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人知道歐陽青峰來邊城的消息也很高興,尤其趙長卿再三讚歐陽青峰人品出眾,道,“如蘇先生一樣平易近人,極有見識,不要說武功,就是從人品說,能叫阿寧多與這樣的長輩接觸,也是百利無一害的。”


    淩氏就著急兒子拜師的事,挑眉問趙長卿,“那你弟弟拜師的事可準了?”


    趙長卿接過永福遞上的茶,笑道,“歐陽師父頭一天來邊城,風塵仆仆,滿麵倦容,這個時候怎好開口。若是開口叫歐陽師父駁迴去,豈不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淩氏心知自己太急,笑道,“很是這個理。是該叫人家師父歇幾日的,你素來機伶,什麽時候看人家心情好再開口?哪怕人家不願意收徒,像你說的,叫你弟弟多聽聽長輩教誨,也是好的。”


    說了一迴歐陽師父,淩氏道,“明天咱們去老祖宗那裏請安,別忘了穿得鮮亮些。”


    趙長卿應了,道,“母親,我看鋪子裏的皮貨到了,大舅媽可選了大姐姐的嫁妝出來?”


    淩氏笑,“我先請了你大舅媽來挑的,她挑了不少皮子去,也不隻是給你大姐姐預備,明年你二姐姐要及笄,親事也快了。”


    “是啊,覺著就一轉眼的工夫。”趙長卿笑,“二姐姐這兩年也瘦了,她們姐妹三個,二姐姐眉眼生得最好,親事上肯定不愁的。”


    淩氏亦道,“是啊,你二姐姐自幼就是個胖的,平日裏看不出好眉眼,這一瘦下來,當真是個美人。如今隻是微豐,反叫人瞧著有福氣,如今就有人跟你大舅媽打聽你二姐姐呢。”心中也很為侄女高興。


    趙長卿笑,“我記得鈴姐姐跟二姐姐同歲,明年鈴姐姐也就及笄了,袁大伯娘素來心氣高,不知道給鈴姐姐尋一門什麽樣的親事呢?”因明天要去朱家請安,趙長卿隨口一問罷了。


    淩氏笑,“憑朱家的家世,你鈴姐姐又是個出挑兒的,在邊城尋門好親不難。”


    母女兩個說了不少話,至傍晚用飯時,便一起去了趙老太太屋裏。


    第二日,一家子女人們去了朱家給朱老太太請安。


    自從趙長寧險些被拐事件後,袁氏待趙家更加熱絡了些,她是聽丈夫朱明堂說,那天趙家找不著兒子,後來還是將軍家大公子出麵把趙長寧找了迴來。聯想到趙勇這幾年順風順水,如今已升做百戶,想來定是搭上了將軍府的線。真是不顯山不露水,偏生有這樣的本領。


    就是趙家姐妹,如今穿戴打扮也都俏麗了許多。


    便是朱老太太瞧著這對姐妹花也是喜歡,趙長卿做了個暖帽孝敬朱老太太。趙長卿笑,“入了秋天就涼了,我給祖母做暖帽的時候,想著是上好的料子,厚實也暖和,就給老祖宗也做了一個。”


    見老太太給趙長卿哄的眉開眼笑,袁氏心說,這順竿兒往上爬的本事,尋常人真比不了趙長卿。朱家自認書香大家,朱鈴等都是千金小姐一般長大,若說女紅,通也是通的,隻不過偶爾做個香袋兒荷包的,就很不錯了。再多的,一是做不來,二則不是千金小姐的派頭。畢竟家裏針線上人或是手巧的丫頭有的是,尋常哪個要姑娘小姐動手。


    趙長卿卻無此顧慮,趙家本就門第尋常,就是趙長卿自己的衣裳也多是自己做的。她女紅又好,很能拿出手去,不客氣的說,趙長卿的針線半點不比趙家最手巧的丫環差。她做的東西,還真合朱老太太的心意。自從去年朱老太太給了趙長卿許多東西,趙長卿對朱老太太明顯更親近了。趙家雖已是官宦之家,隻是仍遠不能跟朱家這樣的大族相比,故此,趙長卿便從細處著手,時常給朱老太太做針線送來。


    朱老太太本就喜歡她,看過暖帽後很是讚了幾句,又問她在家做什麽。趙長卿笑,“除了做針線,依舊跟著先生念書,母親在教我看鋪子裏的賬了。”


    朱老太太笑,“很是應該。你鈴姐姐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跟著你大伯娘學著理家管事了。女孩子家,讀書識字陶冶性情,管家理事能明白人情世故。”


    趙長卿道,“尤其有些事瞧著簡單,真正自己一接手才知難處,隻得在細處多用心了。”


    朱老太太笑,“隻要仔細用心,世上沒難事。”


    陪朱老太太說了幾句話,趙長卿就去同朱家姐妹說話了。


    趙長卿沒見著朱曦,難免問上一句,朱鈴歎道,“二妹妹夜裏做針線,不留心著了風,又病了。”


    趙長卿深覺奇異,道,“你們府裏這麽些丫環婆子,就是姐姐妹妹們尋常做針線,不過打發時間罷了,曦姐姐身子骨兒本就不大俐落,怎麽還晚上熬夜做針線?”何況朱曦又不是那經常做針線的,尋常找發時間罷了,什麽針線要朱曦深更半夜做呢?


    朱鈴並不多提,道,“她身子骨兒本就嬌弱,她的丫環也糊塗,竟不知勸著些,可不就病了。”


    趙長卿便不再多談朱曦的病,隻道,“曦姐姐自來就有些嬌弱,好生保養尚來不及。可千萬別這樣熬神了。”


    朱鈴道,“是啊,我也這樣勸她。眼瞅著一日大似一日,她這身子骨兒總是不好,這樣下去,不是常法。”


    說了一通朱曦的身子,大家又說起些別的閑話,朱鈴道,“趙姐姐定親了,你可知道?”


    趙長卿久不參加詩會,若不是朱鈴提,她還真想不起趙家姑娘來,笑,“這我倒沒聽說。”


    “也是近兩天的事,她及笄禮在六月,及笄禮後定了王家。”


    趙長卿問,“是尚書府王家嗎?”王老尚書辭官迴老家邊城,在城中素有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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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是啊,還是知府太太做的大媒。”


    趙長卿笑,“那真是極好的姻緣。說來姐姐明年也就及笄了呢。”


    朱鈴笑,“你倒打趣起我來?”


    “打趣不打趣,姐姐明年都要及笄。”


    女孩子,及笄就意味著可以嫁人了。朱鈴心下有幾分羞意,好在她素來是個大方人,一笑就放開了,道,“過幾年,你照樣有這一遭。”


    及笄禮倒是好辦,依朱家的體麵,又是朱六老爺的長房嫡長孫女,總能辦得體麵周全。隻是,朱鈴這親事簡直能愁死袁氏。


    晚上同丈夫說了趙家來請安的事,袁氏又操心閨女的終身大事來,“趙大太太很有幾分意思,他家嫡次子比咱們阿鈴大一歲,聽說書念的不錯。再有就是王家大太太,也像有那個意思似的,好幾迴誇咱們鈴姐兒大方懂事。”


    “王家不是與趙家結親了嗎?”


    “跟趙家結親的是王家長房庶三子,這個是嫡子。”


    朱明堂挑眉,“一個庶長子就娶了趙家的嫡長女?”


    “看你說的,不過是記在嫡母名下,唬人罷了,不然怎麽會嫁王家庶三子?”袁氏道,“你有空瞧瞧這兩個後生,看哪個好些。”


    “好。”朱明堂一口應下,問,“曦姐兒的身子可好些了?”


    袁氏歎道,“曦姐兒好的時候是什麽光景,你也是知道的。今天又請大夫過來,說是轉好了,她總是吃不下飯去就叫人愁,正好有我娘家送來的燕窩,我著人給她送去了,叫她姨娘每天打發她吃。”


    “曦姐兒也大了,總這樣病病歪歪的不成,趕明我請個好大夫來給她調理調理。”


    袁氏心下微酸,嘴裏依舊道,“是這個理。小姑娘家,總要健健康康的才叫人喜歡。你看勇表弟家的卿姐兒,真是機伶的了不得,小小年紀就做得一手好針線,今天跟著二姑媽來請安,又給老祖宗做了暖帽,不怪老祖宗喜歡她,我也喜歡她。曦姐兒論年紀比卿姐兒還大,我看個頭竟不如卿姐兒高。真真叫人發愁。”


    朱明堂歎口氣,“勇表弟家寧哥兒也生得虎頭虎腦,你說這也奇怪,咱家的孩子丫環婆子圍著,山珍海味的吃著,怎麽倒不如尋常人家的孩子身康體健?”


    袁氏笑,“你也莫這樣說,看鈴姐兒蟬姐兒,哪個不康健了?就是曦姐兒叫人發愁罷了。趕明你給她請個好大夫,調理調理也就好了。”


    朱明堂依舊微微皺眉,袁氏笑,“你今天是怎麽了?”


    朱明堂一手輕輕拍著太師椅的扶手,輕歎,“不中用啊。”


    袁氏挑眉,倒了盞茶捧給丈夫,“你這話叫人不明白。”


    夫妻兩個感情不錯,朱明堂拉袁氏坐下,輕聲道,“虧你平日還是管家的人,祖父祖母年紀大了,如今都是將八十的人了。老祖宗是個再明白不過的,咱們誠心孝敬就是,祖父卻向來是個風流秉性。叔伯十房,子孫加起來上百,卻沒哪個得祖父的青眼。咱們六房跟著祖父母一起住,算是近水樓台,好容易曦姐兒得了祖父一句讚,叫她孝敬老人家些東西,也是重孫女的心意。誰曉得她身子不中用,針線沒做成也罷了,倒累病了自己。虧得這事沒傳出去,不然豈不讓人笑話?”


    夫妻多年,袁氏早先也慮到此處,隻是如今亦是無奈,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曉得她就病了呢。”


    朱明堂擺擺手,“平日裏看著還算機伶,關鍵時候笨的叫人不知道怎麽說。難道孝敬長輩一定要做針線,平日裏學那些琴棋書畫,怎麽不是孝敬呢?她曾祖父讚她琴好,又沒說她針線好?何苦這樣熬神費力的做針線,難不成家裏還缺了針線上人?”


    袁氏笑,“也別這樣說,女孩子家,在家裏嬌慣些也是有的。這次不成,祖父又不是不迴家?待祖父迴家時叫她們姐妹過去請安,是一樣的。”


    朱明堂歎口氣,笑,“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現在說這個也沒用,叫曦姐兒好生休養吧。先說鈴姐兒的婆家是正經。”


    “這話很是。”夫妻兩個商量了半日,待夜深歇下不提。


    各家有各家的煩惱,朱太爺人還活蹦亂跳,子孫已為他籌謀身後遺產分配了。趙家倒無此憂,隻是大俠歐陽青峰到了邊城,趙長寧拜師的事一直沒個準信兒,亦叫淩氏著急。


    趙長卿倒不急,轉眼葡萄熟了,歐陽青峰叫她去釀葡萄酒。


    楚渝對此意見頗大,早早去了歐陽青峰的宅子,圍著歐陽青峰念叨,“師父要有事找卿妹妹,跟我說一聲,我叫她來是一樣的。”


    歐陽青峰瞅都沒瞅他一眼,閑閑道,“我直接派人去叫長卿就是,幹嘛要跟你說?對了,你來做什麽?我又沒請你。不請自到,是為惡客也。”


    “惡客”楚渝唇角抽了又抽,鬱悶的隨口扯個理由,道,“我來給師父請安。”


    歐陽青峰挑眉,“請安?沒見你給我磕頭啊。”


    楚渝隻得磕了一個,歐陽青峰笑,“行啦,你也請了安,沒事就迴去吧。我這裏不用你服侍。”


    楚渝從地上爬起來,死賴著不走,道,“師父不是說要釀酒麽?我給師父打個下手,也是給師父分憂了。”


    “你一個臭小子,我哪裏用你分憂,有長卿就夠了。”隻當沒見到楚渝的酸臉,歐陽青峰一撣衣衫,問,“我這衣裳如何?”


    楚渝素知歐陽青峰有些臭美的毛病,恭維道,“衣裳好,師父的人品更好,這好衣裳配


    配師父的好人品,就是好上加好,極好。”


    歐陽青峰滿意道,“算你有眼力,是長卿做來送我的。長卿手真巧,非但點心做的不錯,衣裳不用量一下就做得合身。非但細致,這顏色繡紋我都喜歡。”


    楚渝險些一口血噴出來,緊張道,“師父你莫多想,卿妹妹是拿你當長輩的!”


    “我多想?”


    楚渝心下怪趙長卿做事沒個譜,怎麽好送老光棍衣裳呢?何況又是沒啥節操的老光棍!楚渝嫉妒的要命,嘴裏說話就沒了譜,醋兮兮道,“卿妹妹春日鮮花一樣的人品,師父已是秋天的老南瓜,如今師徒名分未定,師父怎麽好收卿妹妹的衣裳?”


    “秋天的老南瓜!”歐陽青峰反複咀嚼了幾遍,偉岸迷人的臉上勾起抹不善的笑意,一腳將楚渝踹了出去。


    楚渝心下猶是咕嘟著一鍋老醋,心說,這就翻臉?我還沒說你是秋天的老黃瓜老螞蚱呢!


    於是,在趙長卿到歐陽師父這裏時,剛下車便見楚渝自門房出來,趙長卿既驚且喜,問,“楚哥哥,你怎麽在門房,難不成特意接我來著?”


    楚渝笑,“師父說了今天要收你為徒,我來迎迎你。”


    “收我為徒?”


    “是啊,師父說你資質不凡,良材美玉,便起了收徒之心。”楚渝是迫不及待的要坐實了歐陽青峰與趙長卿的師徒名分。


    趙長卿一臉為難,“可是,我根本沒習武的意思啊。楚哥哥,師父能不能改為收阿寧啊?”


    楚渝笑,“你怎麽倒笨了,你先拜了師,阿寧的事,我們日後再提不遲。”他把歐陽青峰弄來,原本就是為了叫趙長卿拜師。學不學武功沒什麽,師徒名分最要緊,隻要拜了師,他跟趙長卿就有師兄妹的名分了。


    趙長卿拽了楚渝的胳膊一記,止住了腳步。楚渝問她,“怎麽了?”


    趙長卿拉拉他的袖子,楚渝近前,趙長卿湊到他耳根子畔問,“會不會變成飯桶啊?”練了武功,萬一像楚渝那般,一頓飯吃一桌子菜如何是好?


    楚渝除些噴笑出聲,道,“師徒名分先定下來,習不習武以後再說。”反正他也不想趙長卿習武。女孩兒有些英氣不錯,可也不能變成野人。


    趙長卿又擔心,“我沒帶拜師禮啊?”


    “怎麽沒有?衣裳不早送來的。那就是拜師禮。”楚渝酸溜溜道,“我說妹妹真會辦事,現在都會送禮了。”


    “這叫什麽送禮?”趙長卿道,“邊城比中原地界兒冷的早,那天師父來,我看師父穿的是單衣,如今都立秋了,怎能那樣單薄?萬一凍壞了可怎麽好。你又有正經差使要忙,再說,這麽星點小事,不值當鬧得沸沸揚揚,我就趕做了身厚料衣裳讓人給師父送了來。後來知道師父這裏不缺侍奉的人,我就放心了。”


    楚渝笑,“偏你細心,師父頗有產業,不是那等跑江湖為生的江湖藝人。先前為何隻備了宅子,沒備仆婢,就是因為師父身邊自有侍奉的人。”


    兩人說著話就進去了,歐陽青峰坐在中庭合歡樹下,聲音朗朗動聽,“我活了三十幾年,還是頭一迴穿徒兒做的針線。”


    楚渝給他師父酸了一下子,幾步趕過去倒盞新茶遞給趙長卿,道,“卿妹妹,拜師吧。”


    歐陽青峰是趙長卿見過的最沒架子的師父,敬杯茶就是拜師了。楚渝悄悄安慰她,“比我那會兒險些被偷強迫拜師鄭重多了。


    歐陽青峰瞪楚渝,趙長卿抿嘴笑,楚渝拉著她的手,“卿妹妹,以後咱們就是正經師兄妹了。”


    歐陽青峰悠然的喝著茶,慢調斯理的棒打鴛鴦,“就是師兄妹,也莫動手動腳。長卿是大姑娘了,你做師兄的要莊重。”


    “師父向來通達,何時在意過那些無用的繁縟節?”楚渝笑,“您可不是酸生腐儒那樣人哪。”


    歐陽青峰笑眯眯地,“可見你根本不了解師父啊,師父天生又酸又腐。”


    楚渝終於給歐陽青峰噎死。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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