李斐的身上,洗去茶漬,拭幹水漬,李斐的手掌紅彤彤一片,自有馬氏親拿著燙傷的膏藥給李斐敷上。


    朱老夫人向趙彥恆請罪,道:“這個丫頭做事浮躁,老身向七殿下致歉……”


    “沒有關係,李姑娘沒事就好。”趙彥恆眼睛黏在李斐身上,誰也沒告訴過他,這位姑娘是姓李的,大家這下心照不宣了,李斐和這位七殿下是早認識了,至於怎麽認識的,交情到了哪一步,那想象是無比豐富的。


    眾人紛紛對李斐側目,李斐平生第一次不知如何自處,既然此地不能自處,就別身在其中,李斐也是個風流不羈的,清清淡淡看了趙彥恆一眼,暮然轉身,出了正室,出了勝鏡坊,一路從僻道出了圓通寺。


    那時外麵驕陽當空,勁風又吹,吹得樹枝搖搖曳曳,陽光照射在蔥鬱油亮的樹葉上,像無數麵小鏡子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李斐行走在期間,輕盈的裙擺被吹得蓬起,細長的腰帶被吹得飄蕩,如墨的長發被吹得紛揚,李斐頭也不會,越走越去,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趙彥恆追之情怯,佇之懊喪,也在李斐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後,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圓通寺。


    似乎,趙彥恆是為李斐而來,也為李斐而去了。


    李斐坐上自家的馬車,車輪滾滾,李斐想去找自家小叔說話,可是小叔身份隱秘,李斐害怕滋生事端,逐打消了這個念頭返家。


    “李姐姐?是李姐姐嗎?”


    是龍文秀的聲音,她和龍武洲跟著馬車小跑,出聲招唿。


    “停車。”李斐沒心理準備看見他二人,可是也不能看著他二人跟在馬車後麵跑,就都叫上馬車。


    龍文秀嘻嘻哈哈的笑著上馬車道:“真巧,在路上可以遇見斐斐姐!”


    才怪,他們姐弟是從陸應麟口中得知李斐今天會來圓通寺,特意守在她迴程的路上。


    龍武洲聞到一股子藥味,皺眉道:“斐斐姐受傷了嗎?”


    “一點小小的燙傷,過會兒就能好了。”李斐用寬大的袖子遮住了燙傷的右手,不欲多談的樣子。


    因為不是很嚴重,龍文秀就興致勃勃的說開道:“明天斐斐姐陪我去逛逛花市吧,然後斐斐姐推薦一家好館子,我請客!”


    到時候當然不止龍家兄妹,龍文秀也會把陸應麟叫出來,然後功成身退,讓他們二人獨處。


    李斐沉浸在理不清的思緒中。


    李斐從馬氏那裏問來了日子,還抱著樂觀的心態想趙彥恆十餘日之後就該走了,畢竟藩王是有諸多限製的,他不可能一直黏在自己身邊,可是馬上鬧了這麽一出,巴不得把自己的那點心思弄得滿城皆知,不能懷柔,就用威逼?李斐心裏悶悶的,她長這麽大,一直在家人的愛護下,活得無拘無束,恣意率性,從來沒有違拗過自己的心意。可是自己的心意究竟如何?


    想著那個強裝瀟灑的陸應麟,這顆心痛的心,是痛得真真切切的,可是一次次的看著趙彥恆被自己拒絕之後的寂落,然後沒有半分褪去,鍥而不舍的熱情,李斐本質不是冷若冰霜的人,相反,李斐也有熱情似火,也怕自己隨著事態的發展著了火,可是李斐又是一個很傳統的女人,決不允許自己做出朝三暮四的事情來。


    在趙彥恆出現之前,俗禮沒定,心意已許,除非陸應麟不是真心的,否則自己怎麽可以變心呢!


    “陸大哥,這些天怎麽樣?”


    李斐問的有些艱難。


    龍文秀苦著臉道:“很不好呢,每天核對著這次征伐麓川的軍功冊,忙得飯也顧不上吃,覺也沒有睡足,即使這樣,好像還有使不完的精力,還去和衛所裏的兵士操著兵器對練,自己的佩劍都震碎的,那是我哥用了多年的佩劍,驟然斷裂,我覺得劍斷不祥,為此擔心不已。”


    陸應麟現在想和趙彥恆拚命呢,不過兩人地位懸殊,陸應麟隻能自虐般的發泄掉每天的力氣,李斐明白陸應麟的痛苦,猶如陸應麟坐在眼前,勸道:“飯還是要好好吃,人也不能累了才睡覺,習武不要過度,這樣心存狠戾操練,怕傷了身體的根源。”李斐也恐懼著那一句劍斷不祥,心悸難平,握著龍文秀的手道:“你告訴你哥,我亦為他擔心不已”


    “正是這些話,菲菲姐當麵和我哥說去,我哥準聽你的。”龍文秀挨著李斐做,親昵不已的樣子。


    李斐偏過頭,沒有迴應。


    龍武洲飛快的看了眼李斐,底下頭,蚊聲道:“斐斐姐,你不喜歡我哥了嗎?”


    “你別胡說啊!”龍文秀氣得打弟弟。


    他們確實覺得是李斐把陸應麟甩了,這不,他們姐弟二人為了哥哥來試著挽迴李斐的心意呢。


    李斐腦海中迴放著春日和陸應麟郊外踏青,夏日和陸應麟泛舟賞荷,秋日的登高看楓,冬日和陸應麟圍爐聽雪,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不是趙彥恆高貴的身份和真切的情誼可以消弭的。李斐捫心自問,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不是李斐甩了陸應麟,誰也不想放棄了誰,隻是男女之情經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考驗,生活裏有太多的人高高在上,他們製定了這個世界生存的法則,逼急了他們,他們可以強取豪奪。最後,是選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勇氣,還是苟且偷安,沒有原則的忍下一切。李斐都不想選,所以李斐最初的設想,是想讓趙彥恆在她哪裏敗興而歸。


    李斐以為趙彥恆是對自己一時興起罷了。


    李斐不相信一見鍾情的深情不已。


    李斐在趙彥恆的眼裏,也沒有看見純粹的一見鍾情。


    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李斐覺得趙彥恆深望自己的眼眸中,看著的是另外一個人。


    自尊絕對不允許李斐去當別人的替身,所以李斐從來不對趙彥恆的表白作出迴應,那份沒來由的深愛,能讓它能散,就散了吧。


    可是今天的事情,會影響李斐的正常生活,也是對陸應麟的一種傷害,已經是三個人的對手戲,趙彥恆不該把更多的人扯進來。


    李斐有太多的話不能向龍家兄妹說出去,龍文秀也隻把李斐的那一句‘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當成是哄著她的話,龍文秀仗著天真爽朗和李斐撒起嬌來,道:“斐斐姐,你和我哥和好了吧。”


    趙彥恆想要鼓動黔國公府向李斐和陸應麟兩方施壓,今日之後,李斐一點都不能確定郭坤的立場,盡管李斐和陸應麟相知相許,還是郭坤自己牽的紅線。


    人的心變換不定,李斐隻能守好自己的心,所以李斐順著龍文秀的話點了頭,情不自禁的道出:“我和明瑞有緣在先,過了這麽些天,我心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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