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女兒交筆友這事,一開始馮念全然沒往心裏去。


    直到次年春,三月裏,她感覺女兒有了一些變化。


    這姑娘本就愛美,一直都很注重個人形象,但這段時間以來她愛美程度有點超標了。她纏著馮念學了好幾樣青春時髦的綰發編發,穿搭更上心了,聽人誇她像這樣好看就很高興。


    注意到這點馮念就想到,該不是有情況了吧?


    關注之後發現她每天還是那樣,除了有時候會讓侍女取封信迴來,其他沒什麽不同。


    等等……


    信?


    馮念還是頭一迴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女兒的筆友是從哪兒鑽出來?他什麽身份?是不是把我寶貝騙了?


    陳圓圓她們覺得很有必要順藤摸瓜查一查對方,至少得確定他是不是好人吧,這種事早知道早處理影響麵小,真等她陷進去了再要解決裏外難做。


    這話得到了好些個的支持。


    都說小姑娘身份尊貴,很有可能被不知道從哪兒殺出來目的不純的男人盯上,當娘的確實不能不聞不問,要管管她。


    劉楚玉:“你們想想群主女兒的脾氣性格,這個事情反過來比較合理,沒準是她自己撩的人家。”


    妲己:“就是啊,你們這對母女還有被騙的時候?騙她的活得出來?”


    夏姬:“我想起蘇妃娘家侄子,想當初跟小姑娘玩得也很好啊,她說翻臉就翻臉了,人追到這邊來也沒個好結果,現在天天被那幾門功課折磨。像這種說抽身就能抽身的女孩子,確實不用太擔心。”


    呂雉:“真想知道就直接問,別人去問她不說,念念你去準沒問題。”


    ……


    四月份吧,天還不怎麽熱的時候,馮念抽了個周末帶賠光光和六六一起去了海邊玩,賠光光自己在一邊挖海鮮,母女兩個光著腳在沙灘上散步,這時氣氛正好,馮念提起來:“我冬天那會兒就看你在跟人通信,現在好像還有往來,是上哪兒交的筆友?”


    “……娘怎麽問起這個?”


    “關心你啊。”


    小姑娘恍然大悟,意識到母親恐怕是擔心她認識了來路不明的人,正好這時候馮念也扭頭朝她看去,六六借著調整遮陽帽的動作組織了下語言,說:“通過吳先生認識的。”


    通過吳先生啊……


    那應該是正派人,畢竟吳先生現在除了協助研發機器設備之外就是給國立大學上物理課,他身邊能和六六聊得來的總不會是廠裏的工人,八成可能是大學生。


    馮念剛放鬆戒備,忽然她想起另一件事。


    吳先生告訴自己遇到一個不可多得的天賦學生就是在去年冬天,這事六六知道,還知道她想把人留在秦國,之後不久六六就有了個筆友,這是不是太巧了一點?


    馮念停下來,轉頭看她:“六啊,你那個筆友該不會就是吳先生同我提過從鵝國來深造的物理天才吧?”


    “……”


    她一卡殼,馮念心裏有數了。


    “還真是啊?你是故意去接近人家的?”


    “……”


    看她眼神飄啊飄,還有什麽不明白。馮念看看頭頂藍天,再看看不遠處高高的椰子樹,說:“要是想為我分憂就算了吧,這事用不著你親自去做。”


    小姑娘這才同她解釋,說本來動機確實不純,書信往來一段時間之後他們之間的友誼已經非常純潔了。


    “娘你不能那麽殘忍,謝爾蓋他在學校裏都沒什麽朋友,就連鵝國同胞也不和他親近,其他人都嫉妒他隨便就能學得很好,不信你問賠光光,他們那些人不會反省自己隻會排擠別人……謝爾蓋他在這邊隻有我這一個好朋友,要是我都跟他斷交了人多可憐呢?”


    這番話也是真的……


    槽點多到讓人不知從何吐起。


    馮念斜她一眼:“這麽說你還是在行善積德?”


    小姑娘有那麽點不好意思,看她臉色都紅潤了些,她說也不至於:“謝爾蓋人挺好的,他特別聰明,也讀了很多書,隻要是學問方麵的我說什麽他都知道,就是不太有文藝細胞。”


    “哦?”


    這種事隻要起了頭後麵就滔滔不絕,六六說她高興和謝爾蓋寫信,他和別人不一樣:“尤其我成了皇儲之後,別人不是怕我就是諂媚我,娘你想想跟賠光光一起過來那些……謝爾蓋不一樣,他從來沒讓我感到不愉快。”


    “也可能是因為他不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了或許就不一樣。”


    六六想了一陣子,說:“可我覺得他不會改變的,他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隻是因為母親的關係不太受貴族子弟歡迎,本身還是公爵的兒子呀。”


    “你們都聊到這些了?”


    “我問的,我問他為什麽不遠萬裏過來,他說困在國內看不到出路,得知有這個機會才想出來搏一搏,還說慶幸做了這個決定。”


    人的感情是能通過文字表達出來的,六六看他寫來的信,覺得他對鵝國可能也沒有那麽深的感情,這興許源自於他母親一直以來的尷尬處境、他遭受過的不公平對待、還有就是身在公爵府見過太多灰暗腐朽的東西。


    當權者和他們立下的製度都讓人看不到未來。


    尤其來到這邊以後,他幾乎已經遠離了勾心鬥角,幾點一線的學習對別人來說枯燥乏味,謝爾蓋樂在其中。


    教授的關心和重視也讓他感到溫暖。


    就好像從嚴寒之地一步走到溫暖如春的地方,誰還會心心念念想迴去呢?


    讓謝爾蓋放不下的大概隻有他母親吧。


    就算沒在書信裏直接聊到這個,六六是這麽感覺的。就連賠光光都會說學成以後要怎麽修正他父皇的錯誤重新改造梁國,謝爾蓋沒說過,他從沒說過迴去以後要怎樣,至少現在他應該沒考慮這個,這就說明很多問題了。


    六六特別自信的說:“我能說動他,他會留下來的。”


    看女兒一臉驕傲,馮念歎口氣:“你記得一件事就好了:對我還有你舅舅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寶貝,我們不需要寶貝犧牲自己去做這種事情,明白嗎?你覺得與他脾性相投,可以往來,就正大光明的同他做朋友,朋友之間不要摻雜太多利益的東西,真要辦這個事也不需要你去付出和犧牲會有其他辦法解決。


    我這麽說,是不希望你談的好好的朋友說沒就沒了。”


    馮念說的話六六是最能聽得進去的,她在沙灘上麵朝蔚藍大海仔細想了,次日,一家三口乘車返迴,迴去之後小姑娘給她相處了四個月的筆友寫了封信去。


    在這封信上,她向對方坦誠了身份。


    自從交換了通信方式開始,謝爾蓋最期待就是每隔一段時間收到一封不署名的來信。


    他已經很習慣了,隻要是那女孩兒寫來的信,信封上通常隻有一行字注明地址,以及謝爾蓋(收),拆開之後內容就豐富很多,她通常能嘮叨個兩頁紙,聊得比較多是最近看過的書,書上什麽觀點讓她認同,又有什麽她不認同,還有最近的新發現,比如烘焙坊的蜂蜜蛋糕非常好吃,罐裝曲奇餅幹也很美味,還有她最近使用新產品的反饋……這些生活化的東西是慢慢加上去的,一開始沒有,現在認識好幾個月,小姑娘隨意了。


    謝爾蓋喜歡這樣,每次收到信他都會拿到圖書館去找個角落裏坐下來慢慢看。


    這迴也一樣,謝爾蓋很有耐心一點點將信封拆開,取出疊得規規矩矩的信紙,展開一看。


    是她的字,一如既往的流暢娟秀。


    她說她上個周末去了海邊,這個季節去海邊玩非常合適,有海風吹著不顯得熱。寫了幾行去海邊玩耍的感受之後,她說自己迎著大海反省了往日的一些行為,寫這封信也是想坦誠一件事。


    「初次見麵之前我已經聽過你的名字,吳先生很喜歡你,屢次說起想收你做關門弟子,我以前從沒聽他那樣誇讚一個人,對你有些好奇,所以才在認出你之後主動與你攀談,那時隻想見識一下物理天才是什麽樣子。


    我假裝自己是國立大學的學生,被你拆穿之後也沒坦白自己的身份來曆。


    後來頻繁的通信使我明白你是個正直可靠的朋友,我曾經想說說自己的事,又沒尋到合適的機會開口,才拖到今日。


    想告訴你的是,我曾經用過裴b這個名字,隨母親入秦以後改名叫馮錦程,去年初被舅舅賜下趙姓,和你同班的裴u是我弟弟。


    你可以考慮要不要繼續同我做朋友了。


    希望得到你的肯定答複,假如我們的友誼得以延續,下次一定要堂堂正正的站到你麵前向你重新介紹我自己……」


    這封信寫得非常真誠,就是說事情,一點兒花裏胡哨的東西也沒有。


    老實說,謝爾蓋早就感覺筆友來頭不小。


    姑且不看穿著打扮。中肯的講她物理天賦不算高,卻能跟著教授學習好幾年,人還不是國立大學的學生。還有她把通信地址留在書店,雖說也可以理解為不願意讓家人知道自己新交了一位男性朋友,但以她爽朗活潑的個性來說,家人應該相當寵她且非常開明……


    如果不是要躲著家裏,那麽就是不方便給出真正的地址。


    她家所在的地方可能相當有名。


    由此可以推出對方身份不低。


    謝爾蓋早想到這些,他有心理準備,還在尋思對方會在什麽時候以什麽方式曝光自己,這天來得實在很快。


    就算有準備,他還是非常驚訝。


    信上提到同班的裴u,那是梁國太子,她說自己是裴u的姐姐,那身份就唿之欲出了。


    ――原來是大秦儲君啊。


    驚訝之餘謝爾蓋的第一反應是:未來的女皇陛下原來是這麽可愛的人?


    然後他想起剛住進宿舍的時候被蘇程攔下來問過關於大秦儲君的事,他當時說了什麽來著?


    好像是公式化的奉承了一番,說有機會想見一見。


    沒想到一語成箴,機會真就送上門來了。


    他不光見過,見過兩次,前後還跟人通了四個月的信。


    謝爾蓋自然不會因為對方身份崇高就放棄這個很談得來的朋友,他也舍不得那樣……走了會兒神以後,他把書本挪到旁邊,將帶出來的信紙鋪好,用明顯流暢了很多的秦文寫了迴信。


    裏麵有一段說:「你是皇儲或平民對我未有不同,我不眼紅你的身份,也不覬覦你的權勢,惟願如從前一般與你分享聽你訴說。隻要你心意不改,我們當然還是朋友。」


    這封信足足讓六六高興了一整天,她炫耀式的將謝爾蓋的迴信同母親分享了。


    你敢相信馮念看完第一時間想到了當初的法希爾。


    他倆處境和性情雖然不同,寫信的風格簡直一樣樣的,乍一看那種好像也沒說什麽,但就是格外動人。


    馮念之前還想過,當初她要是單身,真沒準就跟法希爾去了,那家夥真的很會。


    聽吳先生的說法,謝爾蓋應該不是法希爾那種,那也跑不了是個天然撩。


    馮念問她寶貝女兒:“你那封信怎麽寫的?”


    六六這會兒正高興,看母親想知道就迴房去拿出兩頁紙來遞到馮念跟前:“我寫了修改了謄抄之後才寄出去的,這是原稿,娘你看看。”


    馮念這一看就看出問題了。


    這兩個說是做朋友,跟談戀愛有什麽區別?


    六六這信讓她翻譯就是:我家裏大富大貴瞞著你是我不對,你不要和我分手,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好。


    對方迴信說:說好一起走誰分誰是狗。


    那麽問題來了――


    這兩人是不是搞反了什麽?


    她的寶貝完美的將自己帶入到強勢方,活脫脫就是鳳傲天和她的美強慘天才小男友。作為鳳傲天的母親,馮念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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