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愣在原地。


    其餘人聽到這番講話,一時間覺得茫然,於是迴頭看他,想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師兄認出對方,連忙放下弓箭,快步走向離雅君一行,略帶歉意。


    “失敬,失敬!原來是寧火的諸位友人,實在抱歉。雅君,好多年沒見,你又漂亮了。”


    芊芊很不高興:“你們虛清是怎麽迴事,現在清源山成了你們的領地,連外人都不讓進了?”


    “哪裏的話。”


    他擠出笑容,心想寧火穀的人還有臉拿這件事出來說?論封閉,寧火穀無人出其右。


    他不認識晚一輩的芊芊,但想必是重要人物,於是客氣地迴答。


    “最近門派內發生諸多事,大家都特別警惕。”


    “我前幾日收到信件,得知你們捉到賊人,才趕往此地,早些時候瞧見山上失火了,是怎麽迴事?莫非讓賊人給逃了?”


    麵對外人,離雅君一改往日的溫柔,沒理會他的阿諛奉承,態度非常強硬,甚至有些咄咄逼人,興師問罪的感覺。


    師兄被問得不禁犯了迷糊,心想你離雅君跑到這來做什麽?多管閑事。


    而且她說賊人?哪來什麽賊人?那逃走的二人都是兇犯,背著人命的!


    他摸不著頭腦,但畢竟是己方失禮在先,萬一傳出去,可會抹黑了虛清門麵,隻得忍氣吞聲,順著離雅君的意思對答。


    “實不相瞞,那幾人逃走了,我們得掌門命令,如今正要捉拿,他們剛下山了去,因為也是三個人,所以才把你們誤認了。”他一邊應付離雅君,一邊指揮弟子,“還愣著幹什麽?繼續追啊!”


    “是!”


    “他們逃走了?”楊眠插話問道。


    “嗯……”


    離雅君問道:“秘籍在何處?”


    “秘籍?”


    看到對方木訥的表情,她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秘籍失竊一事才發生半個月,根本沒傳開!現在,應該隻有各大門派最上層的人物知道此事,就連朝廷那邊,寧火派都避之不談,這些普通弟子恐怕是隻覺得海雲和萬山殺了人。


    她連忙道:“聽說他們之所以要殺光山馗派一行和商隊,都是為了殺人奪寶,好像有一本流傳於民間的武林秘籍被他們拿走,所以想問一下,你們可有發現?”


    楊眠和芊芊露出古怪的眼神,但沒有捅破謊言。


    即便他們不知道離雅君的用意,也明白秘籍失竊是家醜,家醜不可外揚。


    一路追蹤,從江南不遠萬裏來到清源山,不就是為了悄無聲息地結束這件事嗎?雖然白護法說不許他們管秘籍的下落,但護法自己都不上心,誰管他怎麽要求的。


    虛清師兄不疑有他,迴答道:“他們身上沒藏東西,我甚至沒聽說秘籍的事。”


    “大概是街坊誤傳,不必在意。”


    離雅君應付完,心想:這麽看來,尾浮子已經把秘籍拿走了?


    “嗯。時間緊迫,我必須捉到兇犯,不招待了,告辭!”


    師兄不給人迴話的時間,快步走了。


    目送虛清眾人離開,楊眠待不住了。追海雲追到了這地方,這小子居然逃走了?


    他一時不知是悲是喜。


    芊芊更是火上澆油,心想竊賊實在可惡。


    “師姐,現在該怎麽辦?他們沒有搜到秘籍,難道東西不是他們偷的?但不可能啊,如果不是他們偷的,在酒肆時為何要逃走?肯定是做賊心虛!”


    離雅君久久沒有迴答。


    環顧四周,漆黑一片,衰敗的林子,唿唿的風聲,錯亂的樹影。


    說空曠也不算空曠,黑暗的角落裏仿佛藏著無數眼睛和耳朵,身旁的高大榕樹在夜晚也顯得鬼魅無常。


    此地讓人缺乏安全感。


    早聽說虛清派在西南地區手眼通天,何況現在已經到了清源山,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被人監視。


    這三人中,隻有離雅君知道真相,她背負的東西太沉重。


    她能維持表麵上的冷靜,裝成是晚輩的定心丸,可又有誰關心過她?知道她的苦悶和悲傷?


    她心知肚明,自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想到時日無多的武弦,鼻子就酸酸的。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找個無人處,跟我來。”


    看到離雅君神色嚴肅,楊眠的眼睛眯了起來。


    這一路走來,他早就覺得此行透露出各種古怪。


    重要的秘籍失竊了,門派居然不急不緩,雖派人出來,卻像是應付了事;白無雙對此的態度更是令人疑惑,說要親自調查秘籍下落,卻遲遲沒有動身,現在又不知去向;還有師姐,總是憂心忡忡,像是盼著什麽事發生,又不想它發生一樣。


    楊眠理不清頭緒,隻覺得詭異。


    路途中,他不止一次想詢問離雅君,但年紀尚小的芊芊總膩著她,他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師姐現在能主動坦白,他當然很高興,但同時也很忐忑。


    師姐要說什麽……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剛要離開,頭頂的樹枝猛烈地晃動了幾下。


    離雅君從憂鬱中離開,立刻抬頭,手已落位劍柄。


    芊芊和楊眠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在聲響發出的刹那,就發現了異常。


    楊眠心想,虛清派剛剛離開,這會兒還有什麽東西在?


    隻見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跳了下來,身影不多不少,竟也是三個!


    “你們是——”離雅君定睛一看。


    灰色眼眸,年輕女子……站在她眼前的,不就是那個叫萬山的女賊嗎?


    楊眠見到海雲更是大吃一驚,結結巴巴說:“你們、怎會是你們?”


    海雲衝他微笑一下,瞥了眼即將動手的芊芊,平靜地注視離雅君那雙美目。


    “邱無思是被武弦所殺,我說得沒錯吧?”


    此言一出,眾人都被鎮住了。


    目光齊刷刷地盯著離雅君,想知道她會如何迴應。


    離雅君眼睛裏寫滿了困惑。如此隱秘的事,怎會被海雲得知?但海雲道出了真相,她筋疲力盡,不想再隱瞞下去。


    於是深吸口氣,迴頭向楊眠和芊芊坦白。


    “我想說的便是這件事。”


    “什麽?!”


    最難以接受的是芊芊,沒想到最信任的雅君姐一直在隱瞞,她更不敢相信,武弦竟真的是殺人兇手。


    她不喜歡武弦,這是事實——因為大師兄太陰沉,對待晚輩相當嚴苛。


    但雅君姐怎麽能承認這種話?


    武弦殺了掌門?


    “騙人!”芊芊抓緊離雅君的手腕,像野犬咬住獵物,“雅君姐,你們在騙人!他,武弦師兄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殺害邱掌門?他們情同父子啊!”


    “芊芊……你冷靜點。”


    離雅君安撫著時年不過十四的少女。23sk.


    芊芊在武學方麵很有天賦,她的天賦來源於純粹的精神。這種純粹無關善惡,她心中有一杆秤,凡事都能放在上麵掂量。


    她用這杆秤,劃分了許多人和事。


    武弦,他雖然很嚴苛,很冷漠,但他教學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真心為門派好;邱無思,他同樣不苟言笑,私下卻關心著寧火穀上千名弟子的習武進度,意切辭盡,受人尊敬。


    在芊芊心中,他們都該放在名為“好人”的筐子裏。


    可是,一個好人怎麽能殺另一個好人?


    秤,倒了。


    度量一切的標尺,斷了。


    她抓著離雅君的身子,歇斯底裏地想發泄什麽。


    而另外一人,楊眠,此刻還算冷靜。


    他年紀比芊芊大,經曆過地震這樣生離死別之事,得知真相後,盡管內心也產生強烈的衝擊,但還是迴過神來,默不作聲地看著哀鳴的芊芊,等待時間過去,甚至忘了和海雲敘舊。


    等芊芊發泄夠了,也累了,眾人這才決定離開此地,到安全之處再談。


    有離雅君打頭陣,他們順利混進村莊,竟神不知鬼不覺從尾浮子眼皮底下溜走了。


    買下一艘烏篷船,劃到江心,六個人擠在篷下。


    跟隨離雅君的講述,五年前發生在寧火穀的往事,如一張畫卷般緩緩呈現在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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