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調轉視線,像是剛剛才看見這個清澈小巧的水潭,眼睛立刻睜得大大的,一臉驚訝的看著身旁的蘇硃痕,興奮的伸出手指指著水潭問道:“哇!大嫂……這個,這個水潭是……溫泉?!”


    蘇硃痕沒有做聲,隻是點點頭作為迴答。


    但是她的動作立刻引來身旁的人更為大聲的一聲驚唿:“啊!真的是溫泉!”


    下一秒她的眼神就轉為疑惑:“奇怪,我從小在洛府長大,,沒聽說過蕪院有什麽溫泉啊?小的時候頑皮,整個洛家上上下下所有地方都被我跑遍了,蕪院偏僻,我雖然來的次數少,但也不是沒來過,我怎麽不記得這裏有過什麽溫泉呢?就連府上資格很老的單媽媽和那一幫碎嘴的丫鬟小廝們也沒聽見他們說過,奇怪!”


    蘇硃痕心裏微微一動,卻並不打斷,隻是順著她的話嗯了一聲。


    “啊!”樓亦歌突然像是明悟,兩眼炯炯有神分外的亮,哈哈笑著對著硃痕揶揄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大哥疼愛大嫂特地為大嫂挖的!”挖溫泉若是想挖就能挖到,大概遍地都是溫泉了。


    疼愛?蘇硃痕心裏嘲諷的一笑,淡淡說道:“可能是吧!”


    樓亦歌像是貪玩的孩子一般,跑過去將手放進水裏,溫暖的感覺立刻從手的周圍沿著手臂上升,令她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舒服的歎道:“大嫂,真的哎,這水是暖暖的,好舒服呀!”她俏皮的對著硃痕眨眨眼,調笑道:“大嫂,你要是在這裏洗澡,可連洗澡水都省了!”


    在這裏洗澡,這丫頭居然想到這個!蘇硃痕看著活潑快樂似乎不諳世事的樓亦歌,眼前卻浮現出蘇無衣的樣貌,這個小女孩也和無衣一般的年紀呢!那樣的年輕,年輕的連性子也有幾分的相似,她原本冰冷的心忽然柔軟下來,不禁好氣又好笑,卻仍隻是淡淡的應了聲“嗯”


    呀!大嫂居然把她的玩笑話當真了,樓亦歌驚訝的張大了嘴,隨即想到今天來這裏的正事,立碼從潭邊跑迴來,拉起硃痕的手便往迴走,邊叨叨的念著:“這可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又下的這樣好,大嫂,你一定要


    陪我好好喝兩杯。”手中冰涼的觸感製止了她接下來的話,卻引出另一個話題,“咦,大嫂,你的手怎麽會這麽冷?”


    蘇硃痕不著痕跡的將手從她掌心中抽出,外人的碰觸,會令她感到渾身不舒服。


    “沒什麽,可能在外麵的時間長了一些。”


    “天哪!天還這麽早,大嫂你就在外麵站了一段時間了。”她看一眼硃痕薄薄的白衣,“還穿得這麽單薄,這幫奴才們一定又偷懶了,沒有及時給大嫂送來禦寒的衣物,要是凍壞了怎麽辦?也不想想,就算是住在蕪院,大嫂也是洛家明媒正娶名正言順的少夫人,怎麽可以這樣怠慢!我迴去一定讓爹好好教訓一下他們,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她憤憤不平的念叨著,忽然想是想到什麽,驚詫而猶疑不定的看著硃痕,“大嫂,你在這站很久了,該不會,該不會是指你在這站了整整一夜吧?”


    蘇硃痕看了她一眼,緩緩說道:“我不冷,走吧。”再轉頭看了一眼那株開得猶如烈火燃燒般的紅梅,眼神一黯,終於大步向屋子的方向走去了。而樓亦歌隻得小跑著追在她的身後,一邊喊著等等之類的話。


    當一黃一白的身影俱消失在冰冷的雪地中,隻剩下那抹異常的紅立在碧水旁,顯得分外的孤獨。


    愈熱烈才愈寂寞。


    像時間的光與影,鋪陳出一片迷茫與朦朧。


    等她們迴到庭院時,酒已溫好,在寒冷的空氣中飄著嫋嫋的熱氣,熟悉清冽的酒香陣陣襲來。樓亦歌小跑著進房,打開壺蓋,酒色清淺透徹,若有似無的碧,酒香中蘊著淡淡的梅香,她深吸一口氣,驚喜的叫道:“是梅沁,冰梅沁!大嫂,你竟然偷偷藏了這樣的好酒!”


    蘇硃痕嗅著淡淡的酒香,不在意的說道:“什麽?原來這酒叫做梅沁,我平時不太喝酒。這酒,大概是碧影買來的吧!”


    那邊,樓亦歌已經迫不及待的斟了一小杯,輕輕抿一口,搖頭晃腦的做出一副名家的姿態:“‘色若清泉有無碧,香凝寒雪淡淡梅’,酒味清淡但迴味無窮,一口便令人齒頰留香,雖是烈酒,後勁很足,卻不易令人醉。若是青衣姐姐所釀,甚至可以提神醒腦,讓人越喝越清醒呢!”


    “青衣?”蘇硃痕走到桌旁坐下,聽到這個名字時斟酒的手微微一頓。


    樓亦歌點點頭道:“青衣姐姐一手釀酒的絕技。不過就是不經常釀罷了不同的時節釀不同的酒,特殊的釀造手法加上特製的藥物,所以她的酒總和那些市麵上的酒不同。我最喜歡的就是她釀的冰梅沁了,可惜這兩年她突然之間就不釀了,害得我都再沒喝道這樣的好酒了。”她低低的可惜著。


    酒已斟滿,蘇硃痕也輕抿一口,酒液入口溫熱,但仍有一股清涼之味滲入肺腑,令人不禁想打個寒顫,腦中也頓時清明幾分。酒味清淡不凜冽但後味綿長,香味清疏,色澤剔透,極適合女子飲用。她讚歎道:“果然是好酒!”


    樓亦歌揚眉得意道:“這是當然了!”說著又舉杯喝了一小口,細細的品著,忽然間“咦”了一聲,疑惑道:“奇怪,這酒的味道竟和青衣姐姐釀的有幾分相似呢!竟也在裏麵加了薄荷草,我還以為在酒中加入薄荷草是青衣姐姐一人獨有的呢!不知道這酒是哪位釀酒師傅釀的,居然和青衣姐姐有著一樣的巧思。”


    蘇硃痕看著杯中顏色清淺的酒液,原來是在其中加了薄荷草,怪不得能讓人頭腦清明。這青衣,真是心思奇巧的女子啊!


    蘇硃痕在心底冷冷的笑著,青衣繡女,“血妖”洛清淵身邊的兩大婢女。青衣擅易容,繡女擅暗器。能跟在他身邊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她心中一動,麵上卻無絲毫變化,淡淡的問道:“小樓,為何她這兩年突然不釀了?”


    “啊?”樓亦歌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抱怨道:“誰知道啊!青衣姐姐釀酒全憑心情,隻有她願意時她才釀。這府裏除了清淵哥哥能讓她隨時釀酒之外,別人的話她誰都不聽,我也是厚著臉皮纏著青衣姐姐耍賴才央來的酒。要知道,就是爹,向青衣姐姐要酒都沒要到過幾次呢!”她頑皮而略帶得意的對著硃痕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是嗎?”硃痕低低的道,低頭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纖長濃密的睫毛遮住她的眼睛,不留一絲空隙,任誰都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她這裏才一杯飲盡,樓亦歌已經接連喝了三四杯酒,白皙的頰上浮上一層淺淡的粉,是完全的少女的顏色。


    蘇硃痕捏著空杯默不作聲的低著頭,也不再去斟酒,似乎是在幽幽的發愣。


    房外的雪已經變得很小了,細細碎碎的,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微光。而梅花卻開的更好了,連疏淡的香味也漸漸濃鬱起來,那些淺淺淡淡的顏色雜亂卻不失層次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金燼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靡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靡荼並收藏金燼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