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住在醫院的這天晚上,就聽見走廊裏一路有滾輪滾過地磚的聲音頻繁來迴,夾雜倉促的腳步聲。


    很快的,辛西婭臉色難看的敲開喬安娜的房門,“喬安娜小姐,請您不要離開這個房間。”


    “我想我不是被變相軟禁了吧?”喬安娜放下電視遙控器,不太配合的問辛西婭。


    “抱歉,但是您暫時不能出來,這是福爾摩斯先生的意思。”


    喬安娜聽到這句之後就沒有再追究什麽。房門關上,外麵的人沒有看到她陰鬱的表情。


    救下麥克羅夫特的時候,喬安娜就知道,他的身邊會有不止一個人死於意外。就像是那次爆炸現場的無辜群眾一樣,死者的遴選毫無規律可言,但總是會有這麽幾個,或者巧合或者意外,以合理的方式離開,從未錯漏過。


    相當於被救下來的福爾摩斯先生一段時間裏會是災厄體質。這和他呆在什麽地方沒有必然的關係。宿命論的色彩相當強烈,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說不定會發瘋,但喬安娜已經相當適應這種情況的發生了。


    整個樓層隻有麥克羅夫特沒有事情,那些住得起高級病房的人全都衝著他去,向他索取一個解釋,也是一件很磨人性子的事情。至於麥克羅夫特一出事就翻臉軟禁她的行為,喬安娜並不太意外。


    她並沒有指望麥克羅夫特做的多貼心。而且她又不是真的喜歡他,沒有人的時候,何必表現出什麽心碎的情緒來呢?


    *


    確認喬安娜呆在房間裏不會出來之後。辛西婭推麥克羅夫特的病房。首相確實為福爾摩斯安排了一個漫長的假期,但福爾摩斯先生的價值就在於他短期內是無法替代的。五個名校畢業,工作經曆豐富的人嚐試分工替代掉麥克羅夫特的工作,但卻還是做的錯漏百出,最後,試圖□□的人隻能放下這塊撒了□□的香甜餡餅,乖乖的迴到自己本來的崗位上去。


    而萬分能幹的福爾摩斯先生,則可以幸運在病床上繼續享有自己的權限和權利。哪怕有人私下裏腹誹,隻有死亡才能讓福爾摩斯從那個位置上下來!


    眼紅者比比皆是,但隻有麥克羅夫特身邊的人才知道他有多麽的辛苦。


    醫生團隊已經給出了‘必須靜養’的醫囑。再昂貴的藥物也不能代替血管裏的血液。但麥克羅夫特在醒來之後就繼續投入了工作當中。他還給自己增加了工作量,去排查當時在第歐根尼俱樂部裏的人。


    “還有什麽事情嗎?”麥克羅夫特的病床經過簡單的改造,他們在他的床上搭了個小桌子,放了一些文件和筆記本電腦。


    同一層樓修養的幾個病人同時死去聽起來有些駭人聽聞。但分開來解釋的話,每個人都隻是病灶發作,隻有一個意外死亡的,也是用藥不當。


    這種事情發生在如此敏感的時間,確實會造成一定的麻煩,但麥克羅夫特的手下都很善於處理這些。這沒有造成什麽嚴重的影響。


    “···醫生說您應該好好休息的。”辛西婭簡短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也隻有她這種常年在福爾摩斯先生身邊工作的人,才會提出這樣的請求。旁人對他太過於敬畏憎惡,總是忽略了他也是個凡人的事實。


    或許喬安娜了解麥克羅夫特,但她知道的太多了,比辛西婭還多,反而能夠站在麥克羅夫特的立場上,支持他賣力工作了。辛西婭搖了搖頭,她意識到關於喬安娜的消息太多的侵占了她的大腦,她對喬安娜的評價很高,因為喬安娜是個很有存在感的人。


    “有些事情是應該做的,有些則是必須做的。我有分寸的,辛西婭。”麥克羅夫特點點頭。


    辛西婭湧起一陣挫敗感,好像她剛剛隻是在照著劇本念了一句關心的話,然後得到對方一個敷衍的答案。


    “希爾德小姐在這方麵非常有天賦,而且她也有意向要協助我們,為什麽不···”


    “辛西婭!”麥克羅夫特打斷了她的話,他放下了手上報告,認真的說:“查詢資料也好,權限也罷,這些都是我們的職責,無論希爾德小姐做了什麽,她都不是我們當中的一員。我不想用‘非、法’來形容,但那就是事實。我們之間有一條界限,你應該把握好!”


    麥克羅夫特的話讓辛西婭心裏一凜,她還有些不以為意,這倒是她第一次沒有那麽信服麥克羅夫特的警告。“是的。我知道了,很抱歉,先生。”


    麥克羅夫特認真的看著辛西婭的反應,他歎了口氣說:“你看過希爾德先生的個人資料,說說你的感受。”


    “希爾德先生···是個非常善於布局的人,他不動聲色的時候是最需要警惕的。關於他的破綻並不多,名校畢業的驕傲或許是一個,這個人非常遵循傳統。···我們曾經認為喬安娜是他軟肋,現在依然是這樣。”


    “那喬安娜的資料呢?你當然沒有看到全部,說說你看的那部分。”麥克羅夫特決心要和自己的秘書來一場長談。解決掉喬安娜挖的坑,可能比抓出幾個叛徒還要重要。


    辛西婭皺眉,她有些遲疑的說:“呃···喬安娜她是一個非常善於隱藏的人。她的底線意識非常強烈,她知道什麽時候收手不會被清算,這和她的家庭也有有一定的關係···”辛西婭意識到了什麽,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漸漸的說不下去了。


    “你什麽時候得罪她的?”麥克羅夫特穿著病服,也沒有往日那麽冷硬,他甚至托著下巴,饒有興致的解釋了幾句:“我昏迷的幾天,你是喬安娜唯一接觸的人。從喬安娜過去做的那些事,可以看出她有驚人的領導能力——但她輕易不表露出來。我的情況並非最緊急的,她卻對你展示自己的實力,你開始崇拜她信任她,最後依賴她···這很危險,辛西婭,你把你交付在她的手上,她就隨時可以毀了你。”


    辛西婭聽著分析,冷汗都下來了。福爾摩斯先生一點都沒有說錯,她明明閱讀過關於喬安娜的所有資料,卻又逐漸的依賴她···辛西婭有些震驚,她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麽錯事,需要被如此對待!她完全能夠想象,喬安娜在她轉身之後,如何嘲弄的看著她,像是看一個提線木偶!


    麥克羅夫特打斷了辛西婭的自我反省。


    “我需要一些關於喬安娜的細節。”


    辛西婭按捺下挫敗感。她重新組織好語言,她在工作狀態中的時候,還是能比較好的控製情緒的。


    辛西婭從希爾德先生遇到喬安娜開始說起。等她說完上救護車之前的一段,差不多也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設計了。辛西婭苦笑了一下:“希爾德的家庭意識啊···”她以為自己無傷大雅的看了喬安娜的笑話,卻沒有想到,喬安娜的笑話是不能輕易看的。


    但麥克羅夫特聽完同樣的故事,卻笑了起來。他大致建立了對於自己昏迷期間事情發展的概念,“——她折騰你可不隻是因為這件事。你是為我工作的,而她在遷怒我!”


    “···”辛西婭不知道福爾摩斯先生是如何從這種事情裏找到笑點的。


    或許是點滴裏的藥水有什麽副作用?或者···隻是在看她笑話而已。


    “你剛才還說,她很喜歡那條裙子?什麽樣的裙子?”


    麥克羅夫特的問題問的越發細致。辛西婭已經習慣福爾摩斯先生的演繹法,從細微處得到推理,她隻負責提供信息。


    “繡著貓頭鷹,似乎和知更鳥的那件是同係列的。”知更鳥就聯想到了搶蛋糕···辛西婭默默咽了下口水,隻是條件反射而已,她有一種嘴裏泛起苦味的錯覺,因為她想起了蛋糕事件之後持續到刺殺前,福爾摩斯先生籠罩在辦公室上空的低氣壓。


    “看來她更在意貓頭鷹這個象征。”麥克羅夫特沒有繼續詢問下去。他的金牌秘書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梳理一下心情。


    辛西婭離開之後,病房裏又隻剩下麥克羅夫特一個人了。


    他閉上眼睛,雙手合成一個塔狀。——今天其實已經沒有什麽需要用到記憶宮殿的,但麥克羅夫特還是走進了那座宏偉到無邊無際的大房子裏。


    無數個房間裏分開歸檔的細碎資料被他放在了一起,他精心挑選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小心翼翼的把那些資料放進去。


    這個房間照的到太陽,裝修的很簡約,但有一張舒服的可以蜷縮在一麵的沙發,一麵放滿書籍的書牆,這些書按照作者的出生年份排列,乍一眼仿佛在看一部編年的史書,有無數的學者在其中爭辯不休,各種理論被推翻重建——格局和喬安娜家裏的那麵書牆一樣。


    這也代表了喬安娜的一個愛好。


    麥克羅夫特幾乎不想從這個房間裏走出來。他此前對喬安娜的認知多有謬誤,經過了這次事件,反而是把一切梳理清楚了。


    最後,他睜開眼睛,看著正對著病床的牆壁。現實中的喬安娜現在就住在他的隔壁,如果真的想要和她說話的話,其實並不需要記憶宮殿作為輔助。


    但現在喬安娜應該還在生氣。


    軟禁對喬安娜這樣的人來說是一種挑釁。但這是目前最靠譜的模式。不斷加深自己在喬安娜心中臥病在床的印象毫無意義。


    麥克羅夫特確實在策劃一些事情,但所謂的策劃,就意味著要全力以赴的去完成。


    此夜尚且漫長,思慮過多的福爾摩斯先生沉沉睡去。隻有他自己知道,在記憶宮殿那間特殊的房間裏,有一個專門的文檔,羅列了一些在將來有可能被實現的,非常傳統的···必要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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