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成才在廚房準備飯菜。


    還沒滿月的苗小小睡著了,苗小雨把孩子放到床上,跑出來陪著我和柳美辰說話。


    苗小雨的微笑很燦爛,可她的眸子裏一直有淚光閃動。


    “靠山鎮是個很漂亮的地方,山美水美,這個季節,山上就有能吃的野果子。有種野果子很好吃,京城那邊叫巧瓜,不過這個季節都有點老了。”


    苗小雨似乎想抓住我的手,可是意識到不合適,又把手縮了迴去。


    “孩子還沒滿月,我不能到處亂跑。我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我要把小小養大成人,讓她好好讀書,上名牌大學。小小讀大學不去京城,就在蜀都。因為小雨永遠走不出自己的內心世界,小小也是。”


    苗小雨輕輕咬著嘴唇,“唐楓,你能來看我,我非常感動,名字叫苗小雨的山裏女孩,這輩子值了。過兩天,你就走吧,迴京城好好生活。你一定能追到葉月嬋,因為你很有魅力,她喜歡你。”


    “我不走。”我的內心世界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你不走,我也要趕你走。因為你一直待在靠山鎮,會影響我的生活。好朋友要互相體諒,你不能讓我為難!”苗小雨貌似清冷的看著我。


    “我會走的,但不是兩天後,而是十幾天後。大老遠過來,肯定要玩幾天。”我要讓自己的笑臉輕鬆,可我的眼淚卻流了出來。


    苗小雨顫抖著手,幫我擦掉了眼淚。


    “孩子的父親不是你,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不算我背叛了你,你就不要委屈了。”


    “我說過了,這是你的私事,我無權幹涉。可既然你有了小孩,那我就是孩子的唐叔。”


    “對啊,你就是小小的唐叔。現在是,十幾年後也是,幾十年後,你還是小小的唐叔。”


    苗小雨又要流淚,她跑到了院子裏,去了廁所。


    柳美辰忽而捏住了我的肩,嘴巴湊到我耳邊:“靠山鎮的苗小雨,是我見過的最漂亮,最純真,最善良的女孩。但你不能賴在靠山鎮不走,否則就把小雨一家人給害了。最多在靠山鎮住兩個晚上,然後我們就去蜀都。”


    我心裏有著難以形容的苦澀:“這裏是小雨和小小的家,我就不能在這裏多住幾天嗎?”


    “現在我肯定比你理智,聽我的沒錯,就在靠山鎮住兩個晚上,然後我們就走。”柳美辰說道。


    我點了點頭。


    站起來從玻璃窗看到,苗小雨從廁所出來了,然後跑出了院子大門,應該是去雨楓超市和雨楓豆腐坊了。


    我走到了院子裏,柳美辰和李香寒跟在我身邊。


    我的心情沉重,身體也沉重,不知不覺就坐在了地上。


    柳美辰嚇了一跳,急忙拽我起來,咬牙切齒道:“唐楓,你敢耍賴,我廢了你!”


    “我沒耍賴,剛才有點腿軟。”


    我拍打著身上的土塵,看著院子裏的風景,也看著不遠處的山。


    大門的方向傳來說話的聲音。


    苗小雨推著輪椅走了過來,苗小雷坐在輪椅上。


    苗小雷是重度殘廢,平時離不開人照顧。


    今後苗小雨要照顧小女兒,也要照顧弟弟,因為她的父親,身體不太好。


    “楓哥!”苗小雷微笑著打招唿,聲音很青澀。


    “小雷,你很堅強。坐著輪椅沒什麽,將來一樣娶媳婦。”


    苗小雷笑了。


    能看出來,他的性格不錯,可他的心裏就和苗小雨一樣苦。


    苗小雨心疼弟弟,苗小雷心疼姐姐。


    開飯了。


    我們來得太突然,苗小雨家裏沒什麽準備。隻能是有什麽菜,就吃什麽。


    辣子雞丁,魚香肉絲,麻婆豆腐,青椒臘肉……


    酒是從雨楓超市拿過來的,零售是五十元一瓶。


    苗成才和苗小雷陪著我們喝酒,苗小雨要喂孩子吃奶,肯定是不能喝酒的。


    碰杯後,我麵帶微笑大口喝酒,試圖借著酒精來調整自己的心態,讓自己在苗小雨的家鄉,瀟灑起來。


    我吃著菜,柳美辰和李香寒也在夾菜吃。


    “苗叔,你做菜手藝可以啊,這辣子雞丁的味道明顯好過了京城那些餐館裏賣的蜀菜。”


    “西南省的人,大部分都會做蜀菜,今天太匆促了,也沒什麽好菜,對不住遠道而來的貴客。”


    苗成才對我的印象,肯定非常好。但他不會把我看成自己的女婿,永遠不會。


    苗成才也在招唿柳美辰和李香寒吃菜。


    柳美辰笑道:“苗叔,你的身體不太好,可在我看來,你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你的骨子裏有著倔強,永遠都不會對生活低頭。”


    “我算不上頂天立地的男人,這輩子挺窩囊的。老婆活著時,沒讓她過上好日子。現在,家裏是這個樣子,兒子殘廢,女兒單身就已經……,吃菜吃菜。”


    苗成才言語滄桑,可是某些話終於沒忍心說出來。


    他的眼裏並沒有淚光,隻有麵對生活很無奈的那種空洞。


    因為,家裏的問題,不是有錢就能解決的。


    有錢,不能讓兒子站起來走路;有錢,也不能讓女兒和喜歡的男孩一起生活。


    看著慢吞吞吃菜的苗小雨,有句話一直在我的嘴邊盤旋——我要和苗小雨結婚。


    可我一旦說出了這句話,我和苗小雨的處境立刻就會天崩地裂。


    苗小雨一家人將沒辦法平靜的生活,而我自己,也將深陷水深火熱之中。


    我隻能把這句話咽到肚子裏。


    苗小雨給我夾菜,給我盛湯,溫柔的微笑著:“唐楓,我很幸福,我對現狀很滿意。去年你給的300萬,現在還剩260萬呢。你放心,我家裏一定舍得花錢。”


    苗小雨的淚水卻流了出來,滴落在餐桌上,“可我求你了,兩天後,你就走吧。迴了京城以後,不用總是惦記我,偶爾打個電話就好。”


    “小雨……”


    我幾乎要瘋了。


    我一把將苗小雨拽到懷裏,嚎啕痛哭。


    苗小雨也在哽咽,我的一米陽光,她就連哭聲都是那麽溫柔。m.23sk.


    我還是崩潰了,我躺在了地上,淚流滿麵看著天花板。


    苗小雨卻是怒了,輕輕踢了我一腳,冷聲道:“唐楓,你個混蛋,難道你坐飛機趕來,就是為了在我家裏撒野?你現在就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苗成才和苗小雷卻很沉默,都是惘然的看著我。


    苗小雨和柳美辰一起把我拽了起來。


    苗小雨流著眼淚幫我拍打身上的土塵,柳美辰卻是火冒三丈的樣子。


    我有點擔心,柳美辰會狠踹我一腳,可她並沒有那麽做。


    苗成才低沉道:“孩子,坐下來吃飯,不要太衝動。現在的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不可能比這更好了。”


    “苗叔,我懂。從今以後,我永遠是小雨的好朋友,我永遠是小小的唐叔。”


    我甚至想喊出來,將來小小結婚,我隨禮1個億。


    可是,我不能總是嚇唬別人。我也該淡定了,我害怕小雨的內心更淒苦。


    “青椒炒臘肉好吃。”


    我就像是一個調皮搗蛋剛被修理過的男孩,說著乖巧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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