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流陌小心地安放在溪邊,夏果隻覺渾身的力氣都使盡了,一屁股便在旁處坐了下來,看了看麵色依舊慘白,雙目緊閉的流陌,她不由有些頭大,怎麽這兇獸的毒性竟如此強,竟然能叫紫薇大帝的首徒也昏迷至此。


    此時此刻,白團倒是格外地勤奮,忙前忙後地去摘了片不大不小的綠葉,趴到溪邊,奮力地以小爪子去舀溪裏的水。


    方才殺死兇獸的時候,手上沾了滿滿的血,身上也濺了許多,加之為了攙扶流陌,順帶著自他身上也沾染了不少,以至於她都能很清楚地聞到自己此時滿身的血腥味兒。


    雖然知道即便是離開了洞穴,如今這個地方也不大安全,但身上的味道也著實讓她無法忍受,無奈之下,看看一直昏迷的流陌,又看看奮力舀水的白團,再觀察周圍有沒有什麽風吹草動。


    發現並未有人注意,她便開始解衣裳,想來背後那一下定是被撞得不輕,所以即便是她放慢動作,也依然感覺到刺骨的疼痛,而且右肩處也很不給力地開始隱隱作痛。


    當真是禍不單行的很。她隻得咬著牙,慢慢地將沾滿了血腥味兒的外衫脫掉,再緩緩地垂下腰去,探出手來挪向溪水,想洗淨手上的血腥。


    才將手探進水中半刻,忽然自水中倒影出一張血肉模糊的麵容,即便是已經見識過石溪村一幹麵目全非的村民的夏果,此時此刻亦是被嚇得心髒漏跳了一拍。


    驚恐地往後倒退,也完全顧不上身上還有哪裏會痛了,抓起一旁的碧霄劍,警惕地指向溪水處。


    一直專注於如何舀到水的白團終於是大功告成了,極為興奮地蹦躂著小腿兒,晃悠到流陌的跟前,動作頗為不雅地便直接往他的口中灌水,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喝下。


    很顯然,它這般一股腦的灌水,根本沒讓流陌喝進多少,反而是浪費了許多水。


    白團甚為懊惱,一手托著綠葉,一手甚是粗暴地便扒開流陌的嘴巴,這次倒是頗為順利地將剩下的水都給灌了進去。


    大摸是被白團這番折騰,一直處於昏迷的流陌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下便喚醒了尚還處在驚恐狀態的夏果,她舉著劍對著溪水半晌也未見得裏頭鑽出什麽怪物了,卻見流陌已然醒轉過來,忙幾步挪到他的跟前鯴。


    “流陌師兄,你還好麽?”


    初初醒轉過來,被刺目的光芒激的不由眯起了眸子,模模糊糊地看到兩張麵容在自己的眼前晃,他想提手擋去刺目的光芒,卻發現自己便是動一下也是痛到要命。


    他方才憶起,似乎自己是硬撐開了藤怪的糾纏,藤枝陷入肌膚之內,導致雙臂都無法再動彈。


    哎,還真是流年不轉。由著夏果將他攙扶著半坐起來,他看了眼無法使力還在不斷淌血的雙臂,隻能認命地歎了口氣,強自慢慢地挪動右手,默念了個訣,先行將血給止住。


    “這是何處,我們已經出了洞穴了?”簡單地處理了一下,流陌方才開始打量起陌生的環境來。


    聞言,夏果也甚是無奈地搖搖首,“我也不知,流陌師兄不是經常會來黑幕林修煉麽,難道也不曾來過此處?”


    一提起這個,流陌便相當無地自容,此番也真是他太過大意,布局不當,非但導致如今自己重傷在身,還要拖累夏果他們,“怕又是別有洞天吧。黑幕林雖是我北極的修煉之地,但即便是我,也隻是對此略知一二。”


    而且平常來此處修煉,定會帶著一幹的弟子,他們在出發前皆是經過柏奚的指點,自然知曉哪些地方可去,而又有哪些地方是萬萬碰不得的,所以許久以來,除非是一些自尋麻煩的弟子,隻要安安分分地前去修煉,便都不會遇上生命威脅。


    可此番他雖是受了師父的指示,想要試探一下夏果的實力,可這一連串的事情顯然已在慢慢脫離了初衷,他真是無法想象,自己若是出了黑幕林,該要拿如何的麵目,去麵對自家的師父。


    夏果一眼便瞧出流陌麵色尷尬慚愧的神情,一彎唇角,拍拍他的肩膀道:“流陌師兄不愧是紫薇大帝的首席弟子,若不是師兄你,我們怕是如今還困在洞穴之中呢。”


    這安慰人的說法真是一點兒都不拐彎抹角,明顯是不怎麽熟練,不過……流陌卻是莞爾一笑,突然有些好奇向來對萬事不怎麽在意的師父,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會千方百計地想要試探這個小丫頭的功力呢?


    “白團子,你方才是不是給我灌了什麽東西?”同夏果說了幾句話,流陌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喉嚨似乎有什麽不太對勁,忽然憶起自己在半昏半醒之際似乎看到有人在往他嘴裏灌東西。


    本來窩在一旁自娛自樂的白團忽然被叫到了名字,猛地站直了身子,小爪子抓抓後腦勺,笑得尤為誠懇:“沒有呀,這不是怕師兄昏睡了這麽久渴了麽,所以我就很好心地給師兄喝了些水,這都是舉手之勞,師兄不必太感動。”


    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流陌帶著些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渾濁不堪的溪水,再想到自己方才喝下了這裏頭的水,頓時隻覺腹內一陣翻江倒


    海,幾番作嘔。


    “師兄,你沒事兒吧?”看流陌似乎是一副很痛苦不堪的模樣,並不見半分感激之意,白團有些奇怪,蹦躂到他的跟前,好心地伸出爪子拍拍他的後背。


    流陌認命地歎了口氣,覺著自己攤上白團這廝,簡直就是比踩著了煤球還要倒黴,“算了。此處不安全,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


    雖然現下還算太平,但夏果一想起方才在溪水裏看到的那個倒影,便立馬認同地點點首,喚來碧霄劍正想要走,卻不想便在同時,溪水開始劇烈地滾動,翻起一陣接著一陣的浪花。


    顧不上雙臂的劇痛,流陌掙紮著站起身來,擋在夏果與白團的跟前,皺眉看著不斷翻滾的溪麵。


    不斷湧起的溪水漸漸匯聚成一團,慢慢地往上升騰,片刻之後,浪花散去,竟是露出一張血肉淋淋的麵容來,而這張麵容,正是方才夏果無意間在溪中看到了那個倒影。


    “咯咯……紫薇大帝的首席大弟子今日竟會落得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真是……”


    饒是流陌性子如何好,聽到這番話也不由黑了臉,不等他出聲,夏果便已一步上前來,“但也總好過你躲在這渾濁不堪的溪水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聞言,水鬼眸色一冷,但卻瞟見她手中的碧霄劍,頓時目光變得莫測起來,半晌森森然地笑道:“在這黑幕林中待了這般久,我早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了。小丫頭,你手上的劍是從何而來的?”


    有沒有搞錯,這黑幕林裏的兇獸都些什麽樣的怪物呀,怎麽一個比一個奇葩,而且總愛打她身上所佩戴的東西的主意,“有話直說。”


    見夏果如此直白,水鬼笑得愈歡,“小丫頭,你的性格我很喜歡,今兒個我甚為高興,可以放你們走,不過……”


    “不過什麽?”夏果有些無語,為何如今的許多人都喜歡話說到一半,吊胃口的感覺很爽麽?


    “讓我摸摸你手中的這把劍便成。”說罷,水鬼亮出了一排殘缺不堪的牙齒,乍看上去,真是不笑都比笑著要好看。


    夏果能很明顯地感覺到手中的碧霄劍抖了兩下,“鋥鋥”地叫了兩聲,以示反抗。


    開什麽玩笑,它好歹也算是上古神劍,便算是如今換了個主人,便算是如今這個主人弱到掉渣,它還是不曾弱到任由這個人不人鬼不鬼,長相奇醜的怪物亂摸亂碰的好麽!


    沉吟了片刻,夏果決定還是以小換大,犧牲一下碧霄劍,以便他們趕快出這個奇怪的林子為好,於是乎便掛起一臉討好的笑容,摸摸劍身道:“小碧,你隻需委屈一下下便好。”


    打死它也不幹,說什麽也不屈服!碧霄劍傲劍地一轉劍身,想要脫離夏果的魔爪,卻被她立馬發現,死死扣住,湊近些許,低聲威脅:“小碧,你是不是劍身欠癢,所以需要磨一磨呀?”


    這話中的意思便是你若是不答應,待出了黑幕林,她立馬將它丟給沐卿,讓沐卿將它好生折磨一番。


    又拿神尊來壓它!偏生它最怕的就是神尊!真是的,還有沒有天理了!


    不甘不願地停止了最後的掙紮,碧霄劍抱著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心情,由著夏果將它帶到了水鬼的麵前。


    眼見得她的手緩緩靠近,水鬼“咯咯”地怪笑了兩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住了夏果的手腕,將她往前一拽,碧霄劍一下穿過水鬼的身子,卻是無法傷到他分毫。


    尖利的爪子抵著夏果的脖頸處,水鬼笑得越歡,“小丫頭,俗話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同我鬥,還嫩了點。”


    “你大膽!”顯然,流陌也未曾料到這廝竟然會如此陰險,想去營救卻終是晚了一步,抬起的步子停在了半空,他不敢多邁出一步,在這黑幕林中待著的兇獸性情詭異,他無法保證若是他強行去搶人,夏果會不會有危險。


    “放心,我不會傷她分毫的,隻需你們在出黑幕林時帶上我便成。這個要求很簡單吧?但若是你不同意,我不介意讓這個小丫頭和我同歸於盡。”說罷,利爪故意靠近了幾分,帶出了幾絲血痕。


    不待流陌迴答,夏果反是低聲笑道:“雖然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同樣的境況,我怎可能栽兩次。”


    話音未落,夏果整個身子忽然往後一挪,在水鬼不曾反應之際,素手一翻,碧霄劍極為迅速地看過他的頭顱,霎時間,水鬼頭身分離。


    趁著這個空檔,流陌飛身而起,口中念訣,掌中凝光,與同一時刻朝著水鬼而去,將妄想掙紮逃脫的水鬼牢牢地困在以銀光為障的圈中。


    在流陌想要去接住夏果之際,她忽地將碧霄劍往下一擲,先行踩在劍上,再順帶拉過近在咫尺的流陌,“小碧,我們快走。”


    原不是要將它交出去任由那個怪物摸,而是想要一舉殲滅那個怪物呀。想此,碧霄劍頓時樂開了花,極為順從地帶著兩人直速飛向天際。


    眼見得離叢林越來越遠,夏果直到此時此刻才算是鬆下口氣來,但一個人隻要在


    擺脫了危險,放鬆下來之時,原本忽略掉的疼痛感便在同一瞬間迅速蔓延開來。


    背部的疼痛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右肩處不知為何,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她放鬆下來的那一刻,開始肆無忌憚地亂竄,痛得她不自禁下咬緊下唇,即便是咬出了血也無法分散痛感。


    “小果子你怎麽了,怎麽臉色這般難看?”白團窩於她的肩頭,自然能將她不似尋常的麵容盡收入眼中,不由擔憂地問道。


    聽到白團的聲音,流陌也在同時迴過首來,看清她蒼白的麵色,甚至連下唇都被她咬出血了,也不由心下一驚,“果子,你……”


    話到一半,夏果隻覺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地一頭往下栽去,昏昏沉沉之際,似乎有很多聲音充斥在耳畔,隻是都如此地模糊。


    但她卻能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身子在不斷往下墜之際,穩穩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氤氳的冷梅清香蔓延於鼻尖,似是能驅散走她所有的疼痛感,讓她安心地陷入沉睡。


    “小果。”他低柔的嗓音蕩入她的耳畔,叫她如何也舍不得閉上雙眼,死命地想要撐著沉重的眼皮。


    努力地一勾唇角,她話音極為虛弱:“師父……這次徒兒沒有讓你失望吧?”


    沒有他的幫助,她靠著自己,從黑幕林中活著出來。


    “是,小果做的很好,為師很滿意。累了的話便闔上眼睡吧,為師會一直在的。”他深知,每次她心下不安時,若是他在,她便能放下心來。


    得了他的讚賞與保證,夏果心滿意足地闔上了雙目,任由黑暗將自己淹沒。


    柏奚慢吞吞地趕了上來,先是瞧見了自己雙臂皆是鮮血的大徒兒,再將目光投向不遠處,那兩個相依相偎的師徒,眸色變得深邃起來,“這是怎麽迴事。”


    原本震驚於沐卿與夏果毫不避諱的相擁的流陌,忽然便被一道冷冷的嗓音打斷,猛地喚迴了思緒,趕忙朝著柏奚垂下首來,“是弟子的失誤,才讓果子受了傷,請師父責罰。”


    不待柏奚再問話,沐卿已抬起眼眸,清冷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投落在他的身上,話音帶著明顯的慍怒,但又強自壓下了三分,“打擾多日,就此告辭。”


    倘若對方不是自己有萬年交情的好友,沐卿早已將其挫骨揚灰了,強自按捺住心內的怒火,但說出口的話卻是字字如霜,比這北極的漫天冰雪都要來得慎人。


    “這次是我的失誤,你要如何怪罪我都不會有怨言。但是你的寶貝徒兒如今身中劇毒,且毒已逼心,若不趕快送往我殿內醫治,怕是活不過半柱香。”頂著沐卿的一身寒氣,柏奚隻能實話實說。


    ——


    沐卿小心地將夏果安置於玄天冰床之上,無需他開口,柏奚便已趕忙湊了過去,先行把了下脈,二話不說便要去解夏果的衣裳,被沐卿眼疾手快地握住,語調愈加冰涼:“你要做什麽?”


    “廢話,自然是給你寶貝徒兒治病了。她身上除了劇毒之外,還受了不輕的外傷,具體我也不大清楚,自然得要解開衣裳方才知曉。”治病要緊,柏奚怎還顧得上男女授受不親一詞,他可不想因耽擱了時辰,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機,而被沐卿這廝暴揍一頓。


    雖然知曉此時情況危急,但沐卿還是不由微微蹙眉,鬆開手,卻是不容置喙地說道:“我來。”


    這話顯然叫柏奚呆愣了片刻,而沐卿已極快地脫去了夏果的上衣,幸好裏頭還有褻衣,即便是露出了大片的肌膚,但最重要的還是看不到,沐卿輕扶住她的肩膀,慢慢地帶起,好叫柏奚看清她到底還有傷在何處。


    確定後背是被類似石塊的東西重擊,遺留下了一大塊的淤青,但好在也不是特別嚴重,柏奚立馬自袖中取出一小盒的冰肌膏,本想動手,卻又想到方才沐卿的態度,便將其遞到他的手中。


    “我先為她將體內的劇毒逼出,你再為她將這藥膏塗到背後的傷處。這冰肌膏乃是我北極獨門秘方,不僅可治愈傷口,還能凝神聚靈,有助於患者在病中提升靈力。”


    若不是此次是他理虧在先,他才舍不得拿出如此寶貴的藥膏,真是心疼的都要滴血了。


    完全無視柏奚痛惜的目光,沐卿不帶一絲感謝之心便直接收下,將脫下的外衣重新傳迴去,才站起身來給他讓了位,好讓他進一步為夏果逼毒。


    大摸是花了半柱香的時辰,柏奚才算將她體內的劇毒全數逼出體內,著實是累得滿頭大汗,還得要渡三成的仙力到夏果的身上,否則她便無法護住心脈,畢竟她中毒的時辰過久。


    做完了這些,柏奚方才落下冰床來,吐了口氣道:“接下來便是你的事了。哎,如今我倒是好生體會到了自尋苦吃的味道是如何了……”


    說話間,便慢悠悠地蕩出了房間,在臨出門之際,忽地迴過眸來,目光自沐卿與夏果之間來迴看了一番,卻是又歎了口氣,意味深長。


    立在床畔片刻,沐卿先是看了眼手中的冰肌膏,再將目光投向麵色依舊蒼白的夏果身上,徑自落座在床


    畔處,慢慢又脫去她的上衣,打開蓋子,拈了些許膏藥,動作盡量輕柔地往她背上的淤青抹去。


    其實在柏奚將她體內的毒逼出之際,她已有了清醒的意識,隻是還是一陣模糊,而後她便感覺到好像有人在脫她的衣服,緊隨著後背便傳來一陣涼意。


    那是一種極為舒服的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極為柔和地在撫著她的後背,可這股涼意沒持續多久,便忽然如火燒後背一般,痛得她不由勾起了身子。


    “小果,怎麽了?是為師的動作太重了麽?”見原先還軟綿綿地躺在他身上的夏果忽然便反常起來,他立時以為是自己抹藥膏的動作過重了些,將她給弄疼了。


    這話若是讓第三者聽去,想必定是能好一番想入偏偏,可此時屋內的兩人,一個心內染了幾分急切,一個還昏昏沉沉,都不曾意識到此時此刻他們倆人無論是姿勢還是話語,都是如何地曖昧不已。


    火燒般的感覺並一時半刻無法消散而去,她刺痛之下,不由自主地將腦袋埋入了他的胸前,噌了好幾噌,似乎這般便能緩解後背的痛感。


    她的這般無意識的舉止顯然是叫沐卿的手下頓了頓,身子也不由僵硬了片刻,但很快他便恢複自然,停頓的手緩緩挪至她的鬢發處,輕輕地撫下,“一會兒便好了,小果乖。”


    他輕柔如水的話音向來能在無形中給她以強大的安慰,她上下齒畔緊緊咬在一塊兒,愣是不曾喚出一聲痛來。


    這番塗藥的過程當真是漫長又煎熬的很,好不容易才算是將藥膏給塗了好,便連沐卿也不由長出了口氣,慢慢將上衣穿迴去,再將她緩緩安放迴冰床之上。


    細細地將她方才因在他胸前噌亂的散發給捋順,安妥地別至耳後,方才打算起身離開。


    “師父……”即便是昏昏沉沉地閉著眼睛,但她似乎能很準確地感應到他想要走,在他將要起身之際,忽然弱弱地喚了聲。


    動作一頓,他又坐了迴去,眼見她強迫自己撐開雙目,但大摸是眼皮過於沉重,便開始上下在打架,他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為師不走,乖乖閉上眼睛睡覺。”


    “師父,我渴。”但夏果顯然是不願乖乖地闔上雙眸睡覺,反是帶著撒嬌的語氣開口道。


    沐卿微微一挑眉,卻依著她的話,隔空在桌案之上倒了杯茶,單指一勾間,杯幾便自覺地飛至他的手中,再將她緩緩扶起,依靠在自己自己的身上,就著杯幾,慢慢地往她口中喂入茶水。


    雖然夏果在凡間已有好一段時間,但對於這加了茶葉的水著實是毫無喜感,相比之下她更情願隻喝白開水,但這畢竟是師父大人親自喂給她喝的,便算是苦到掉渣,她也是一滴不剩地全數飲了下去。


    待到杯底見空,夏果方才嫌苦地吧唧了幾下嘴,躊躇了一會兒,輕聲說道:“師父,方才我做了個夢。”


    “唔,小果夢到了什麽?”第一次聽夏果會提及她夢境的內容,沐卿順著她的話,帶了幾絲好奇。


    但她卻並不急著迴答,反是迴過身來,深深地望入他清寂如潭的眼眸中,彼時,他的眼簾之內隻倒映了她一人的身影,似是全世界隻她一人入了他的眼。


    頭一次,在兩人目光交接之下,她大著膽子,伸手摟住了他,清楚地捕捉到他眼底閃過的一絲愕然,但他並沒有其他的動作,由著她將腦袋埋入他的衣衫內。


    “沒什麽,就是個噩夢,徒兒有些害怕。”她如是說著,盡量將自己的聲線控製在平常的音調。


    她簡直無法去迴想,在那個夢境之中的每一幕,似乎若是一想起來,眼前這個被她緊緊抱住之人,便會立即隨風飄散。


    所以,不過便是個噩夢嗎,夢醒了,便什麽也沒有了,他依然在自己的身畔,從未離開過。


    雖然她的聲線控製的很好,雖然她什麽也不曾嚴明,但能讓她說出害怕,並且會主動鑽入他的懷中,其中的緣由,他似乎有些明了,眼底閃過一絲暗淡,卻很快便沉寂了下去。


    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他如碧水般溫存的話音迴蕩在她的耳畔:“為師知道。”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麽,不過隻要他在,他便不會讓她害怕無助。


    隻要,他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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