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越省,繁華的省會城市,在市中心的一幢辦公樓,靠主幹道一側牆的外立麵上,裝有報業集團的超大標識牌,碩大的字體隔著幾條街都能清楚分辨。


    賈駿的獨立辦公室位於九樓最好的中段位置,朝南麵是大幅麵的落地玻璃窗,光線極好。整個九樓都是其主管的雜誌社的地盤,作為報業集團旗下好幾家雜誌社中盈利最好的一家,團隊人數是最多的,辦公條件自然也是最好的。


    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溫暖地照在室內的一側,賈駿悠然自得地將雙腳往辦公桌上一擱,身體往寬大鬆軟的老板椅上一靠,準備眯上一會養養精神。下午單位要召開明年度的廣告招商大會,會場就在對街的一家五星賓館內。屆時,很多大金主都會參加,他作為雜誌社總編,自然要到現場熱情接待。平時懟天懟地都不怕,唯有金主是絕對不能懈怠的。


    每年的第四季度,都是各家媒體爭取第二年廣告大買主的黃金時間。不同於那些零散的廣告訂單,那些以年度為周期,包下大量廣告資源的大客戶才是最大、最穩定的收入來源。這些年傳統媒體日益式微,廣告主在傳統媒體的開支整體縮水,因此廣告銷售戰也是愈演愈烈。狼多肉少,不爭都得餓死,這也是為什麽這幾年不同立場的媒體互懟越來越多的深層原因。


    賈駿此刻卻是胸有成竹,之前一段時間,他已經想辦法,在各種社交場合和不少現有的、潛在的金主拉攏過了感情,基本敲定了好幾筆大單子,在結合廣告部反饋的消息,今年的廣告銷售很可能會大豐收。


    到了總編這個崗位,除了偶爾出現的特大新聞,基本已經不參與采編的細節工作,管理和拓展才是主要工作,如果化成具體的考核指標,最主要的就兩個:雜誌銷量、廣告收入。從這個方麵來看,賈駿做得不賴,自從兩年前上任後,將雜誌讀者定位為:18-35歲的青年人,行文風格追求觀點鮮明、可以偏激、能引起爭論最佳。還別說,這麽一搞,正迎合了一部分性格偏激的讀者群,雜誌銷量持續增長,因為話題不斷也帶動了廣告銷售。


    他半眯著眼睛,估摸著今年的廣告銷售總額衝8000萬元有望,又能在集團裏露個大臉。


    座機鈴聲急促響起,顯示的是廣告部的內線號碼。接起,那頭是廣告部負責人驚慌失措的聲音,“賈總,幾家大的廣告商突然通知說,不參加廣告招商會,而且明確表示明年不再和我們社合作!”


    “什麽!!!”賈駿一個激靈,瞌睡瞬間沒了,“你是怎麽做事的?到底怎麽迴事?”


    另一頭的聲音都快哭了,“真的不知道啊,怎麽問他們也不肯多說,隻說是總部直接下的指令。怎麽辦啊,賈總,至少走掉了五千萬的訂單!”


    “去問,去打聽,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不問清楚原因,就給我走人。”


    “那個……可是……我明白了。還有,賈總,一會的廣告招商會還開嗎?”


    “你是不是傻?你就是個癡線!不僅要開,還必須開好,人不夠你給我臨時拉點人,簽幾個假合同撐場麵還要我手把手教你?”


    賈駿狠狠地掛斷了電話,下定決心等這個坎過去後,一定要將這個平時牛氣衝天,遇事驚慌失措的廣告負責人換掉。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擺平這件事,如何消除影響。報業集團裏藏龍臥虎,他不乏競爭者,一個不好,自家的座椅都要不穩。


    他平靜下來,理了理思路,得出了結論,“肯定是最近得罪人了,能有這種能量的,不會多。”


    拿起電話,打給總編辦助理,“小何,立刻通知采編部門,讓他們把最近三個月裏所有負麵報道涉及到的公司和個人列個清單,半個小時後拿出來!”


    ……


    ……


    義東基地。


    “老大,那家雜誌社服軟了,剛才那邊有個號稱編輯部主任的人打電話來,希望我們公司放他們一馬,他們答應開除相關的編輯和記者,公開刊登道歉信。”


    正值午餐高峰時間,公司最近又到位了一大批科研人員,總數已經接近兩千人,但是放在這個麵積極大的用餐區域,依然絲毫沒有擁擠之感。


    陳文浩和戴玉倩、徐慧芳正坐在同張餐桌上用餐,正在商量基金會的一些細節。徐慧芳作為財務總監,這段時間基金會的籌建工作也參與了不少。


    方雨欣端著一盤飯菜,興衝衝地加入了這一桌的行列,還不忘匯報情況。


    “丟車保帥的老套路,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陳文浩皺了皺眉,他對這種道歉形式很不感冒。結怨的第一篇文章可是當期的主打稿件,怎麽可能是一個普通編輯和記者所能決定的?這麽喜歡抓人頂鍋,真的好嗎?


    “那要不要迴複對方?”方雨欣問道。


    “不用理會。”陳文浩對這種隻會習慣性找墊背的管理層很是看不上眼。你要靠懟天懟地懟空氣的辦法博出位,就得做好準備被人反懟迴來。選擇了這條路,就得咬牙走到底,懟不過了就想犧牲幾個基層員工表示服軟?我呸!你要不服氣,接著撰文對著幹,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其實這家的第一篇黑文出來,陳文浩對其的惡感還不算深,畢竟人工智能的繼續發展,必然會造成基礎就業崗位的洗牌,這也是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外星黑科技轉化速度的原因之一。文中一直強調的這個觀點,並沒有什麽錯,隻不過把所有失業的鍋都蓋到陳文浩頭上,那隻能敬謝不敏了。


    真正拉高仇恨值的是第二篇評論文章,對企業公益基金會的各種質疑。人工智能對社會的衝擊,將遠遠猛於前幾次技術和工業革-命,對各行各業工作崗位的影響將是天翻地覆,許多傳統崗位都會被淘汰。怎麽辦?在目前階段,隻有盡早地提供針對性的引導和免費的培訓,才能盡可能地減少這場變革帶來的負麵效應。陳文浩認為自己有責任做這件事情——畢竟他將外星科技轉化的過程,加速了這場變革的來臨節點。在這一點上,他自問死心無愧。可是這家媒體的無腦黑,暴露出了對方沒有基本底線,隻有為黑而黑的原則。對於這樣的跳梁小醜,自然用不著客氣。


    目前,卡摩多公司的主營業務除了起家的小卡係列軟件,智能模塊定製業務也是強勢崛起,請求合作的公司都忙不過來。於是,當調查情況出來發現,這家雜誌社的幾名大廣告客戶都是卡摩多的合作夥伴,其中廣告費排名前兩位的是越省的兩家合資汽車品牌,正委托卡摩多公司開發新一代的車載控製係統和無人駕駛技術。這家雜誌社肯定沒想到,他們的文章同時也群傷了這些有意智能化升級的企業。道理很簡單,如果人工智能一直被黑,那麽這些企業的產品智能化推進也會受到影響。於是,簡單的溝通後,大家便很愉快地做出了一個小決定。


    於是,這家雜誌社便徹底悲劇了!不過,誰也別怪,出來江湖混,總是要還的。


    陳文浩也不在乎這家雜誌社會不會就此破罐破摔,今後就和自己和公司死磕到底了。人工智能化是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大趨勢,這種趨勢不是人力意誌可以阻擋的,所有擋著曆史車輪滾動的事物,隻會被碾壓而過。隨著技術的不斷提升,隻會有越來越多的企業參與其中。真的一定要站在大勢的對麵唱反調,也隨它去。不過,真以為這家雜誌社是你家開的?


    對陳文浩來說,這件事不過是個插曲,能逼得公司出手反擊一把已經是對方鬧得太惡心了。沒有特殊意外,這事便就此結束了,誰有空和個隻會打嘴炮的多折騰,公司裏麵還一堆事情等著他決策呢,腦海裏還有一堆黑科技等著他轉化呢。


    眼前,就有件重要的事情——飛船的適航證即將到手了。老劉和老馬那邊也得到了風聲,很是激動,先後打來電話恭喜,當然也不忘打探下一步的計劃。另外,多家中外物流集團紛紛伸出橄欖枝,有幾家已經派出了高管團隊,直接衝到了義東基地希望麵談,都是衝著貨運飛船的廣闊應用前景來的。


    ……


    ……


    陳文浩這邊揮揮手,懶得多理會這事。而在越省,這家雜誌社裏卻是有種天塌了的氣氛。賈駿呆在辦公室裏,哪有了平時悠然自得的模樣。


    “什麽?對方說對此事不予置評,也不想和我們有進一步的聯係?”賈駿正在聽總編辦主任的電話匯報,道歉和溝通的事都交給了總編辦去辦,反正這種擦屁-股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做了,熟門熟路。可是這一次,似乎真的撞牆了。


    嘉駿一手拋開了話筒,“完了!”他此刻心裏隻有這個念頭。之前的廣告招商會好不容易忽悠過去,可是真正的廣告銷售數據卻做不了假,合同和賬目都要給上級集團審核的,現在的廣告銷售額瞬間縮水了一大半,怎麽可能過得了關?


    早知道如此,真不該去惹這事……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這種東西。


    ……


    一個月後,雜誌社迎來人事地震:嘉駿因嚴重領導過失,被免職,各部門的主管也被撤換了一大批,成為了媒體業內的一個熱門話題,不少知情的媒體業高管也重新認識了無限未來公司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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