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遙走不動路了,剛才還能機械性的邁兩步,一停下來就徹底垮了,但他不知道要怎麽跟七皇子說。


    說“殿下你先走吧別管我”,那根本是句廢話。


    這幾天下來,小胖崽的安全感掉得還剩37,已經不太跟人交流了。


    七皇子就在自己的世界裏琢磨點事情,決定了就自己執行,不征求任何人同意。


    所以薛遙也不說虛的,咬緊牙關從腿根發力,試圖繼續向前走幾步。


    全然麻痹的腿,讓他立即失去重心,往後倒去,半途被拉住手腕,往前一扯,改了方向,倒進七皇子懷裏。


    “遙遙你站好。”七皇子提醒自家不好好走路的小伴讀。


    “我的腿跑麻了,殿下先迴京,我很快跟上,行嗎?”


    “不行。”


    月亮也被烏雲遮蔽了,周圍是徹底的黑暗。


    薛遙站直身子,伸手去找殿下的小胖臉。


    摸錯了方向,但小胖臉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主動貼到他掌心了。


    “求你了殿下,再聽一次話,他們想抓的是你不是我,隻要你迴到京城,調集其他七路兵馬備戰,三皇子區區一路西北軍和一支佟家軍,一定不敢動你的人。”


    薛遙感覺小胖臉離開了掌心,七皇子背過身去,說了句“你上來”。


    薛遙伸手一摸,摸到七皇子後背。


    小胖崽想背他逃跑。


    不能浪費小胖崽力氣。


    薛遙的身體已經裝不下更多的悲傷了,一手扶住七皇子胳膊,一手抓著自己褲子用力提起腿來,試圖用手控製雙腿繼續跑。


    滾熱的眼淚不斷劃過臉頰,被西北的夜風吹散在無盡地黑暗裏。


    他不要小胖崽背他,就這麽蹣跚學步一樣歪歪斜斜地往前走。


    耳邊忽然略過一道風聲,是七皇子突然彎身打橫抱起了他。


    夜風瞬間迎麵而來,他被七皇子橫抱著,在看不見盡頭、看不見希望的黑夜裏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七皇子的喘息愈發粗重,薛遙掌心摸到他後背的汗水,透過兩層單衣滲出來,像隻拚命跟成年犀牛周旋的幼獸。


    薛遙漸漸適應濃稠的黑暗,仰頭尋找北極星的方向,不安的提醒七皇子:“第一座驛站這麽遠嗎?咱們不能跑錯方向。”


    七皇子低頭看他一眼,轉頭朝一旁鬼影一般張牙舞爪的枯樹抬了抬下巴:“風從西北大漠吹過來,這些樹往哪裏偏斜,哪裏就是東南方向,順著這條道直走,看見燈火就到了,遙遙,記好了。”


    薛遙從沒聽過小胖崽這樣虛弱不堪的嗓音,立即拍他肩膀讓他放自己下來自己跑。


    “再歇會兒,爺就不管你了。”七皇子不肯放他下來。


    薛遙感覺雙腿已經恢複了知覺,正打算掙紮下地,寂靜得黑夜裏傳來噠噠的馬蹄聲,空曠的迴響,讓這馬蹄聲仿佛來自四麵八方。


    在馬蹄聲以成倍於他們的逃跑速度接近的時候,薛遙已經被七皇子抱鑽進一旁的矮樹叢裏。


    薛遙從沒發現原來馬能跑得這麽快。


    遠處的騎兵飛速接近,他祈禱這群騎兵也能保持這個速度,一閃而過。


    他們藏在草叢裏,果然有馬匹在他們麵前掠過,後麵跟著數不盡的馬蹄雜遝聲。


    薛遙捏緊拳頭,祈禱這聲音漸漸遠去,卻忽然聽見勒馬的一聲嘶鳴。


    “腳印沒了!”帶頭的軍官一躍下馬,用火折子抵在沙地上,仔細檢查,而後再次發出確認的匯報:“腳印沒了!”


    薛遙手腳冷得像冰,心跳越來越重。


    耳邊忽然傳來七皇子低啞地嗓音:“再跑二裏,出示腰牌,叫最上等的馬,迴京找二哥。”


    薛遙反應過來小胖崽要幹什麽的時候,伸手想要抓住他衣擺,卻根本跟不上他竄出的速度。


    一名靠近草叢的佟家士兵,被刀鞘打下了馬。


    緊接著,風吹過過的麥穗一樣,一排士兵層層向內,被擊落下馬,一百多騎精銳騎兵被從中間開了個口子,眼睜睜看著一個少年的身影,翻身躍上一批戰馬,一拉韁繩,朝北麵的荒漠飛奔而去。


    刹那間,眾人拉轉韁繩,調頭追襲,最後落馬的士兵也爬上戰友的馬背,拿出後背的弓箭。


    一片馬蹄聲中,塵土漫天,一百多名騎兵朝七皇子奔逃的方向追去。


    不絕於耳的馬匹嘶鳴,將薛遙的嚎啕聲淹沒在絕望地西北夜空。


    七皇子單槍匹馬引開了第一撥追兵,薛遙咧著嘴擦掉眼淚,咬牙站起身,連滾帶爬朝二裏外的驛站跑。


    要趕在第一批官兵通緝他之前跑掉,不然小胖崽就再沒誰能指望了。


    他一邊跑一邊摔,臉上表情麻木得有些滑稽。


    他需要用麻木去屏蔽剛剛隱約聽見的一聲箭矢破空聲。


    不會的。


    三皇子不敢讓七皇子死在邊疆內,就算有士兵感射箭,也是嚇唬嚇唬人的。


    就算不是嚇唬人,這麽黑的天也不能射中。


    他不斷自我安慰,再細想就堅持不住了,他要活下去迴京搬救兵,才能把小胖崽救迴來好好教訓一頓。


    他平時對小胖崽太好了,才讓這家夥這麽任性,竟敢豁出命去替他這個伴讀引開追兵。


    就是對他太好了,他才敢讓薛遙體會這種萬箭穿心生不如死的痛苦。


    不能就此作罷,薛遙一路嚎啕一路狂奔,這一次,絕不放過叛逆崽。


    五皇子在河對岸等了三天,還是沒等來契丹使者帶著契丹王子,來把他換迴去。


    看守和送飯的開始對他不那麽恭敬了,好在他聽不懂契丹語,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折辱他的話。


    第二天中午,契丹那個會講漢話的將領,臉色陰沉地走進帳篷,在他營帳矮桌旁,不客氣的盤腿坐下來,低聲開口:“不可能這麽久,談條件可以渡河過來談,大齊皇帝太奸詐。”


    “你們才他媽奸詐!”五皇子立即炸了:“一把年紀的契丹王都能拿出來當誘餌,騙我父皇入埋伏圈,你們眼裏還有君父嗎!”


    “吾王英雄蓋世,再活一百歲,也敢單槍匹馬誘敵深入。”契丹將軍陰沉地看著五皇子:“你們換走我們的王子,大齊皇帝有七個皇子,我們契丹王隻一個王子,現在出爾反爾,這才是奸詐。”


    五皇子一下子啞了。


    契丹將軍說大齊皇帝有七個皇子,才讓五皇子忽然反應過來,父皇是不是放棄他了?要激怒契丹,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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