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解語!”感覺到林解語躁動的氣息,趙明河抬劍去擋,卻根本擋不住!幾番交手下來,趙明河的全身已經鮮血淋漓,她顫抖著雙手,幾乎連劍也抓不穩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總要我遠離輝夜……”林解語鮮紅著一雙眼睛,全然不似平日裏謙和的狀態。她一邊與趙明河猛烈的交手,一邊大吼道。“為什麽!!!”


    “我怕她會傷了你……”趙明河隻是後退,一雙眼睛盯著林解語的瞳孔看。“我怕她傷害你!”


    “那你呢……你又為什麽肯定自己不會傷害我!是誰第一次見我就砍得我血流如注!是誰將我帶去極北寒域涉險!又是誰在陛下的慶功宴上害我出醜讓我成為眾矢之的!!是你!還是林輝夜!!!”


    “我……是我……”猛然聽到林解語冷淡的斥責,趙明河瞬間愣在原地。


    原來……


    在傷害她的人。


    一直是我。


    在林解語強烈的憤恨中,趙明河的烈火神劍被震飛。然,她卻忽而放棄了抵抗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就那麽站著,任由林解語的的劍迎頭劈了下來!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跟我走好不好?


    然,就在林解語的劍鋒即將落下時,忽而有個聲音在她腦海中想起。那聲音溫和的,從她內心深處那幾乎連自己都遺忘的角落裏冒了出來。林解語就聽那聲音對自己說。


    去很多地方。


    遠離皇宮,遠離陰謀,遠離戰爭……


    就你和我。


    “啊……”利劍停留在離趙明河的臉頰極近的地方。


    趙明河隻感覺視線中有一串水滴落下,再抬頭,卻見林解語紅色的眸瞳中溢滿眼淚。她無法形容在看到那樣的林解語後,自己心中一瞬間湧上來的酸澀感,她隻知道自己心疼,非常疼。


    “林解語。”


    “我贏了。”然,林解語並不應她,隻是輕聲道。“趙明河,我贏了。”


    就這麽輕輕的重複著,林解語拖著劍轉身離開。趙明河就見林解語點地的劍尖劃出細長的血痕,那血痕蜿蜒,終而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快看!快看那個女人!好厲害!”本是躲在草地裏觀看漢族官員圍獵的離石目睹了林解語與趙明河比劍的全過程,興奮的叫出聲來。


    “離石殿下!別出聲!”守護他的小卒聽他的陛下竟然喊了這麽大聲,趕忙把他的嘴巴捂住了,然而為時已晚。


    林解語的目光已經朝這邊望了過來。


    “放開我!那是女神!我的女神!”顯然離石很不願意被捂住嘴巴,一邊掙紮一邊道,完全意識不到危機已經悄然降臨。


    “殿下!他們是漢人!若是發現我們在獵場裏……我們就……!”小卒的話語到此戛然而止,他就見林解語站在原地側過頭,正斜睨著他們二人。


    離石也不再說話了,隻是抬頭仰望林解語冰霜一般的麵容和紅寶石一樣的瞳仁,呆在原地。


    那一瞬間的對望令小卒冷汗淋漓,他覺得時間被無限緊縮拉長,幾乎就要令人窒息。


    然,就在小卒即將絕望的時候。


    林解語移開目光,走了。


    “明河……明河……你怎麽成這樣了!”接到暗號後,小七趕忙朝著密林深處前行。婆娑的樹影中,她遠遠便見趙明河筆直的跪在一片血泊中,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小七,給我止血,換外衣。”聽見熟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趙明河吩咐道。“千萬不能讓林輝夜發現我變成這樣。”


    “是誰把你傷成這樣……是不是林解語……?”小七一邊哭,一邊利落的替趙明河止血。


    “嗯。”趙明河笑。“果然,她是比我厲害的。”


    “什麽果然!你再讓她……就把命讓沒了!” 小七怒道。


    “我沒讓她。”趙明河輕聲道。“是她紅瞳了。”


    聽趙明河這麽說,小七便不再說話了。


    紅瞳的力量……確實要比平日高出千百倍不止……


    她想,她現在還能見到活著的趙明河,已是萬幸。


    “你不是說了麽,就讓她留在林輝夜身邊,為什麽還總想著帶她出宮……”


    “她一直都生活在囚籠裏,不知道這世界的廣闊與美好。”趙明河這麽說著,又笑了,目光溫和道。“我總是想著帶她出去走走……哪怕……就一次也好。”


    “或許,她並不想走。”


    “她想。”趙明河接道。“我知道的。她想……跟林輝夜一起走。”


    “林輝夜?林輝夜被鎖在皇宮裏,自己都走不了,更何況帶著林解語。”小七嗤笑道。


    “就因為知道林輝夜不能給她幸福,所以我才會忍不住……把她拉來自己身邊。”趙明河道,而後才惋歎。“卻沒想到……總在傷害她的人……其實,是我……”


    狩獵結果在當日黃昏便統計出來了,磐朝左相林解語所獵動物種類,數量,均超過趙明河三倍。這圍獵第一,她算是當之無愧。林輝夜端坐在皇椅裏,眉目溫和,將最大的光輝與榮耀賜予……林解語。


    從獵場迴楓城的路上,夜色已漸漸襲來。趙明河見林解語小心翼翼的手捧聖旨,便眉開眼笑道。


    “解大人真是厲害,下官好生佩服。”


    “別出現在我眼前。”林解語也不側目,隻是簡單道。


    “解大人這就不對了,我隻與你打賭,不出現在陛下眼前,又沒說不出現在你眼前。”眼見林解語騎著馬就要走,趙明河趕忙跟在她身後。


    知道多說無意,林解語索性不說什麽,隻是策馬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終於全黑了,唯有一輪圓圓的明月掛在空中,那樣孤寂。


    林解語抬頭望那月亮,卻見暗紅的楓葉漫天飄飛,旋落,隧道。


    “趙明河。”


    “嗯。”聽林解語喚自己,趙明河側頭。


    “我總覺得熟悉。”林解語道。


    “什麽熟悉?”


    “這場景。”聽趙明河問,林解語才答。“這樣圓的月亮……這樣多的楓葉……還有……這樣陪在我身邊的你……”


    “說不定,我們前世,是很好的朋友也不一定。”趙明河笑,一雙眼睛亮亮的。


    “說不定。”林解語側眸看趙明河一眼,越發的覺得,趙明河明亮的眼睛也是那麽熟悉。


    “林解語,我一直信,就算是一個人的記憶消失了,殘存的感知卻是一定有的。”


    “什麽意思?”


    “沒什麽。”趙明河笑,又問道。“你第一次遇見林輝夜,是什麽樣的場景?”


    聽趙明河這麽問,林解語的腦海中霎時閃現出黑夜中紛揚的大雪和立在大雪中身披深藍色絨衣的女孩來。那女孩神色冷淡,遙遠又高貴……是世間一切美好的象征。


    “什麽樣的呢……”然,林解語笑著迴答。“我不記得了。”


    “可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趙明河也笑。“天鳥穹頂,白衣暢琴,竟讓我哭了。”


    “你以為我會信你?”林解語斜趙明河一眼,遂加快了馬兒的步伐。


    “會信。”趙明河望著林解語策馬的背影道。“我覺得……你會信我。”


    迴到楓城的時候夜色已深,林解語沐浴過後,便準備入睡。然就在她剛躺入被子裏的時候,忽聽自己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誰。”林解語道。


    “解大人,奴婢是憐兒。”門外的宮女細聲細氣道。


    “什麽事?”聽到是憐兒,林解語趕忙上去開門。憐兒乃林輝夜身邊的得力宮女,是除了自己照顧林輝夜的飲食起居最多的一個人。


    “陛下叫您過去一趟。”見林解語來開門,憐兒笑。


    “現在?”聽林輝夜要叫自己過去,林解語趕忙迴屋就要穿外衣,卻不料被憐兒阻止了。


    “解大人不用那麽麻煩的,陛下就是想要見見你,沒有什麽事情需要您做。”憐兒道。“再來,解大人與陛下的房間相隔不遠,就是這麽過去也是可以的。”


    來到林輝夜屋前的時候,那裏果然還亮著等。林解語輕輕的敲門,道。


    “陛下。”


    “進來。”很快,裏麵便傳來了林輝夜的聲音。


    林解語應聲推開門,就見林輝夜也隻穿著一件薄薄的褻衣,靠在床裏頭。她烏黑的頭發映著溫暖的燭火,顯得那樣柔軟。


    “陛下……”林解語隻覺得自己心髒狂跳,話也不會說了。


    “解語,來朕身邊。”見林解語走進屋裏,林輝夜隨意拍拍自己身邊空出的床位道。


    “陛下……你怎麽了麽?”聽林輝夜這麽說,林解語趕忙坐到她身邊去。


    “私下裏可以叫我輝夜的,怎麽總是忘記呢。”林解語剛一坐下,林輝夜就貓兒一般的往她懷裏一鑽道。“許是快到皇兄的忌日了……朕這兩日一直都睡不好,額側也總是疼。”


    “睡不好怎麽不叫我呢。”聽林輝夜說自己沒睡好還頭疼,林解語心疼道,立馬給她揉按起太陽穴來。“還疼麽?”


    “好多了。”林輝夜躺在林解語懷裏,合起眼睛道。“解語的手很涼,很舒服。”


    “陛下安心睡吧,臣在這裏呢。”


    “你身上……有明河的味道。”很久不見林輝夜出聲,林解語本以為她睡著了,卻忽聽到這麽一句,瞳孔霎時緊縮起來。


    “臣身上怎麽可能有趙明河的味道。”


    “明河的……血的味道。”然,林輝夜卻淡淡道。


    “臣在獵場裏遇見她了。”林解語道。“她受了點傷。”


    “誰讓她受傷?”


    寂靜的夜裏,隻留林輝夜的尾音。


    林解語揉按林輝夜額側的手停了下來,好半響都沒動過。她隻聽林輝夜唿吸均勻,偶爾還會在自己懷裏輕輕廝磨兩下,自己卻是怎麽也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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