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裏亞蒂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吃虧的人。隻要膽敢挑釁他,無論對方是誰,他都要殺了那個人,方才能解心頭之恨。


    但這解恨的前提自然是,他能抓得到這個人。


    如果那個人不放水。


    有些時候,畢竟有時候,一點點的鬆懈,就能達成死亡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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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桃椰絲,這世上總是壞人居多的。


    所以呀,一個人的時候,千萬不要和陌生人講話,不要和陌生人一起玩耍。


    要不然,會有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發生呢。】


    小的時候,每當桃椰絲想要出去玩,她的媽媽就會這麽告誡她,而幼小的桃椰絲對媽媽的話從來都是深信不疑,所以她一個人在外的時候,也總是保持著足夠的小心翼翼對著每一個與她說話的大人,生怕就像媽媽說的那樣,被壞人拐跑了。


    當然,她之所以對壞人這樣恐懼這樣印象深刻,也是因為母親告訴她——


    【桃椰絲,你的爸爸就是被壞人抓走的。


    要知道呀,被壞人抓走了,就再也迴不來嘍。


    迴不來的話,你喜歡的那些東西,就再也沒有了。


    你願意再也得不到那些東西麽?我可愛的桃椰絲?】


    於是桃椰絲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想到,和壞人走了的話,她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媽媽,再也不能睡在溫暖的小床上,再也沒辦法吃到美味的巧克力布丁了。


    在桃椰絲幼小的心靈裏,這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那天早晨,天氣一如既往的好,桃椰絲蹦蹦跳跳地告別媽媽,打算去學校了,她尤其喜歡那裏的那個老師,很溫柔的樣子,總是摸著她的頭微笑著與她說著話,像是這世上所有的溫柔都傾匯到了這一個人臉上。


    所以桃椰絲喜歡她。


    桃椰絲喜歡這世上所有美好而溫柔的東西。


    然後在某個轉身的刹那,她以為她看到了光——


    那是一個年輕而貌美的少女,穿著白裙子,安靜地坐在長椅上,手中是王爾德的《道林·格雷的畫像》,她看地很認真,連桃椰絲悄悄的靠近都完全沒有注意到,仿佛那一瞬間,她所有重要的東西,也不過是手裏的那本書而已。


    但其實啊,這樣的專注,最讓人忍不住想要毀掉。


    “天使姐姐?”桃椰絲忍不住靠近了喬汐,她是被告誡過不要靠近陌生人沒錯,但是這個姐姐身上的感覺太讓人覺得舒服了,而桃椰絲愛著一切溫柔的東西,而女孩就像是光源,吸引著她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的靠近。


    隻是一次……一次不會有事的。


    她這樣對自己說。


    “你是……桃椰絲?”喬汐準確地叫出了小女孩的名字,她歪了歪腦袋,臉上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疑惑。


    桃椰絲先是很吃驚對方竟然一口喊出了她的名字,但是事實上這更是讓她歡欣——姐姐是認識的人,那一定不是壞人了吧,這麽溫柔的,溫暖的姐姐——


    “你認識我?”桃椰絲帶了幾分疑惑地問道,她的第二個媽媽一直不太喜歡她在外麵跑,雖然很關心她,照顧她也很周到,從不缺她漏她,但總歸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或許還做不到那麽毫無芥蒂。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第二個媽媽,並不是她的媽媽。


    “西哥特和我說過你。”少女唇角的笑容大了些,“她說你是個可愛的孩子。”


    桃椰絲,西哥特丈夫與其前妻的女兒。雖然西哥特並不肯提及她的丈夫,但她卻並不吝嗇講講她這個便宜女兒。


    桃椰絲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這是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然而她從沒有說過“我家桃椰絲,我的桃椰絲”之類的宣布主權的話。


    她或許真的很喜歡這個女孩,但喬汐看得出來,這個孩子可愛地值得疼愛,但她是不愛這個孩子的,不管這個孩子有多少乖巧,然而時間沒有打磨過的感情,永遠是不堅固的。


    畢竟她們之間的維係,也不過是西哥特那個不負責任的丈夫而已。


    更何況,她和桃椰絲接觸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一個人怎麽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對另一個人產生堅定的好感呢?


    “一個人去上學麽?”喬汐摸了摸女孩頭頂的發璿,聲音裏帶著幾分讚賞,“桃椰絲真是可愛而勇敢的女孩呢。”


    “沒有天使姐姐說的那麽厲害呢,學校那麽近,桃椰絲五歲了,是個大孩子了,自己可以的噠。”桃椰絲搖了搖頭,“桃椰絲是乖乖的好寶寶,才不會每天要媽媽接送,對了,”她誇耀了自己一聲,然後突然小臉蛋皺成了一團,“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天使姐姐。”


    緊接著她擺擺手,“如果天使姐姐覺得為難的話,當然可以不告訴桃椰絲的,桃椰絲不會為難人的,桃椰絲乖乖的。”


    “我的名字麽?”喬汐喃喃了兩句,“巴茲爾·霍爾華德,你可以叫我霍爾華德。這就是我的名字。”


    巴茲爾·霍爾華德,一切罪的起源。


    “秘密的交換,名字的交換。”桃椰絲揚起小臉,“天使姐姐知道了桃椰絲的名字,要為桃椰絲保守秘密啊。”


    事實上,在桃椰絲幼小的心裏,她的名字,就是她最大的秘密。


    “好的,桃椰絲。”


    她突然看著小女孩,臉上的笑容帶了幾分真意。


    “知道你的名字這樣重要的秘密,姐姐就偷偷告訴你吧,其實啊,你爸爸要迴來了。”


    “爸爸?”本來已經告別完畢轉身打算跑去上學的桃椰絲驀地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最後固定在了疑惑,畢竟少女的氣質給她在桃椰絲心中的印象加了太多分,隻不過她的臉上還夾雜著幾分懷疑,“姐姐不會騙人吧?可是媽媽說過他不會迴來了,他被壞人抓走了,而且,姐姐怎麽知道他迴來了呢?”


    “這是個小秘密哦。我不解釋呦,不過當你迴家的時候,你就能收到他給你的禮物啦。”喬汐卻隻是笑笑,並不解釋,“去上學吧。桃椰絲,你快遲到了。”


    看著女孩麵帶疑惑跑遠的背影後,喬汐嘴角的笑容漸漸淡了下期,她重新拿起了手中的書,坐迴了長椅上,臉上帶著一閃而過的諷刺。


    王爾德的故事,總是這樣諷刺意味十足。


    長在倫敦的貴族少年道林格雷,相貌極其俊美,並且心地善良。然而偶然有一天,道林見了畫家霍爾沃德為他所作的畫像,發現了自己驚人的美,在畫家朋友亨利勳爵的蠱惑下,他向畫像許下心願:美少年青春永葆,所有歲月的滄桑和少年的罪惡都由畫像承擔。


    而他無罪,隻需要去犯罪。


    殺害恩人,妻子,朋友,他一步步失去純粹。


    所有尚未開始的墮落之路,都隻是缺少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引路人而已。


    巴茲爾·霍爾華德想到勸導道林格雷迴到所謂的正義之道,不要再沾染罪惡,不要再用死亡傷害別人,所以他死了。


    這個愚蠢的孩子不知道啊,想要玩弄這世間那些難以被懲處的罪惡的話,隻能用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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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汐一直以為,蘇森可以讓她玩到遊戲的最後。


    但蘇森死了。


    這真是讓她有幾分始料不及。


    她的確是厭倦了一直一樣的一個棋子,所以鬆懈了幾分對他的教導——結果沒想到,隻是小小的幾分鬆懈,對方就死在了莫裏亞蒂的人的手中。


    說起來還真是油然而生的幾分可惜呢。


    事實上,這個棋子意外的好用。


    這個叫做蘇森的孩子沒有父母親人和朋友,他無所顧忌,沒有背景沒有牽掛,所以他的犯罪,同樣總是這樣任性而無跡可尋。再加上有她的從旁輔助,她相信,就算希德裏克最終能夠培養出來,都不一定有這樣好用。


    畢竟蘇森毫無顧忌,而希德顧慮重重。


    但同樣的,一個無所顧忌的棋子,總是難以操縱的。


    而希德有著足夠的天分,隻是心中懷了過分的顧慮。


    而這點天分,值得她花費點心力去培養這個孩子。手把手教出的一個犯罪天才,可比提防一隻隨時可能會咬到自己的毒蛇有成就感得多。


    隻不過,蘇森這個孩子的死,在預料之外,卻同樣也是恰到好處——


    莫裏亞蒂呀,你這樣死去。


    莫名其妙而突如其來。


    那接下來的犯罪,又是誰呢?


    而真實性……這從來都不是問題,要知道呀,某些時候,流言可比事實看起來可信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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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所有的新聞一段時間都會有一個話題一樣,在離開話題榜首一段時間後,莫裏亞蒂這個名字以銳不可當的勢頭再度成為了話題人物。


    因為他“死”了。


    在犯了幾起恐怖的殺人案後,他的屍體突然被發現在了郊外的曠野。


    他被拋屍在那,屍體□□著沒有衣物,幾根粗長的杆子穿過了他的身體,而黑色的鳥兒停在他的屍體上,人近了飛遠些,卻仍舊在附近盤旋。


    像是某種莊重的儀式。


    “我愧疚,所以我死去。”


    這是他屍體上刻著的話,刀鋒幹淨而利落,完全不似那天死去的美少女卡列娜身上的刀傷。


    然而……


    夏洛克仔細觀察了傷口。


    這些傷口從右及左傷口漸淺,與那天的傷口類似,也就是說,這兩個命,案的兇手,都是左撇子。


    巧合?


    如此湊巧的巧合?


    夏洛克·福爾摩斯從不相信巧合。


    所有的巧合,其中蘊含著的,往往是無數個必然。


    他猜的出來的。


    這兩個案子的兇手,有很大的概率,將會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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