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內,衣衫襤褸的山羊胡男人將手裏的烤魚翻了個麵,皺眉低聲抱怨:“這幫野人怎麽都精得跟猴似的?按照他們開的價,咱這批貨算下來,比往年要少換得一半皮貨和銀兩。”


    身穿藏藍麻布騎裝的男人道:“要不咱們晾他們一晾,就不信這幫蠻夷不要咱們手上的貨,邊塞買賣哪家的貨不比咱們貴幾倍?慣的他們!愛買不買!”


    另外三個男人聞言,都讚同的點點頭,隨後同時轉頭看向花白頭發的頭領。


    有人對頭領道:“趙哥,你拿主意罷。”


    此刻,破廟窗子外,悄無聲息地露出半邊小胖臉的七皇子目光如炬,直勾勾注視著山羊胡子手裏的烤魚。


    “這群人不是在跟咱們耍花樣。”花白頭發的男人絲毫沒察覺窗外的動靜,神色沉穩地開口:“如今咱們大齊正跟契丹打仗,邊塞各個部落手裏的皮子,幾個月前就被契丹搜刮盡了,都拿去製護甲,貨不夠了,咱們今年當然不可能按往年的份量折換。”


    山羊胡急了:“那可怎麽辦!難道咱麽就這麽賤價跟他們換貨?別說迴不了本錢,咱們這一路風餐露宿運貨受的罪,都白搭了!”


    花白頭發的男人深吸一口氣:“別著急,咱們未必非得跟女真族做買賣,幹脆帶上貨物繼續往西走,去找哆客部落談談價,那邊離戰亂地區遠些,被契丹搜刮得少。”


    窗子外,注視著烤魚的七皇子咽了口唾沫。


    食欲讓他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很快猜測出這群人可能都是商人。


    不知這條烤魚要怎麽交易。


    七皇子平時身上並不帶銀兩,就算出宮也是小內監跟在後頭結賬。


    好在這迴是出門打仗,汐妃不放心,給他袖袋裏放了幾張銀票,以免要吃點什麽軍隊裏沒有,可以沿路買著吃。


    汐妃也沒多想,隻是怕兒子餓著,做夢都沒想到這迴出征會出這麽大的事。


    這幾張銀票現在派上了用場。


    七皇子雖然從沒有跟人直接進行過交易,但小時候聽薛遙碎碎念過一些話,比如他餐桌上的某種名貴魚肉得多少錢一條,不能浪費什麽的。


    以七皇子的記憶力,要迴憶起幾種魚的價格,那是易如反掌。


    最名貴的品種,也就二兩銀子一斤,尋常百姓家沒人會吃,尋常魚類才十幾文一條。


    七皇子看得出,山羊胡子手裏的那條烤魚,屬於十幾文錢一條的品種。


    但這條魚出現的時機,讓它在七皇子眼裏簡直風華絕代,配得上二兩銀子一斤的天價。


    七皇子低頭從袖袋裏翻出一疊銀票,抽出麵額最小的一張,五十兩。


    汐妃怕碎銀子太沉,累著兒子,所以給的都是這樣的銀票,沒有再小的麵值了。


    這個時候,破廟裏五個男人依舊沒發現窗外不斷咽口水的孩子,正在討論下一階段的運貨路線。


    不久後,其中一個人終於聽見門外有腳步聲走動,他轉頭看過去——


    七皇子昂首闊步、風度翩翩的,從破廟門前走過。


    幾個男人嚇得握住刀柄。


    塞外生意挺掙錢,不要命的劫匪也多,做這生意的多數自己就是劫匪出身,搶夠了本錢就自己做起了這行買賣。


    這幾個商人從前當劫匪時,就經常這麽無聲無息的跟著商隊探聽消息。


    但是很奇怪,幾個男人迴過神,發現剛剛那個從門前走過的身影,好像很……悠閑?


    這可不像劫匪探子的舉止。


    會不會是外麵已經被劫匪包圍了,所以這探子如此悠閑自得?


    正當五個人忐忑不安的時候,七皇子再一次步態悠閑的迴頭又從門前走過了。


    五個男人:“???”


    就算已經包圍了他們,也用不著這麽囂張吧!


    七皇子再一次路過廟門後,眉頭已經皺起來了——


    這群商人為什麽不跟殿下打招唿呢?殿下都已經出現兩次了。


    七皇子的交流模式十分被動,他需要別人先給他請安,然後主動問他餓不餓。


    這群看起來不像太監不像伴讀又不像士兵的人,實在太難捉摸了。


    肚子挺不住,又開始咕嚕嚕的叫,七皇子沒了剛剛氣定神閑的瀟灑,蔫頭耷腦地走到廟門口,眼巴巴看向屋裏五個人,可憐唧唧地通知大家:“爺進來了。”


    準備拔刀的五個男人已經懵了——


    廟門口站著的是個髒兮兮的男孩,身上穿著暗朱色長衫,廣袖博帶,看款式,絕對是豪商高官人家小少爺才穿得起的衣服,但又被磨得破破爛爛。


    胳膊處還有一道撕開的口子,好像還有暗沉的血跡,被朱色的布料掩蓋了。


    “你是誰?想幹什麽?”花白頭發的男人警惕地盯著男孩。


    七皇子張了張口,沒能發出聲音,立即用力清了清嗓子,低啞地說了句:“買魚。”


    “什麽?”男人沒聽明白。


    七皇子努力把目光從烤魚身上拉迴男人臉上,認真地開口:“你們是商人,爺是客。”


    一個藏青衣服的男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耐煩地箭步上前,指著七皇子鼻子,嗬斥道:“哪兒冒出來的傻小子!這裏是你搗蛋的地方?趕緊給老子滾!”


    七皇子認真的神色,瞬間變得驚怒,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看著麵前無禮之極的男人。


    “怎麽?皮癢欠揍了?”男人又靠近一步,瞪大眼睛盯著這小乞丐一樣的男孩。


    然而,他的威嚇並沒有嚇退這男孩,男孩一動不動抬頭與他對視,眼裏的憤怒漸漸變得疑惑。


    靠的近了,男人才發現,這滿臉髒灰的男孩,五官竟然精致得出奇,輪廓深邃,雙瞳剔透,不像是純正的漢人。


    他猜想男孩是塞外遊牧部落人家的孩子,但細看卻發現,男孩脖子幹淨的地方,皮膚白如凝脂,絕不是長期遊牧、經受草原上風吹日曬的膚色。


    種種古怪的不合常理,讓他摸不準對方身份,下意識放低嗓音問一句:“你該不會是哪個部落的王子吧?”


    男孩沒迴答,依舊一動不動看著他。


    “得罪了。”男人以為他默認了,賠笑道:“你是哪個部落的?是想跟咱們談什麽生意?”


    “買魚。”七皇子因為肚子太餓,原諒了這男人方才的失禮,轉頭一指山羊胡子手上的烤魚,下令道:“快翻麵,烤糊了。”


    男人轉頭順著他的手指看了眼,迴頭皺眉道:“你想買那條烤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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