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穆桃淺身邊掠過的除了閭邱轅,還有大批的人馬。穆桃淺顧不得弄髒的衣裙,一路小跑著追了上去。飛奔中,融化的雪水飛濺在穆桃淺的鞋上、身上,不一時便泥濘不堪。穆桃淺三步並做兩步在房簷上飛走,待趕到魏宅時,卻見門口早已圍了黑壓壓的一群人逆。


    門外,除去閭邱轅還有大量的官兵。他們接管了魏宅的守衛,五步一崗,戒備森嚴。閭邱轅並未進宅子裏去,隻騎在馬上,候在那裏。


    穆桃淺正要衝出去,卻被身後的人拉了迴來。她迴轉頭,卻見是阿照。


    “你幹什麽去?”


    穆桃淺想要掙脫束縛,誰知阿照的力氣很大,她咬著唇迴道,“我要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閭邱轅今兒個上早朝,與眾人合力彈劾魏忠賢,如今皇帝大怒,派人前來魏宅徹查。鼷”


    穆桃淺一怔,昨個夜裏,她還和魏卿遲一同進宮麵聖,今天一早形勢鬥轉,便龍顏不悅了。她皺眉,不免質問阿照,“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隻比你早了半個時辰出來看熱鬧而已。”


    阿照話音未落,卻沒料到穆桃淺已掙脫了他,向門口奔去。阿照急急喊道,“你傻了?!”


    穆桃淺並沒有迴答他,她跑到了門邊,卻被侍衛攔下,如今穆桃淺想進也進不去了。


    “來者何人?”門邊的侍衛厲聲問道。


    還未等穆桃淺開口,門邊被圈在一處的奴才們便瞧見了她,此起彼伏地叫著夫人。侍衛們聽聞,便要來綁穆桃淺。阿照奔過來,護在穆桃淺前麵,嬉皮笑臉地討好道,“幾位官爺,我家小姐已經被魏老爺休了,如今和魏氏毫無瓜葛,若是不放心,小的拿休書來給你們看!”


    聽了阿照的話,幾名侍衛依然不依不饒,“今天徹查,昨個你家小姐便被休了?哪有這麽巧的事,綁了再說,寧可錯抓也不能錯放。”


    嘩啦啦一下圍上了好多人,穆桃淺赤手與身旁想要捉她的侍衛僵持不下。兩三個迴合之後,阿照看不過眼,一掌劈下,才把眾人退散。


    “走!”


    阿照顧不得太多,拽著穆桃淺跳上房簷便跑,也不知跑了多遠,直到身後沒有了追兵才停下。他們找到僻靜處躲了起來。


    “那麽多人你就往上衝,不是找死嗎?”


    阿照罵著穆桃淺,穆桃淺狠狠瞪了阿照一眼,“他們是在找魏忠賢的罪證,和魏卿遲有什麽關係?”


    阿照哼了一聲,有些不屑地說,“他是魏忠賢最寵愛的義子,若是株連,他第一個跑不掉。”


    “不行,我要迴去打探虛實。”


    穆桃淺想要起身,卻被阿照推了一把,穆桃淺險些被他推倒在地,阿照有些氣憤地說,“你原先何等精明,怎麽如今遇到點兒事便亂成一團。你迴去又能怎樣,他們等著捉你呢。”


    穆桃淺一雙眼通紅,卻無言以對,阿照說的沒錯,她如今去了反而會平添不少麻煩。


    阿照見她一身狼狽,卻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打探消息,小姐莫要衝動,否則到時候身陷囹圄,可就麻煩了。”


    直到穆桃淺點頭答應,阿照縱身一躍,便消失了。穆桃淺身上虛軟無力,她就坐在大石頭上等。雪又下了起來,洋洋灑灑落在身上,穆桃淺卻像個雕塑般,沒有生氣。


    魏卿遲腿腳不便,身子還病著,他見到這場麵,一定會晃著腦袋,和來抓他的人大吵大鬧。這個時候,又有誰會忍著他的少爺脾氣?


    穆桃淺胡思亂想著,卻聽耳邊吱吱的踩雪聲,這腳步太過熟悉,穆桃淺一皺眉,拾起腳下的石子便朝身後打了過去,踩雪聲驟停,來人許是受了驚嚇。


    “從盧城一直跟到燕城,如今又來了京師,你到底是何用意?"穆桃淺並不迴頭去看,便知來者何人,隻冷漠地問著。


    披著紅色鬥篷的白玉,站在雪中甚是好看,她並不惱,隻是站在原地不再向前。


    “我是追隨濟國公而來,姐姐的戒備心可真重。”


    穆桃淺冷笑,“那你為何又會出現在這裏,你我之間,好像並沒有熟絡到可互相探望的地步。”


    白玉清淺一笑,好似早已料到穆桃淺會是這樣的反應。


    “姐姐的路越走越偏,濟國公命我請來提點提點你,畢竟同門一場,濟國公是個念舊情的人。”


    穆桃淺終於轉過身子,麵前的白玉笑得嫵媚,但穆桃淺向來不喜她,話語中多有厭惡,“你有什麽話快說!”


    “濟國公命我問你,魏卿遲身邊可有什麽證據?”


    穆桃淺訝然失笑,“你也算是閭邱轅的親信,他竟然什麽都沒有告訴你。”


    白玉抖去掛在身上的雪粒,不經意地迴道,“我白玉隻一心一意的複仇,旁的不關己的事,自是充耳不聞。”


    “閭邱轅是知道的,在魏卿遲身上,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白玉彎著眉眼笑看她,她緩緩走到穆桃淺的麵前,“濟國公讓我帶句話給你,有些東西,隻要想要就會有。濟國公不願姐姐走上窮途末路,你若珍惜這次機會,必會柳暗花明。”


    穆桃淺身上一冷,瞬間明白了閭邱轅的用意。


    “你說句痛快話,他到底想讓我做什麽?”


    白玉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到穆桃淺的手中,“你隻要把這個東西放在魏卿遲的臥房就行了。”


    穆桃淺接過來,展開一看,竟然是張地形圖,她穩著神說,“你們這是要我栽贓陷害魏卿遲?”


    “栽贓?魏卿遲可賠不起栽贓這個字眼。他跟了魏忠賢這麽多年,手腳又怎會幹淨?咱們隻是把他隱藏至深的東西挖出來罷了。”


    穆桃淺仔細看著地形圖,紙並不算大,卻細細描繪著大明所有重要關卡所在方位,以及標著守城將領的名諱。她忽然有些毛骨悚然,閭邱轅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道貌岸然下,他又隱藏這一顆怎樣的心?以前的自己從未有想過這個問題,而如今,她卻是想不明白了。


    “白玉,我隻想問你一句,若是為了複仇而傷害了無辜的人,你可會一輩子心安?”


    白玉聽聞,卻仰頭大笑起來,笑聲裏滿是戲虐,“難不成你說的無辜之人是魏卿遲?他可是盧城數一數二的紈絝子弟。”


    “魏卿遲和你一樣,是生活在陰暗和痛苦之中的人。他不比你的仇恨少。”


    白玉倏地皺眉,卻撇過頭去,“別說了,我不想聽。”


    穆桃淺走到白玉麵前,“你是知道的對吧?他沒有你想象的那般頑劣。你也明白在他身上查不出什麽,才會想到栽贓。”


    白玉閉上了眼睛,隻緩緩說道,“魏忠賢是條百足蟲,死而不僵,總要有人犧牲的。”


    嗬,穆桃淺冷笑,“這便是你眼中的複仇,又與那魏忠賢有何兩樣。”


    “姐姐,這是濟國公吩咐的,我不過是傳個話罷了。”白玉已沒有先前的光彩,眸中黯淡,好似也精疲力盡了。


    穆桃淺把手中的紙揉成一團,又撕得粉碎,白玉見了有些目瞪口呆。


    “迴去告訴閭邱轅,我還是那句話,若是魏卿遲真是那般可惡之人,我穆桃淺第一個割下他的頭。若是想要栽贓陷害,我穆桃淺不答應,到時候就等著魚死網破吧。”


    白玉有些迴不過神,她問道,“魏卿遲那樣的紈絝子,又怎能令你赴湯蹈火?”


    “女人這輩子隻嫁一迴,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白玉搖搖頭,“我原以為你是個豪情萬丈的俠女,這樣看來,卻連我這風塵女子都比不得。”


    “今日我說的話你莫要當兒戲,改天刀刃相見,我自不會手下留情。”


    白玉自知穆桃淺的性子,她望著撕得粉碎的紙,隻得憤然離去。


    直到看不見白玉的身影,穆桃淺才長舒了一口氣,這樣強硬的姿態並不適合她。


    又等了一個多時辰,阿照終於迴來了。


    “魏宅被封了,他們還未查到什麽。”


    聽著阿照打探迴的消息,穆桃淺早就心急如焚,“那魏卿遲呢?”


    “魏卿遲被關押在房內,不能隨意走動。原來府上的下人,都被圈在一處院子裏,等候審問。”


    穆桃淺就那樣默不作聲,阿照隻得勸道,“先迴姚府吧,他那裏是安全的。”


    穆桃淺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隻得聽從阿照的建議先迴了姚府。


    兩人方一進姚府大門,便被姚順截住了,這樣寒涼的天,姚順卻急的滿頭大汗,“你跑哪兒去了?魏宅被封了,我生怕你路上也被朝廷的人逮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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