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兒隻聽得如墮五雲霧裏,道:“啊,原來大師卻是武功高手呢,我隻以為寺裏的和尚都隻誦經並不習武的。嗯,你的師父更厲害了,甚麽都能知道!”


    隱晦搖搖頭道:“這個寺是我當年經此一役後,勘破了塵世,出家於此的,寺僧素不習武。而老衲的授藝恩師卻是出家並主持於五台山,後來雲遊掛單於寒山寺,並圓寂於彼。”


    說道恩師,隱晦遙望天際,思如潮湧,沉吟不語。狐兒心想:“原來和尚也有感情的呢。當下也不出聲驚擾。”


    良久,隻聽得隱晦緩緩續道:“恩師自知不久於凡塵,乃千裏寄書召我一見。那日見到恩師的時候已是深夜。恩師見到了我,甚是高興,乃執我手道:”老衲隻是等你了。“我當時並未覺得他這話有甚玄機,我行走江湖,粗獷豪氣,隻知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從沒想到恩師此語竟是訣別的。我說:”師父,我帶了點好吃的給你。“轉身欲去拿來,恩師執手製止了我,說道:”坐下。我有數語與聞。“我依言坐在其身前的蒲團上。隻聽他惋然歎了口氣道:”世間武學,老衲已窺奧極秘,而我所知亦悉以相傳於汝,此數年雖欣聞你行俠於江湖,所向無敵,但樹大招風,他日必曪災咎,料來世間武學高手,已無人能出汝右,而惜乎,異界猶遺留神兵器於此世間凡塵。前十年老衲於諍友桃疆夭夭子處論經辯武,終誘他演示了一遍,最後那一刀,甚是厲害無匹。十年以來,老衲殫精竭力,晝夜冥思,竟難獲一招可以敵之。此數日夜聞寒山寺鍾聲,似有所悟,今晨喜獲般涅金鍾經一偈,汝來日誦之,可免滅頂之災,阿尼陀佛。“


    “當時我糊裏糊塗,不知所雲。正要細問,卻見師父左手撚佛珠,右手捏個劍指訣過頂,口中誦唱:”甲子花,菩提蓮,十麵埋伏刀七段。般若經,舍利緣。金鍾覆罩可安然?噫!隱氣晦數猶目前。‘但見他麵目慈祥,似帶微笑。一輪唱畢,又複誦之,我凝神細聽,初時尚覺煩躁,稍後竟是春風輕沐,如入禪景。“


    “卻不知師父何時已止了誦唱,更不知何時身際已繞坐了七個寺裏和尚,木魚篤篤,鍾鈸齊鳴,正自低眉垂首,口誦金剛經。但聞寺塔裏鍾聲當當,悠揚輕婉,竟有悲戚之音,我心裏咯噔一下,急去搖恩師軀體,卻已僵冷。原來恩師早已和寺裏的和尚告辭了。隻是等我的到來,托付此一偈,了卻心事,方赴極樂。善哉善哉。”


    “此後數年,我依然行俠於江湖,剪奸除惡,劫富濟貧。一如既往,所向無敵,傲視武林。也漸漸的就把師父所說的神兵的事忘了。也就是在這一段日子裏,我結識了你的父親和你的爺爺。當時,你的爺爺和父親頗具俠名,湖廣一帶堪稱義士。因此我們互相欽仰,一時交往頻密。”


    “嘉慶初年,白蓮教起義。你爺爺實是該教襄陽起義軍中的大人物,因起義軍在湖北鄖西被清軍包圍,首領王聰兒、姚之富跳崖犧牲,而你爺爺跳崖幸得生還,乃埋名隱姓,潛伏於此,以圖再起,後來數年聞訊教中起義已告失敗,遂放棄了造反這一念頭。此時已是嘉慶九年矣。”


    “猶記得正是春末夏初的時節。有一天,令尊特意來訪著了我,說了個消息,卻是打探得琉球國遣有使者進京請求冊封,而扶桑國將派遣武士於閩中沿途截擊,其意圖實乃破壞本朝與琉球的宗藩關係。如此慎密的消息卻讓你爺爺探得蛛絲馬跡,他深感憂慮,意欲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於是遣你父親來邀我助拳,我當下便答允了。於是此後數日,我便與你父親馳奔閩中。”


    “殊知倭匪先已在南平得手,從你爺爺飛鴿傳書中得知這夥匪徒即將於馬尾放舟出海,那時卻是鴻飛冥冥,再難攔截了。你父親本想就此罷手,而我卻義憤填膺,執意追截,以雪國恥。”


    狐兒聽得迷茫,問道:“什麽卻是國恥了?”


    隱晦道:“想那倭寇遠涉重洋,入我華夏大地,行兇殺人,來往恣意,休說我輩草莽豪傑武林中人丟盡臉麵,況且讓蠻夷外人小目虛了我中華泱泱大國了。事雖無國恥之嚴重,但我卻認定是了,想當年之事較之前十餘年的鴉片戰爭,老衲認為豈無因源?足見本朝的腐敗昏庸,總是遭著外人欺負了。”


    狐兒似懂非懂,心想:那道理深著呐。心下卻記著父親的故事,怕他扯遠了,當下問道:“那麽大師和我老爸後來怎樣了,把那夥壞人追上殺光了嗎?”


    隱晦嘿嘿笑了聲道:“追上了,但卻險險著了對方的道兒。”


    狐兒疑惑道:“難道對方也知你們來追他們而先設好圈套了嗎。”


    隱晦道“沒有,對方一點也不把這一帶的黑白兩道豪傑放在眼內,畢竟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方中可也有個自以為天下無敵的人物。”


    狐兒道:“那卻是甚麽人來著?”


    隱晦捋捋長須,長眉一揚,沉聲道:“七殺叟。你聽過這名字嗎?”


    狐兒搖頭道:“沒有,卻是甚麽人了!?”


    “六十年前,此人名頭可響當當的呢,有七步殺七人之惡號,其人兇殘暴戾,嗜殺成性,而機警過人,亦正亦邪。我早欲一會,惜總難遇覓。”狐兒隻聽得雙手攥緊了拳頭,想到老爸當年竟然遇上這樣的惡人,雖明知老爸不是逝於此役,但心頭仍是砰砰亂跳。睜大那雙圓圓的眼睛,豎起一雙招風大耳,隻等隱晦把那一役細說來聽。


    隱晦清了清嗓子,提聲說道:“猶記那一日我與你父親連換了三次坐騎,疾馳了六百餘裏,終於在馬尾的一片密林裏追上了這夥倭匪。那夥人共有六人,正各自在岸邊卸馬待舟,為首一個老者,月光下看得明白,約已中年,又高又瘦,便如竹篙一條。其餘五人卻是忍者打扮,蒙了麵的。你父親當時正是血氣方剛,早從馬背上一縱而起,人在半空,雙刀已已向那老者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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