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季光年的消失,那扇山居秋月屏風內,突然閃過一道亮光,亮光停留之處,已然躺了一人。


    那人,正是昏睡著的季光年。


    一支紫毫筆自她指間木戒鑽出,隻是在她受傷的位置輕掃了幾下,衣服上的血跡竟是悉數被吸收,傷勢好轉後,那隻紫毫筆也重新迴到了木戒中。


    再說那亮光出現的同一時間,不遠處的茅草屋內,坐於椅子上的一靛衣男子見著刺眼的亮光傳來,本是呆滯的臉這才有了些觸動。


    靛衣男子也顧不得其他,倏地起身跑出屋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亮光最後消失的地方,而後,就著半空陰月,匆匆小跑著往光源消失處去,待見得青石鋪就的山道上躺著一年紀尚且比自己小的男子,急忙將人扶起後,叫了幾聲不見有應答,便果斷地將人背起,一步步地朝了茅草屋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季光年才從昏睡中醒來。


    她睜開眼睛,入眼的就是一大片茅草屋頂。


    將頭歪至一邊,隻見燭影搖曳,方形長桌上,一半睡半醒的男子正一手撐頭,頭卻仍是止不住地往下釣魚。


    “江留賀。”


    男子聽見有人叫他,頓時一個激靈,立馬清醒了過來。


    “你醒了!不知小哥如何稱唿?”


    江留賀說話間已是來到了床側。


    “季光年。”


    “原是季公子。”


    季光年坐起了身,活動了一下筋骨,發現受傷之處已經沒有任何痛意,被鮮血染紅的衣襟也沒了那紅,如今隻空餘了一個洞。


    “我的傷?”


    “季公子可是哪裏受了傷?”


    江留賀該是不知,看來這地委實詭異。


    季光年搖了搖頭,“現已無大礙,這裏是?”


    “畫意軒內的山居秋月屏風畫內。”


    季光年起身觀察了一下四周,屋內擺設簡單,隻有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及一張床。


    季光年走到桌前,牆壁的位置掛了一幅畫卷,那畫卷上畫著的景,正是那幅山居秋月。


    “我已不知在這畫中待了多少日月,來的時候尚且度日如年,之後慢慢的就習慣了。


    這畫中世界也沒什麽特別,萬般如畫,這的一切都是靜止的,夜幕籠垂沒有白晝,空山中永遠掛著一輪陰月,茅草屋內燒不盡的蠟燭,四季永遠停留在秋。


    從來的那天起,我就在研究這幅畫了,但還是沒能找到出去的路。我以為再過個三年五年我就會餓死在這畫中……”


    也許是太久沒有同人說話,江留賀一開口就再也停不下來。


    一來二去兩人也漸漸相熟起來。


    季光年也從他口中得知了江柔芷與另一個江留賀誕生的始因。


    他自小憑著超高的畫技,俊美的容貌而深受眾人喜歡,平日裏看似溫文爾雅平易近人,骨子裏的心高氣傲卻還是會在不經意間表露出來。


    江家世代單傳,本就子嗣單薄,眼看他已是過了弱冠的年紀,卻是沒有一個姑娘能入得他眼,江夫人到底為兒擔憂,與他說道,若是在一年之內還未有看上的姑娘,那麽她就要為他作主了。


    江留賀聞言,以為江夫人隻是如往常般給他施加壓力,因此也沒有多在意。


    隻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年的期限未到,江夫人竟是替他相中了一姑娘,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碧娘。


    雖然說他與碧娘的關係確實極好,但也僅是止乎於禮,他也從未往那方麵想過。


    至於碧娘,少女眼中的情誼他自是看得出,雖是不反感,但因著母親的一再施壓,他反倒不喜這段緣份。


    他夜裏借酒澆愁,對著畫卷作畫,將自己心目中的姑娘畫了出來。


    看著畫中之人,他越看越是喜歡,越看越是無法自拔,之後,他求助了尋木筆。


    那畫本就是用尋木筆繪製,在經過日日夜夜等待主人的歲月中,尋木經了無數陌生人手仍是等不來主人,也變得浮躁,隻需一滴心頭血便認他做了臨時的主人。


    江留賀的血隨著尋木筆滴入畫中,血跡消失,隨後,畫中人竟得以複活。


    江留賀心喜,他給畫中人取名柔芷,帶著她見了自己的母親,同時也見了碧娘。


    他本以為自己的一生就這麽過了,直到某日等待死亡的來臨。誰曾想,他竟是無意中發現了柔芷的秘密。


    原來,柔芷一直在瞞著他吸食人的生機,縱是需要生機,也可以用動物植物代替,她吸食的卻是一條條人的生命。


    為此,他與柔芷大吵了一架。


    在他的勸說下,本以為柔芷會改邪歸正的,誰知,她也隻是表麵上答應他,背地裏非但不改,還變本加厲。


    直到有一天,事情再次敗露,他拿了尋木筆想要將她封印迴去,這才知道,她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竟是讓他用尋木筆畫了一幅自畫像而不自知。


    他也正是那個時候被柔芷所傷,強取了心頭血,使得假的江留賀得以複活,他也被收入了畫中。


    江留賀歎了口氣:“季公子,現下外麵是什麽情況?我母親可還好?”


    “另堂尚好,江柔芷和你的替身也沒有對她不利。”


    “那就好,我就剩母親一個親人了,就隻有她是放不下的。”


    江留賀停頓了一下,”碧娘……該是成親了吧。”


    “碧娘可沒有成親,她哪敢成親啊,哪個男人會娶她?”季光年漫不經心地說著,“你不知道她毀容了嗎?終日隻能帶著個麵紗度日,而且還被城裏人嫌棄,她現在獨自一人在城外住。”


    江留賀一臉憂色,“碧娘怎會毀容?”


    “說來,和你也有些關係,誰讓你將江柔芷的眼睛畫得太神似碧娘,江柔芷以為你喜歡人家,於是乎就……”


    江留賀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嘴巴,“是我害了碧娘。”


    “你說她下半輩子應該怎麽辦?”她略為惋惜地歎了口氣,“好好的一個姑娘,本來就長得不好看,現在又毀了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誰說碧娘不好看的。”江留賀反駁,“要是能出去……”


    他的聲音突然沒有了,而一旁的季光年也不好奇他未說完的話。


    “好不好看又有什麽關係?反正你也不喜歡人家。那個成衣店的張老板可是說了,說你江留賀心氣高傲,因為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拒絕了碧娘,一定是嫌棄碧娘醜,瞧不起她。”


    季光年添鹽加醋地說著。


    江留賀聽完,突然沉默著不再說話,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的拒絕會對一個姑娘造成這麽大的傷害,他當時不過是……不過是……


    說再多也沒有用了,傷害已經造成,無論如何都挽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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