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桃淺隻是埋頭苦幹,魏卿遲許久得不到迴應,也有些寡然無味。他邊踢著腳下的石子,邊若無其事地說,“阿桃,你幸福嗎?”


    穆桃淺頓了頓,卻又拿起了刷子,“再幸福,也趕不上魏老爺。蠹”


    “你倒是說對了,白玉剛入門的時候,我還有些抵觸。往常迴府就覺得百般無聊,現在呢竟盼著早些迴來,迴來聽白玉給我唱小曲兒,和她一起在湖裏泛舟,也不再覺得度日如年。”


    穆桃淺哼笑一聲,“那真是恭喜老爺賀喜老爺了,老爺如果覺得日子甚好,何不再做一件大善事。”


    “什麽大善事?”


    “放我走。髹”


    魏卿遲聽聞,卻抿著唇有了笑意,“穆桃淺,你知道一個女人怎樣才能做到不被男人拋棄?”見穆桃淺並不搭腔,魏卿遲繼續說道,“男人得到一個女人的代價越大,越舍不得放她走。若是丟掉了這個女人,會覺得吃了天大的虧。阿桃,你若現在走了,我便覺得吃了大虧,所以,你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千歲府裏,好好想想往後我們該如何相處。日子太長,府上還會有別的女人,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了你。”


    “如果哪一日,我起了逆反心,置你於不利之地,你是否會後悔當初的決定?”穆桃淺忽然很想問他一句。


    魏卿遲臉上笑意盡失,“你已經背叛過我一次,我不允許再有第二次。”


    待魏卿遲走遠了,穆桃淺也把手中的抹布丟到了地上。自己對於魏卿遲來說,到底是怎樣的情感?或許不過比千歲府的大黃狗好一點兒,沒事的時候逗逗樂,生氣的時候又一腳踹開。正如他所說,代價太大,與情感並無半分瓜葛。


    穆桃淺活隻幹到一半,暖香閣的婢女便來傳話了,說白玉想吃糖餅,現在立刻就要吃到。穆桃淺隻得停下手中的活,奔去膳房做糖餅。


    往日做糖餅,穆桃淺要花上半個時辰的工夫,可最近越做越快,待糖餅裝進食盒裏,也隻用去了一炷香的時間。許是家丁少了的緣故,走在府上也覺得冷冷清清,也就是暖香閣人氣旺些。


    穆桃淺進了門,白玉還懶懶地躺在貴妃榻上,瞧她進來了,也未從榻上坐起。


    穆桃淺不說話,隻是把食盒擲在桌上。白玉用扇子掀開蓋子,看了一眼黑乎乎的糖餅,卻嗤鼻一笑,“看來你是真不喜歡我,這糖餅是一口也不想讓我嚐。”


    “有什麽話快說。”


    穆桃淺明白,白玉並不是想吃糖餅,隻是借機招她來議事。


    白玉也不再賣關子,隻是搖著紈扇問,“這些天,你可有蛛絲馬跡。”


    “沒有。”


    白玉淺淺一笑,“我猜你也沒有,這幾日我與魏卿遲接觸頻繁,才知他這隻狐狸有多狡猾,實則寵幸我,但對我步步設防。我迄今都未曾踏入他的臥房半步。據我推測,他的房內必有玄機。”


    穆桃淺憑著記憶想了想,卻有些捉摸不透,“我在府上多年,並未見臥房有何特別之處。”


    白玉合上扇子,從榻上坐起,“臥房必有機關暗道或是暗格。他兩日後就要離開盧城,若是不抓緊機會,又要等上好些時日。今夜你就潛進去,一探究竟。”


    穆桃淺皺眉,有些許為難,“我與他如今有些生分,況且他夜裏向來眠淺。就這樣兀自闖入,實在不妥。”


    白玉走上前,與她貼的很近,穆桃淺還能聞到白玉身上馥鬱的香味。白玉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成全他一次,便什麽都好辦了。”


    穆桃淺眼神一淩,眸中盡是寒霜,“我不做!”


    白玉挑眉看她,有些許不屑,“春香院的媽媽可是沒少教你,難不成還沒教會?”


    穆桃淺的耳根通紅,她緊緊咬著嘴唇,卻不能說出隻言片語。


    白玉又言道,“魏卿遲喝醉時還總念叨你不願從他。你給他個甜棗吃,自然會有不少收獲。”


    穆桃淺斬釘截鐵地迴絕道,“我不願意。”


    “不願意?那好辦,今兒晚上魏卿遲就會知曉你是細作的事。想要全身而退?你連千歲府的大門都踏不出去。”


    白玉話語綿柔,卻好似一根毒針紮在了穆桃淺的胸口上,令她無法喘息。


    穆桃淺從身上扯出那個護身符,在白玉麵前抖了抖,“護身符在手,你竟敢威脅我?信不信我現在就一刀殺了你。”


    白玉放聲大笑著,“姐姐在唬誰?我連生死都不顧了,一個護身符又能奈我何?況且濟國公命我入府,就是對你不放心。要不咱試試,是我人頭先落地,還是你先被魏卿遲奪了性命?”


    穆桃淺許久不言語,她自知白玉是個狠角色,硬碰硬不是辦法。白玉又繼續說道,“你從他一次,便可早日脫身,何必與他在這深井裏耗費時日。”


    白玉是風塵女子,自把貞潔看做鴻毛,穆桃淺知道,和她說得再多,也不過是兩頭惱。她試探地說道,“既然他房中有玄機,那他不在千歲府時豈不是更好。我可細細找尋證據,更不會打草驚蛇。”


    “你在府上帶了那麽多年,依然無所獲。別再推諉,早早的結束這一切,我們便可各自解脫了。穆桃淺,今日是盂蘭盆節,每年這個時候魏卿遲都有異動。明日一早,我便等你的信兒。”白玉推開窗喚著閣外的婢女,離開前送給穆桃淺一份新研製的香料,據說這是魏卿遲最喜歡的味道。


    穆桃淺從暖香閣出來,還有些神思未定。千歲府的水太深,這些年來,恐是監視魏卿遲的人太多了吧,竟然連他哪一日有異都一清二楚。隻是她想不明白,這盂蘭盆節又有何不同。


    穆桃淺自然沒心思再清掃茅房,她迴房左右思量,自知不能輕舉妄動,總之今夜是一定要去魏卿遲臥房走一遭,一來探探虛實,二來也好把白玉糊弄過去。


    穆桃淺在房頂上坐了許久,今夜月亮很圓,浮雲半遮著麵。魏卿遲早早就進了房,但夜已至深,房裏卻依然燈火通明。穆桃淺從房上跳下,截住端著酒水的奴婢問道,“老爺還沒睡?”


    小奴婢迴道,“老爺喝了一整晚的酒,怎麽勸都勸不住。”


    穆桃淺接過酒壺,對小奴婢吩咐道,“這兒由我來,你們都下去早些歇息吧。”


    聽穆桃淺這麽說,小奴婢們自是十分歡喜,以前在千歲府,若是穆桃淺值夜,下人們便可安安穩穩睡個好覺了。


    穆桃淺推開門,濃烈的酒味撲麵而來。魏卿遲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好似睡著了。她走過去,輕輕喚了幾聲魏老爺,卻絲毫沒有反應。她又用指尖推了推魏卿遲,誰知魏卿遲卻像紙片人一樣仰麵倒在了地上。


    穆桃淺這才看清那張慘白的臉,以及額上滲出的汗珠。


    魏卿遲腹痛的毛病又犯了。


    穆桃淺趕忙扶他起來,魏卿遲半眯著眼睛,仔細地看著她,良久才叫了一聲“阿桃。”


    魏卿遲身子沉,穆桃淺費了些力氣才把他扶上床。她解開魏卿遲的外衫,用手在他腹部揉搓著。魏卿遲慘白的臉色慢慢變得紅潤了些。


    緩過神的魏卿遲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還以為出現了幻覺,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我瞧見下人端了酒來,不放心,便過來看看。”


    魏卿遲輕笑了幾聲,“你看我是不是死了?我死了,你便高興了吧?”


    穆桃淺邊揉著他的腹部邊迴著話,“我哪敢,老爺可說過,若是你死了,定要拉我作陪。所以,我是最希望老爺活的。”


    “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心話,你今夜能來,我很是欣慰。”


    魏卿遲在床上緩了半晌,精神好了許多。他湊近穆桃淺,用鼻子在她身上嗅著,“你這是什麽味兒?”


    “香。”


    “怎麽感覺是白玉身上的味道?”


    魏卿遲的鼻子倒是尖,穆桃淺迴道,“聽說盧城最近時興擦這種香,我便也弄來些試試。”


    魏卿遲卻搖著頭說,“我一見到你便覺得帶著茅房特有的味兒,如今再混著這種香,味道愈加奇怪了。況且這香太過濃鬱,並不適合你,以後還是別嚐試了。”


    穆桃淺並不言語,隻是覺得白玉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這款香,魏卿遲並沒有特別喜歡。


    “我現在好多了,你早些迴去歇著吧。明日還得清掃茅房,也甚是辛苦。”


    穆桃淺手上一滯,魏卿遲這是在轟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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