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展上,藥師寺涼子意氣風發地走在前麵,而顏開默默則是跟在其身後,如同她的跟班一樣。


    事實上,他現在正是藥師寺涼子的跟班,因為就在剛剛,顏開受到畫展保安隊長的指使,讓顏開全程負責接待警視廳的藥師寺參事官,遵從藥師寺涼子的全部命令,哪怕藥師寺涼子要他舔自己的鞋尖,顏開也必須無條件服從,在顏開當著保安隊長的麵將手中的電棍捏碎之後,保安隊長又連忙改口道,如果是太過分的要求的話,也可以選擇不聽。


    見保安隊長還算識相,顏開勉強聽從了他的吩咐,跟在藥師寺涼子身邊聽從她的命令。


    於是,藥師寺涼子便讓顏開跟在自己身邊,為自己斟茶遞水,提隨身物品,如同一個跟班一樣。


    當然,藥師寺涼子也不是不至於太過分,她很清楚,如果自己太過分的話,顏開隨時都會翻臉,她要做的是,怎麽讓顏開惱怒的同時又不會同她翻臉。


    至於說顏開以後找到機會會不會打擊報複自己……笑話,自己不這麽幹,顏開見到這樣的機會就不會打擊報複了嗎?


    倒是室町由紀子對藥師寺涼子的行為有些看不過眼,隻是她現在正是落難的時候,已經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警備部參事官了,自身難保,所以除了幫顏開拿些東西之外,也不能做更多的事情了。


    於是,藥師寺涼子身邊又多了一個女跟班,這讓藥師寺涼子心情更是愉悅。


    自己最討厭的兩個人現在都屈身在自己之下,還有比這更令人愉悅的嗎?


    隻可惜這畫展舉辦的時間太短了,隻有三天,要是多開幾天就好了,話說,自己是不是可以威脅那個和井次郎把畫展的時間延長?算了,這樣顏開很可能會翻臉的,還是見好就收吧。


    藥師寺涼子雖然有些膨脹,但絕不至於徹底飄了,知道不能搞太過火的事情,如果隻是三天時間的話,顏開也就忍了,但藥師寺涼子延長畫展的時間,顏開可能就忍不下去了,會想辦法反擊。


    帶著顏開和室町由紀子在畫展上閑逛了一陣,藥師寺涼子這才施施然向著有馬智雄走去。


    此時有馬智雄正在欣賞一幅浮世繪,藥師寺涼子走到其身旁淡淡道:“聽說有馬先生同種風格的畫作從來不收藏第二幅。”


    有馬智雄一邊欣賞浮世繪一邊微微一笑,然後道:“也不一定。”


    “哦?”


    藥師寺涼子一怔,這可和她聽說過的傳聞不一樣啊。


    隻見有馬智雄繼續道:“我確實不喜歡收藏風格類似的藝術品,畢竟藝術品的價值就在於其與眾不同,相似的東西多了,我當然會不喜歡,但如果實在是非常有趣的東西,我也可以為其破例。”


    有馬智雄想了想道:“藥師寺參事官的人生履曆我也大致聽說過,我相信你一定也是一個有著非常強的藝術鑒賞能力的人。”


    藥師寺涼子罕見地自謙了一句:“還行吧。”


    “這次畫展,除了那幅畫之外,實際上我還有幾幅畫沒有展出,若是藥師寺參事官有興趣的話,可願意隨我一觀?”


    有馬智雄對藥師寺涼子道。


    “這是我的榮幸。”


    藥師寺涼子微笑,神態從容得體。


    隻要想的時候,藥師寺涼子也還是可以做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嗯,因為她本來就是大家閨秀,而且是從小經曆各種英才教育成長起來的大家閨秀,無論見識還是學識都遠超常人。


    有馬智雄看了看藥師寺涼子身後的兩個“跟班”:“兩位若是不嫌棄的話,也一起吧。”


    室町由紀子是室町家的小女兒,他當然不陌生,而顏開雖然看著像個跟班,臂上還綁著象征保安的臂帶,但看氣質一樣不是普通人,所以有馬智雄才會在藥師寺涼子之外同時邀請兩人。


    室町由紀子自然點頭,顏開實際上是想搖頭的,但想了想還是算了,搞得他好像怕了藥師寺涼子一樣。


    有馬智雄是畫展的幕後支持者,自然有單獨的房間,他領著藥師寺涼子三人來到這個房間,然後指著掛在牆上的兩幅水墨畫道:“三位,覺得這兩幅水墨畫如何?”


    藥師寺涼子和室町由紀子看到這幅畫之後卻是一驚,不是因為這兩幅水墨畫是什麽稀世珍寶,也不是因為這兩幅水墨畫是什麽名家手筆,而是因為這兩幅水墨畫居然一模一樣!


    藥師寺涼子和室町由紀子都是眼力極好之人,兩人像是在玩大家來找茬一樣,對著兩幅水墨畫仔細尋找相異之處,結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絲毫不同的地方。


    “這兩幅之中,有一幅是贗品?”


    室町由紀子推了推眼鏡道。


    除了贗品,室町由紀子想不到還有什麽理由會誕生兩幅一模一樣的畫。


    一幅畫作,創意和新意永遠是最優先的,但凡有點骨氣的畫家,都不會重複自己之前的畫作,這樣太丟人了,而且是砸自己的飯碗,因為同樣的批量畫出的畫作會拉低畫作的價值,畢竟物以稀為貴嘛,當一幅畫是獨一無二,是全世界唯一的時候,它的價值才是最高的。


    當然,這也並不絕對,總有那麽些人不走尋常路,知道自己的某幅畫賣出了高價之後,自己仿製自己的畫作,自己做自己畫的贗品,讓其他做贗品的人無路可走。


    有馬智雄笑著問道:“那你們猜,這兩幅畫,哪幅是贗品?”


    藥師寺涼子一直在仔細觀察著兩幅畫,但是左看右看,始終無法看出兩幅畫有任何差異。


    她不經意間瞥了顏開一眼,卻見顏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問道:“你覺得哪幅畫是贗品?”


    顏開沉吟片刻後道:“沒有贗品,兩幅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藥師寺涼子詫異,連室町由紀子臉上也露出不解之色。


    顏開走到兩幅水墨畫前,將這兩幅畫從牆上取了下來,有馬智雄眼睛微微一睜,居然沒有製止,而是就這麽任由顏開動自己的收藏品。


    顏開將兩幅畫攤在桌子上,然後手一揮,兩幅畫就從畫卷上被揭了下來。


    用極為輕柔的動作將兩張非常薄的畫紙托起,顏開對藥師寺涼子和室町由紀子道:“中原畫的裱畫師有一門手藝,可以把一幅水墨畫層層揭開,根據宣紙的厚度,一般可以揭三層,頂級畫師下筆可以力透紙背,就算揭開三層,每一層也幾乎一模一樣,所以這兩幅畫都是真的,隻不過是一幅畫被揭成了兩幅……也或許是三幅,隻是還有一幅在其他地方,有馬先生沒有收集到。”


    “一張宣紙揭成三張……這可能嘛?”


    室町由紀子不停推自己的眼睛,怎麽也難以相信顏開的話。


    “當然可以。”


    顏開將兩張畫紙放下,然後從桌上拿起一張a4紙,先是向兩人展示這是一張,然後用桌上的壁紙刀對著這張紙輕輕一刮,飛快刮下一層可以透光的薄紙。


    “你看,很簡單。”


    顏開將紙遞給室町由紀子道。


    室町由紀子接住手中的薄紙,感覺自己似乎能透過這張紙看到自己拿紙的手指上的指紋。


    她吞了吞了口水,不得不承認顏開說的是真的,當然,顏開說的“很簡單”那句話她沒當真,這個很簡單隻是對顏開而言,室町由紀子相信,對於其他人來說,這絕對是難如登天的事情,甚至連機器都很難在一張紙上刮下這麽薄的一層吧?


    “啪啪啪!”


    鼓掌聲響起,鼓掌的人正是有馬智雄。


    “好見識,好手藝。”有馬智雄用極為真誠的語氣道,“這兩幅畫,我是先後收到的,一開始我也以為這兩幅畫中有一幅是假的,這令我非常惱怒,更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我自問對於藝術品的鑒賞能力極強,從來沒有看走眼過,但是這兩幅畫卻讓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失敗,因為我將這兩幅畫放在一起比對,無論怎麽比對都分不出哪一幅是真的,哪一幅是假的,我總感覺這兩幅都應該是真的。後來我遇到一個人,他一眼便看出了這兩幅畫的玄機,並且為我講解其中的奧秘,還問我用不用將這兩幅畫修複成一幅,不過我拒絕了,我要用著兩幅畫告訴自己,我的感覺,沒有錯!”


    頓了頓,有馬智雄道:“你的這份眼力和手藝,不可能是普通的保安,說吧,你是什麽人,雖然我個人是很欣賞你,但是身為畫展的出資人之一,還是畫展上很多畫的主人,我是不會允許你這樣身份不明的人留在畫展上的。”


    這種對於藝術品的了解和手上功夫,說顏開是藝術大盜有馬智雄也絕對相信。


    顏開也不隱瞞,甚至可以說是故意露出這一手,讓有馬智雄看出自己的能力。


    他對有馬智雄道:“有馬先生請不要誤會,我實際上是受人之托,來保護這次畫展上的畫作的,絕對不是什麽歹徒。”


    室町由紀子也跟著道:“沒錯,顏桑曾多次協助警視廳打擊犯罪,是警視廳信得過的朋友,我願意以我的人格擔保,顏桑絕對不是壞人,更加不會對畫展有什麽不好的企圖!”


    “哦,居然如此……”


    有馬智雄忍不住多看了顏開一眼,他沒想到,室町家的女兒居然願意這樣為顏開做擔保。


    所謂的“以人格作擔保”,這樣的保證,如果是其他人做,有馬智雄看都不會看一眼,但是室町由紀子的作風有馬智雄也有所耳聞,所以她的擔保連有馬智雄也不得不鄭重看待。


    “好,我願意相信他。”


    有馬智雄點頭,然後對顏開道:“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多多見諒。”


    顏開麵帶微笑,對有馬智雄道:“有馬先生,關於保安的工作,我需要一定的獨立自主權力,請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


    顏開這樣的奇人,有馬智雄當然不會將他當做普通保安看待,必須給予足夠的禮遇,更加不會對其有過多束縛。


    聽到有馬智雄這麽說,顏開對著藥師寺涼子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藥師寺涼子眉頭一皺,她立刻明白了,為什麽顏開會這麽聽話,她隻問了一句就老老實實告訴她那兩幅水墨畫上的玄機,一般情況下,他不應該先嘲弄自己一番嗎?


    大意了!


    藥師寺涼子咬牙切齒,同時也知道,自己之後沒辦法站在顏開頭上唿來喝去了,因為顏開已經不是普通的保安,除了有馬智雄,保安隊長乃至和井次郎都沒資格命令顏開什麽,甚至連有馬智雄也會給予顏開充分的尊重,不會隨意幹擾顏開的行動。


    察覺到藥師寺涼子的表情似乎不太對勁,有馬智雄對藥師寺涼子道:“藥師寺參事官,明天的畫展,就勞煩你和這位顏先生多費心了。”


    輕輕一句話,卻是將顏開提到了和藥師寺涼子一樣的位置。


    “顏……”


    有馬智雄琢磨了一下顏開的姓,不由問顏開道:“顏先生,你是中原人?”


    顏開點頭:“沒錯,我是中原來的留學生。”


    “留學生?”


    有馬智雄有些驚訝,驚訝顏開居然還是學生,不過也隻是驚訝了一下,然後便道:“難怪你能看出那兩幅畫的玄機,之前告訴我那兩幅畫的秘密的人,他也是中原人。”


    顏開對有馬智雄的話也不意外,畢竟能知道中原畫可以揭開好幾層這種事情的人,肯定對中原畫有很深的了解,是中原人也很正常。


    “能說下他叫什麽名字……”


    顏開剛想詢問有馬智雄遇到的那個中原人是誰,藥師寺涼子咳嗽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她對有馬智雄道:“有馬先生,關於明天的安保工作,我有些提議。”


    讓她和顏開平起平坐?她才不幹,她要搶迴安保工作的掌控權,讓顏開也必須聽她的。


    原本藥師寺涼子以為有馬智雄會很感興趣,誰知他搖了搖頭,對藥師寺涼子道:“不用了藥師寺參事官,實際上,我已經想到一個非常完美的方法,保證我的畫絕對不會被那些盜賊偷走搶走。”


    “?”


    藥師寺涼子一怔,然後就見有馬智雄對三人道:“我準備,在畫展上將白川仁和的畫,送出去。”


    “?!”


    包括顏開在內,藥師寺涼子和室町由紀子都不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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