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蘭微微點點頭,“對,我就是孫老大的妹妹。”</p>


    “這是怎麽迴事?”陸天問。</p>


    “陸哥,說來話長了。</p>


    孫老大是我爸在解放前的私生子,一直寄養在孫家。</p>


    後來,運動來了,我爸被關了起來。</p>


    被關之前,我爸跟我說過,要是有人欺負我,就去找孫老大。</p>


    我問我爸,找他,他能保護我麽?</p>


    我爸說,他是你哥,一定能保護你。</p>


    就這樣,我找到了孫老大。</p>


    孫老大知道我的情況後,跟我說:</p>


    要是讓外人知道他是我哥,他也會被牽連,搞不好也會被關起來。想更好保護我,對外隻能說我是他的女人,這樣就不會有人借題發揮了。</p>


    就這樣,從那時起,在外人眼中,我就成了孫老大的女人。</p>


    你問我為什麽執著為孫老大翻桉,扳倒七哥,就是因為,我要為我哥報仇!”</p>


    白玉蘭把隱情一五一十講給了陸天。</p>


    知道了來龍去脈,此時的陸天方才恍然大悟。</p>


    在此之前,陸天與白玉蘭合作,一直藏著心眼。總覺得白玉蘭為孫老大報仇有些動機不明。</p>


    現在知道孫老大是她的哥哥,之前的顧慮消散了大半。</p>


    於是道:“怪不得,原來是這樣。”</p>


    白玉蘭拿起水壺,又給陸天的茶杯倒滿。</p>


    “陸哥,是我不好,其實我應該早一些告訴你的。要是早點讓你知道實情,你就不用疑心疑鬼了。”</p>


    “白玉蘭,兩個陌生人哪裏那麽容易產生信任,你現在跟我說出實情,至少把我當成朋友。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打破砂鍋問到底了。除了這件事以外,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陸天放下茶杯,看著白玉蘭。</p>


    “陸哥,你問吧。隻要我能答的,定會知無不言。”</p>


    “既然你這麽爽快,我也就沒什麽顧慮了。</p>


    是這樣。按現在的政策,像你這樣的滿清皇族後代被扣上帽子是一定的。</p>


    不過據我所知,很少因為這個原因被關進去的。</p>


    你說你爸被關抓走,是怎麽迴事?</p>


    除了皇族身份外,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麽?”</p>


    這個疑問一直縈繞在陸天心頭,見白玉蘭已經敞開心扉,就一並問了。</p>


    聽到陸天的問話,白玉蘭拿起炕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抿了抿唇邊的水滴,說:“陸哥,你說的不錯,我爸被關進去,不是因為皇族的身份,而是還有其他原因。”</p>


    “什麽原因,能說給我麽?”陸天問。</p>


    白玉蘭放下茶杯,開口道:</p>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機密,說說無妨。吉春解放前,我父親與吉春寶和堂藥房的郝今龍關係很好,來往緊密。</p>


    就在吉春破城前的一天,郝今龍夫婦突然找到我爸,問我爸能不能立即送他們出城。</p>


    當時吉春城四門緊閉,任何人等不得進出。</p>


    從人道角度出發,圍城部隊允許急救病人出城醫治。</p>


    當時,我父親是吉春同濟醫院院長,病人想出城,隻要有他開具的重症證明就行。</p>


    見他們有難,我父親毫不猶豫就為他們開具了證明,連夜送他們出城。</p>


    吉春解放之後,與郝今龍夫婦再次見麵,我父親才知道,郝今龍夫婦是潛伏在吉春的地下黨。其實,我父親後來也跟我透露,他早就覺得郝今龍夫婦不是一般人,才不問緣由就給他們開具證明的。</p>


    再之後,郝今龍夫婦被隔離審查,因為我的父親曾經掩護他們出城,就和他們一樣,有了通敵嫌疑。</p>


    就這樣,我爸也被關了進去。”</p>


    聽了這番話,陸天心頭頓時一顫。</p>


    沒想到,白玉蘭的父親和自己親生父母郝今龍夫婦竟然有這樣的淵源。</p>


    要是沒有白玉蘭父親的掩護,他們身份暴露後,很可能就被保密部門逮捕。自己,包括水自流和郝冬梅,也可能跟著郝今龍夫婦一起被處死。</p>


    這麽看來,白家對郝家是有大恩的。</p>


    孫老大既然是白玉蘭的哥哥,是自己父母恩人的後人,他這個仇更應該幫著報了。</p>


    想到這裏,陸天鄭重其事道:“白玉蘭,我要問的都問完了。你求我做得事,陽曆年之後,就會給你結果。總之,這件事我管定了。”</p>


    白玉蘭從沒見過陸天語氣這般堅定,心下一喜,忽閃著一雙杏眼,“那就,謝謝陸哥了。我,還能做些什麽?”</p>


    “你什麽都不用做,在家等我消息,一有消息我就來找你。”</p>


    “好,我聽你的。”白玉蘭頷首道。</p>


    ……</p>


    離開白玉蘭家,陸天覺得神清氣爽,心情舒暢了許多。</p>


    在此之前,陸天猶豫過,要不要一定和七哥鬥到底。</p>


    倒不是他害怕七哥什麽,隻是覺得,現在調查組一直沒解除對他的懷疑,稍不留意就會被調查組盯上。</p>


    這個時候硬剛七哥,不是好時機。</p>


    再有,鄭娟的照片和信件已經被燒毀,七哥包括塗自強已經拿不到自己什麽把柄,跟一群社會地賴攪在一起,早晚是隱患。</p>


    隻是覺得答應過白玉蘭,要是言而無信,否則,自己心裏這一關都過不去。</p>


    今天見過白玉蘭,不僅知道孫老大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還知道了當年白家對郝家有過恩惠。</p>


    在陸天看來,做這件事,就是天經地義的了。</p>


    迴到家中,看見周蓉在院子裏曬衣服。</p>


    陸天連忙放好自行車,上前幫忙。</p>


    “你這一大早,去哪了?”周蓉把洗好的被單掛在晾衣繩上,問道。</p>


    “我不是說了麽,我去郵局那邊,看看有沒有出讓郵票的。”集郵這個理由很好,陸天屢試不爽。</p>


    “我看你空著手迴來,一無所獲吧?”周蓉笑道。</p>


    “你也不是不知道,郵票是不讓個人倒賣的。隻有那些蓋過戳的才允許轉讓,哪有那麽容易碰到品相好的。”</p>


    陸天繼續圓著謊。</p>


    “嗯,說的也是。好多信件寄到家都皺皺巴巴的,別說郵票了。對了陸天,大哥來信了。”</p>


    周蓉從水盆裏拎起一件大衣,抖了抖說。</p>


    “大哥來信了,說了什麽?”陸天忙問。</p>


    周蓉把大衣掛在晾衣繩上,側過身,看著陸天,眼睛一眨不眨。</p>


    陸天被周蓉看的有些發毛,心想:是不是自己說的瞎話被看出來了?自己去白玉蘭家是不是被周蓉知道?</p>


    要是知道,可就不好解釋了。</p>


    於是,陸天試著問:“蓉兒,你怎麽這麽看我?”</p>


    周蓉微微一笑,“陸天,我發現你就是周家的福星。”</p>


    聽周蓉這麽說,陸天剛剛緊張的心鬆下來,問:“蓉兒,怎麽這麽講?”</p>


    “自從我們確立戀愛關係開始,周家便事事順意,再沒有過不去的坎。大哥信上說,冬梅姐已經通過審核,被吉春醫科大學錄取,過完今年春節,就去學校報到,不用再迴北大荒了。”</p>


    “是麽,太好了。”陸天一激動,衝上前把周蓉抱了起來,轉起了圈圈。</p>


    周蓉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任由陸天胡鬧起來。</p>


    轉了幾圈後,陸天將周蓉放下,問:“蓉兒,小陶沒有去成大學,沒什麽想法吧?”</p>


    周蓉整了整被陸天弄亂的頭發,笑道:</p>


    “小陶哪有你想的那麽小心眼,人家大氣的很,一點想法都沒有。提到小陶,還有件她的好事。”</p>


    “她的好事?什麽好事?”陸天又問。</p>


    “小陶父母被放之後,小陶不再是社會關係不純潔那種類型。</p>


    秉坤向文工團團長推薦小陶進文工團,成分審核和專業審核已經通過。過了陽曆年,小陶不用繼續呆在農場,可以和秉坤一起在文工團工作了。”</p>


    “是麽?那可太好了。秉坤說過,小陶是南方人,受不了北大荒室外的嚴寒,現在能去文工團,至少不用在外麵挨凍了,的確是大好事。”陸天笑著說。</p>


    “所以說,你就是周家的福星。”周蓉深情地看著陸天,目光中充滿著愛和崇拜。</p>


    “蓉兒,不能這麽說。周家都是好人,種什麽因,結什麽果,好人一定能有好報。”</p>


    “嗯,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衣服都曬完了,咱們迴屋吧。”周蓉拿起水盆說。</p>


    陸天把周蓉手中的水盆接了過來,“玥玥呢?在家麽?”</p>


    “在小屋學習呢,快要期末考試,最近可用功了。孫小寧也在咱家,有她陪著玥玥也挺好,正好有個伴。”</p>


    “嗯,有個玩伴挺好。對了,玥玥跟我說了,要是考不進前五名,長樂的尿布她都包了。萬一考不到前五,可別讓她真的去洗啊。”陸天笑道。</p>


    “看你說的,像我周家對她不好似的。玥玥真是個好孩子,一點都不嬌氣。我懷長樂的時候,看她那麽小就生火做飯,我和媽都跟著心疼。”周蓉歎了口氣。</p>


    ……</p>


    周家小屋,做了一上午的卷紙,周玥站起身來直了直腰。</p>


    看著在小床炕桌上抄著筆記的孫小寧,道:“小寧,最近的筆記有沒有什麽不明白的。有不明白的就問我。”</p>


    孫小寧抬起頭,“你馬上要考試,我就不打擾你複習了,等你考完試,寒假時候一起問。”</p>


    “那也行,再有半個月就寒假了,白天你也能來我家。你的課程可別落下。你奶奶要是不用你照顧,就不用繼續休學,上學也不吃力了。”</p>


    馮小寧點點頭,“玥玥,有你這樣的榜樣,我是不會放棄學業的。我姐來信了,這個春節迴家過,等她們迴來,不用我照顧奶奶,就有時間學習了。”</p>


    “那寒假就來我家吧。</p>


    反正寒假我哪也不去,要麽在家幫著我媽做家務、要麽幫我姐看孩子、要麽就在家寫作業。”周玥笑著說。</p>


    “我看好多學生寒假都去河邊滑冰,你不跟她們出去玩?”</p>


    “滑冰有什麽可玩的,我不願意去。”周玥向上伸了伸腰,說。</p>


    “大冬天的,不滑冰還有什麽能做的。有時候,我覺得你也挺怪的。”馮小寧說。</p>


    聽馮小寧這麽講,周玥做到她的身旁,“小寧,你說我怎麽怪了?”</p>


    馮小寧手肘支著桌子,托起下巴,看著周玥說:</p>


    “以前上小學的時候,其他同學放學都在一起玩,就你早早迴家,跟你姐和你姐夫玩。</p>


    提起你爸,你總是一臉不願意。提起你姐和你姐夫,卻眉飛色舞,有說不盡的話題。</p>


    </p>


    本以為上了初中,你不會和以前一樣。</p>


    沒想到和以前一點都沒變。</p>


    前些天,你姐夫被帶走,想失了魂似的,一迴來,就沒事了。”</p>


    “那當然了,要是沒有我姐和我姐夫,我現在可能都淪落街頭,要飯了。</p>


    我姐和我姐夫不在身邊,我總覺得空嘮嘮的。</p>


    我姐跟我說,將來恢複高考了,讓我去考京城的大學,我一聽就沒同意。</p>


    去了京城,就看不到我姐和我姐夫了,那哪能行。”周玥翹了翹小嘴道。</p>


    “那你還能跟他們一輩子了?”孫小寧問。</p>


    孫小寧的話,似乎說中了周玥的心事。周玥靠著椅子,不語起來。</p>


    半晌開口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p>


    ……</p>


    香港,半山別墅。</p>


    鄭娟一直想著體驗大學的生活她,俗事實在太多,快半年了,也沒在學校宿舍住過幾天。</p>


    一九七三年的元旦即將來臨,振邦影業很多事需要她來決斷,就更沒有時間了。</p>


    上午在學校上課,下午迴公司辦公,晚上陪陪孩子,等徐陸睡著了,才有時間複習功課。</p>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鄭娟也想考個好成績。</p>


    正像外麵傳言的那樣,林涵真的應聘了大學客座教授,成為鄭娟的高等數學老師。</p>


    實話實講,大學課程中,鄭娟最為吃力的就是高等數學。</p>


    林涵這一下終於有了用武之地,經常以輔導為由,與鄭娟親近。</p>


    鄭娟知道林涵的心思,有意與他保持距離。</p>


    林涵卻不為所動,甚至是越挫越勇,依舊是窮追不舍,這令鄭娟很是心煩。</p>


    把卷紙做完,已經是晚上十點。</p>


    這時,書房外傳來了敲門聲,鄭光明從外麵走了進來。</p>


    “姐,你還做卷紙呢?”鄭光明走進說。</p>


    鄭娟點點頭,“白天公司的事太多了,沒時間做。晚上迴家還要陪你外甥,隻能熬夜了。”</p>


    “姐,我聽徐曉夏說,其實你不用這麽拚的,畢業時候,振邦集團向學校讚助一些錢款,你的大學學曆一樣能下來。”鄭光明坐到鄭娟身旁說著。</p>


    聽了鄭光明這麽講,鄭娟的臉一下嚴肅起來,</p>


    “光明,自己努力得到的和不擇手段得到的,收獲能一樣麽?</p>


    你才來香港多久,怎麽能有這樣的念頭?你要是這麽想,現在就去出家,別念書了。”</p>


    見鄭娟生了氣,鄭光明忙道:</p>


    “姐,我就是聽徐曉夏這麽一說,我可沒往心裏去。</p>


    咱們一起在吉春最窮的時候,有人讓我去要飯,說瞎子要飯好騙錢,我都覺得那種錢不能掙。</p>


    現在,更不會有這種想法了。</p>


    我就是覺得你太累,才這麽說的。”鄭光明一臉委屈說著。</p>


    “光明,就算現在再累,也比以前的日子好多了。我們更應該珍惜,不能讓光陰虛度。多努力一些,將來一定有迴報。知道麽?”</p>


    “姐,我知道了。”</p>


    “知道就好,早點睡吧。”鄭娟拍了拍陸天的肩膀道。</p>


    “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說。”鄭光明沒有馬上走。</p>


    “什麽事?”</p>


    鄭光明坐到鄭娟身旁,“姐,我聽學校老師說,春節之後,要組織一批學生去內地進行文化交流。一共去五個城市,其中就有吉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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