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堪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就算朱棣隻是為造反做準備,在軍中也必須做到賞罰分明晉升渠道透明。


    這也能解釋為何周石堂堂統領五千人的一軍副將,竟然連禮都不會送的原因。


    當然,在陳堪看來,軍隊裏還是單純一點好,軍人嘛,隻要會打仗,對國家忠誠,那就是好軍人。


    陳堪沒打算將京師那一套帶到北京來。


    一旦軍人開始鑽研政治,也就意味著這個國家開始走下坡路了。


    沉吟片刻,陳堪放開攬住周石的肩膀:“把你的東西帶迴去,以後軍中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本侯沒時間經常往軍營跑,迴去告訴將士們別擔心,本侯來隻會帶著大家立功,不會幹那種外行指導內行的事情。”


    陳堪這話相當於給周石交底了,相當於明著告訴周石,他來北京就是來避難兼鍍金的。


    不過單純的周石並未聽出陳堪的話外之音,隻當陳堪這是打一棒子給一顆甜棗。


    畢竟陳堪的心機他已經深深的領會到了。


    幾句話便能將他弄得心神失守,還能一語道破他所有打算的人,怎麽可能會是一個外行。


    再加上現在整個大明軍中幾乎沒人不知道,朝廷南征安南的計劃就是出自眼前這個少年侯爺之手。


    所以周石打定主意,以後千萬不能在眼前這個少年侯爺的眼前玩心機,省得再被他無情的嘲諷。


    思索再三,周石朝陳堪拱手告辭:“侯爺,您的意思末將一定會轉達到位,守衛北京的五千虎賁,隨時聽候您的調遣。”


    這話倒是有點上道的意思了,果然,周石隻是單純,並不是蠢。


    不蠢就好,陳堪可沒想過隨意插手守衛北京禁軍的人事調動。


    “末將告辭。”


    陳堪朝他揮揮手,目送著周石帶著兩個扈從將府門前的馬車趕走,臉上露出愜意的表情。


    來到北京的好處陳堪已經切身的感受到了,不說別的,就說北京的人,就要比南京那群老狐狸好打交道得多。


    陳堪與周石交談的時候,雲程就在不遠處守著,見周石帶過來的禮物又被帶走,臉上頓時露出惋惜的表情。


    陳堪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出息,老雲,你這眼界還有待提高啊。”


    雲程虛心請教道:“侯爺此言何意?”


    陳堪笑著看向已經走遠的馬車,淡然道:“一群丘八能有什麽好東西,左右不過一些北京特產罷了,真正能讓咱家發財的好東西在後頭。”


    很快,雲程就明白了陳堪話中的意思。


    就在陳堪入住金水河的隨後幾天之內,順天府府衙的一眾屬官便聯袂送上了拜帖。


    緊接著是順天府下轄的四州知府,以通州知府安允為首,聯合霸州知府魯元,薊州知府蘇頌文,涿州知府王成一起上門。


    至於下麵縣份上的官員,倒是隻有京師的宛平和大興縣送來了拜帖。


    其他縣的官員比較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們來了也沒資格麵見陳堪,幹脆就隻派人送了禮物以賀靖海侯喬遷之喜。


    而這些上門的官員全都是一個作態,有點拎著一包點心,有點拎著一個禮盒,看起來全都不是什麽貴重玩意兒。


    若非雲程在侯府後門接收了一整個車隊金銀字畫古玩等禮物,他還以為北京的官員全都是兩袖清風的青天大老爺。


    當然,這些人陳堪全都沒見。


    用一個初到北京水土不服身體不適的借口給打發走了。


    造成的直接結果就是,侯府又收到了一堆寶藥,包括但不限於來自遼東百年份的人參,雲南的二十頭三七,來自湖廣深山裏號稱生長了千年的靈芝......


    將這些東西登記造冊之後,雲程驚訝的發現,侯府的庫房竟然還裝不下這些官員送來的禮物。


    無奈之下,隻得匆匆將後院的一間廂房改成庫房。


    處理完一切,雲程一臉驚喜的找到了陳堪,伸出大拇指恭維道:“侯爺當真算無遺策,這幾天咱家收獲的禮物差不多都能又買下一棟宅子了。”


    陳堪躺在後院,一把巨大的遮陽傘擋住了直射的陽光。


    麵對雲程的恭維,陳堪隻是翻了個身,隨後淡淡的說道:“你在京師待慣了,不了解地方,慢慢的你會習慣的。”


    陳堪一句話引得雲程深思起來,隨後像是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陳堪懶懶的喝了一口涼茶,對雲程吩咐道:“本侯記得金水河下遊有幾家不錯的酒樓,你找一家訂個雅間,將這幾日有拜帖送到府上的官員都約一約,本侯抽個時間見一見他們,省得他們禮物送到了還提心吊膽的。”


    陳堪話音一落,雲程便立即領會了陳堪的用意。


    陳堪作為大明這兩年深得帝寵的當紅炸子雞侯爺,為何會突然從天下首善之地的應天府來到順天府這個大工地?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官麵上的原因是陳堪自動請纓,前來監督北京的營造進程,順便將北京的陸軍學院架子搭好。


    但官場裏的人都是人精,又怎麽會相信這麽蹩腳的理由。


    修建北京也好,陸軍學院也罷,都是人家工部的事情,和陳堪一個少年侯爺有什麽關係。


    所以這幾天一個個上趕著送禮,又是賀喬遷,又是擔憂侯爺身體的。


    目的不就是為了來打探陳堪來北京究竟有什麽目的嘛。


    陳堪去見他們,就是要做出一個態度,他來北京沒什麽目的,也不是來針對誰,你們的禮物我收了,我也會給你們麵子,往後大家和睦相處。


    當然,態度放出去,順天府的官員信不信,那就不是陳堪應該擔心的事情了。


    “是,老奴這就去辦。”


    理清前因後果,雲程順覺心思通透。


    將手中造冊的賬本放在太陽傘底下的石桌上,便開始去準備邀宴的事情。


    陳堪隨手取過賬本瞟了一眼,不得不在心中感歎,大明的官員是真有錢啊。


    一個小小的順天府,給自己一個侯爺送禮,便送出了折合約十八萬兩銀子的禮物。


    “不錯,宅子錢迴來了。”


    喃喃自語一聲,陳堪從躺椅上起身。


    朝侍立一旁的方胥招招手,吩咐他去套馬車。


    便背著手走出了府門。


    來到京師也好幾天了,陳堪打算先去陸軍學院的工地上看看。


    馬車吱吱呀呀的走過金水河上的一座石橋,朝著北京城東北角的空地走過去。


    北京城北教場,原本是前元大都駐紮軍隊的地方,後來則是朱棣駐紮藩王三衛的營地。


    藩王三衛隨著朱棣打進南京之後,這塊地就空了下來,成為留守北京五千禁軍的駐地。


    不過五千禁軍自然沒辦法占據這個足以駐紮十萬大軍的教場,於是,這裏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陸軍學院唯一的選址。


    陳堪今日來這裏,當然不會是靜極思動,而是為了賺錢而來。


    陸軍學院和海軍學院不同,海軍學院的大部分設備都在水上,所以學校方麵自然就要簡陋許多。


    而陸軍學院則需要一整套完整的軍事設備。


    別的不說,訓練騎兵的操場要有吧,訓練山地作戰的人造山地要有吧,此外還有將士們的打靶場,宿舍,教學樓,試驗基地各項配套設施也得跟上吧。


    這些東西,可以操作的空間太多了。


    陳堪不會貪墨朱棣撥下來建造學院的經費,但是這不影響他從中發一筆小財。


    隻需要搭建幾個窯子,去附近的深山老林找點石灰石,再去海邊收集一些貝殼之類的東西,一個水泥廠就能成功建立起來。


    而燒出來的水泥不僅能用在軍事學院的建造上,北京城池現在也在大改造。


    這麽好的賺錢機會陳堪可不會輕易放過。


    什麽?


    種西瓜?


    種西瓜哪有賣水泥賺錢,還是賺修建一整座城池的錢。


    一次出行,既能來看看陸軍學院的修建進度,又能檢閱一下駐紮在這裏的進度,還能順帶把錢賺了,何樂而不為呢?


    很快——


    一個一眼望不到邊的大工地就出現在了陳堪眼中。


    陸軍學院的進度比海軍學院要慢上很多,畢竟旁邊的北京城開銷巨大,經費上隻能緊著北京城先來。


    不過進度再慢,工部也不敢不動工。


    所以陳堪看見的大工地,隻是一個還在挖地基的空地。


    稀稀疏疏的民夫在其中挖掘著泥土和石頭,時不時的還能聽見一聲炮響,那是在炸石頭。


    一堆又一堆的泥土堆成小山,從南京來的工部官員懶懶散散的在工地上轉悠。


    漫天的泥土和灰塵被風一吹,就容易糊得滿臉都是。


    陳堪不得不從懷中掏出絲巾捂住口鼻。


    遠處的官員注意到了陳堪,隻當他是一個前來工地找機會商人,便冷著臉上前來驅趕:“陸軍學院的原料供貨商已經定了,別看了,趕緊走吧。”


    官員揮動袖子的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驅趕來驅趕來工地上轉悠的人了。


    陳堪的臉上被絲絹捂得嚴嚴實實,那官員自然沒認出來陳堪就是攪得最近京師官場上暗流湧動的人。


    陳堪也不鬧,朝那官員點點頭便坐迴了馬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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