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錢由基聞言抬頭一看,見有一位姑娘,騎個摩托車過來,停在王二萬的小攤前。錢由基但覺姑娘身材姣好,惹人注目。等那姑娘摘下頭盔,卻是眉清目秀,粉臉含笑,猶如那溫小姐在世。錢由基見了,心怦怦跳了幾聲,好不心動。王二萬笑道:“沈小姐,今天我才新進幾箱新鮮的台灣水果,拿幾個嚐嚐。”那姑娘笑道:“好吧。”王二萬稱好包好了遞給那姑娘。見姑娘要付錢,王二萬又笑道:“幾個水果,值什麽錢,不要給了。”姑娘笑道:“你要是不要,我下迴可就不來了。”付了錢開車而去。錢由基過來笑道:“兄弟果然好眼光,的的確確大美人一個。”王二萬道:“沒奈何。恨隻恨沒個市長當老爸,銀行行長當老舅。”錢由基又道:“兄弟可知她叫什麽,家庭如何?”王二萬道:“我早打聽清了,她叫沈勤勤,父母都在計量所,也是獨苗千金。”二人聊一陣子,到黑市才收攤。錢由基別了王二萬,自到屋裏,將錢略一算,拋本也賺了幾十來塊,隻是兩個人吃掉了兩隻,也沒剩幾個,也未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早出了攤,支開鴨案,有生意就做,沒生意就與王二萬說笑,時間過的也快,不覺又是一周。王二萬與錢由基也漸投機起來,無話不說,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生意攤子也相互照看著。錢由基陪著王二萬天天看沈勤勤,得空也說幾句話,不由不又想起溫小姐來。每天算下來,也有幾十塊的收入。這天才要收攤子,見路旁停了輛車,下來幾個男青年,為首的一個,動作甚是麻利,上前要了兩隻烤鴨。錢由基正欲算錢,見王二萬直朝他擺手,也不知何事,還是道:“兩保烤鴨,三斤四兩,收你五十。”那人一笑道:“這麽算也成,這月你還欠五十,記帳吧。”說著要走。錢由基那肯放他,一探手後頭拉住領子。那人迴頭冷笑道:“我最討厭別人拉我的領子。”反手一肘向錢由基撞來,錢由基撒手後撤,也迴一掌。二人來迴鬥了數合,不分勝負。錢由基才打的興起,那幾個卻一湧而上,劈頭蓋臉亂打一通。錢由基本事也不高,著了幾下,跌倒在地。那幾個又踹了幾腳這才拎著烤鴨離開。


    錢由基坐起來,嘴角帶血,一臉青傷。王二萬上前勸開眾人,代收了攤子送了錢由基迴去。到家後,王二萬才道:“錢哥,怎麽不見我給你打手勢?那些都是牛魔王手下的兄弟。領頭的人稱刺客褚剛,好帶著一付鋼爪,是牛魔王手下第一得力的人手。他拿你的東西,由他拿了沒事。你不由他拿,明天就來收你的保護費。”錢由基道:“老子殺人放火起過家,怕他奶奶個熊。”王二萬道:“牛魔王手下兄弟極多,還有一個喚作無影腿的,叫範自寶,和褚剛一樣,都是左右手。好漢難抵雙拳,錢哥一人,那是他們的對手。”錢由基心偏是不服,第二天再出攤子,褚剛就帶著人將攤子砸了。錢由基大怒又不便吃眼前虧,忿忿而迴。錢由基本是個心高性強的人,一心做大事,惱起來,連叫道:“奶奶的,不幹了,不幹了。”王二萬道:“錢哥,這生意還成,如何就不幹了?”錢由基道:“兄弟也聰明一時,糊塗一時了。這等生意,幹到老也隻是個下三等人,每天吃不完的辛苦,受不完的氣。若再幹一陣,我隻怕也瘦成兄弟的模樣了。”王二萬笑道:“錢哥說的,我早在心裏想著,我們兄弟一不瞎二不聾的,怎就幹不出點大事業來。不幹了,錢哥準備再幹什麽?”錢由基笑道:“丟了石頭才好揀金子,車到山前必有路,且到我家裏一坐,還有兩隻鴨子,再拎捆啤酒,先喝個痛快再講。”二人收拾了攤子,拎了捆啤酒,迴到錢由基的住處。院內本就一個老頭,別的屋也有租房的,大都還沒有迴來,甚是清靜。錢由基同著王二萬就桌上擺了鴨子,又削了幾個蘋果,就著花生米,開了啤灑,二人對飲起來。喝了一陣,王二萬問道:“錢哥是那裏人?”錢由基笑道:“山東人。”王二萬又問道:“算起來,還是半個老鄉那。我老家在東北,也是從山東去的。錢哥早晚是有大出息的人,小弟這輩子隻怕一事無成,不知錢哥看得起小弟嗎?若不嫌棄,願結拜為兄弟。”錢由基聞之大喜道:“兄弟說那去了,我初來咋到,處處賴兄弟照顧,俗話說,路遙知馬曆,日久見人心,貧困見真情,二萬兄弟是個好兄弟,那有嫌棄可說,求還求不來。”錢由基即起身拉著王二萬道:“就以天地為台,撮土為香,拜上一拜。”二人就頭朝北磕了三個結義頭,又對著拜了義兄,王二萬端起一杯酒來道:“哥,兄弟敬你一杯。”錢由基拉起王二萬,接過酒吃了,又道:“兄弟,家中還有何人,明天,便去拜見一下。”王二萬道:“我父母都到東北我姐家,家裏隻我一個人。有一個姑媽雖在此地,又瞎又聾,哥不去也罷。”錢由基也不再要求,複坐下喝酒。


    酒到半酣,錢由基道:“你我兄弟不過暫落平川,不日將有大福。”王二萬忙道:“哥,這話怎講?”錢由基道:“兄弟有所不知,我在中州還有一位哥哥。那位哥哥是一個有抱負、膽大心細之人,從不甘居於人下,早晚揚名中州。我本有心去投他,隻是如今未混出個人樣來,平白無故去了,倒像是討飯吃。咱兄弟好歹也弄出些點事業來,到時再投他,臉上也有光。”王二萬聽了,連連點頭,也細問。見錢由基已喝到八、九分,自己又要趕著迴去,就收了場,這才迴去。第二天一早,錢由基尚未醒,王二萬就來找,上前叫醒道:“哥快起來吧!我反複想了一夜,決心跟著哥做些大事情,想把攤子轉給人家,也洗手不幹了。”錢由基道:“兄弟這樣不幹了,早晚不好見沈小姐了。再說了,她正當談婚論嫁的年紀,說不定十天半月就有了朋友。”王二萬道:“整天裏看著,吃不到嘴裏也不是滋味。不見了倒省心。”錢由基笑道:“兄弟不可意氣用事,把到手的金鳳凰拱手讓給了別人。”王二萬忙道:“哥怎麽這麽說?”錢由基笑道:“沈小姐總愛到你的攤子上買水果,說明她並不煩你,她即是不煩,兄弟也就有成的希望。豈不聞自古以來,相門千金愛牛郎之事?”王二萬道:“哥雖說的有道理,我看沒大指望。”錢由基笑道:“追女孩子不光是看門弟,手段也要用,隻有兄弟依我言,早晚追到手裏。似這位沈小姐,家庭富裕,單位優越,兄弟隻要用心體貼,陪著玩好吃好,投懷送抱,隻是遲早的事。”王二萬卻道:“話雖是這麽說,隻是兄弟我拿什麽做本錢?”錢由基道:“也不難。我這桂花烤鴨用料講究,木火地道,乃是禦點上貢之品,現已失傳已有五百年了。我有心在這全市先開十家連鎖店,委兄弟當個副經理。到時,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何愁沒有本錢。”王二萬大喜道:“即如此,我們這便行動。”錢由基歎道:“隻是這錢上尚緊。”王二萬道:“且不管這錢上如何,先把攤子處理了再說。”錢由基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簡單洗刷了,收拾一下行李,複將那身好衣服穿上,將舊的扔在一旁,叫著王二萬出了門,找著幾個熟人,把小攤、三輪車一應東西都轉給了人家,落個一身輕鬆。


    到下午,錢由基又陪著王二萬將些水果給沈勤勤送了過去。沈勤勤道:“好端端的生意,怎麽說不幹就不幹了?”王二萬笑道:“沈姑娘有所不知。雖說這些年辛苦些,多多少少我也存了不少錢,要不為著早晚見一麵,這攤子早就扔了。”沈勤勤笑道:“想見麵什麽時候不能見,還用水果攤子打馬虎眼。”又笑對錢由基道:“你也真莽撞,牛魔王那是好惹的。你們是兄弟,總不提醒一下那?”錢由基笑道:“我不信他那張狂一輩子,過幾天,我還要會會他那。”沈勤勤對錢由基心有好感,勸道:“他那種人,正經人家沒人搭理他的,何必和他一般見識那。這樣好了,你們送我水果,我請你們吃飯。”王二萬才要說好,錢由基卻笑道:“這就不必了,沈姑娘。我們那邊事情還多,要趕著過去。等有時間了,我們請你。拉著王二萬告辭而去


    。王二萬道:“她請我們,怎麽不去那?”錢由基笑道:“放長線才能鉤大魚。她請我們不去,留個活話,即顯我們的身份,也不丟她的麵子。”王二萬笑道:“哥果然是高手。哥預備怎麽幹?”錢由基道:“要說掙錢快,還是倒買倒賣,這手進那手出的快。”王二萬道:“哥說的是,我一會往東北老家去個電話,那裏鬆木最多,價又便宜,不妨倒幾車皮來賣。”錢由基道:“但有貨,價錢又合理,銷路由我來跑。”即將手機拿給王二萬,催著去打電話。王二萬笑道:“我話費貴,我還是打省錢的去。”進了郵局,半響出來,滿麵春風笑道:“哥哥,眼下就有個大生意。”錢由基聽了大喜,忙問道:“兄弟,快些說,什麽大生意。”王二萬便道:“我去個電話,正是我二舅接的,我二舅在那邊木材站當副經理。我們那臨近內蒙,護風林每五年換一茬,今年正又趕上時候。林場因欠他們的款,進了一批楊木抵債,有五、六千方,皆是上好的木料。如今木村價格上揚,一方有五、六百的賺頭,一趟下來,少說也掙個幾十來萬。”錢由基道:“這確是個好機會,這東西在東北不值什麽錢,到了這可是好東西。”又道:“可問了二舅,怎麽發貨?”王二萬道:“二舅說了,他雖有權,麵子上還要說過去,隻許少量定金,就可發貨。待這邊結清了貨款,再付他不遲。”錢由基問道:“需多少?”王二萬道:“最少二萬。”錢由基一拍大腿,笑道:“這個好辦,隻須盡快找一家接收單位,要些定金,其下的,貨到付清。車費怎辦?”王二萬道:“這個都由二舅安排,他負責裝車、送貨。我們隻等驗貨,其餘的不需操心。”錢由基聽了大喜,即道:“兄弟,你可再同二舅打電話,將事情定下來,我抽幾天的空找幾家買主。”說罷,二人分了手。錢由基心裏高興,腳下步子也輕,先找個電話本將本地的木材行業的公司一一查到,記在本子上。到下午,又找個僻靜的電話亭,逐一打電話去問。可巧,有一家吉祥木材公司急需鬆木,見錢由基說的輕鬆,非急著要見,錢由基即與對方約了時間。


    第二日一早,錢由基收拾整齊,出了門打車到了附近,找到吉祥公司,心見也有些規模,也放了心。步行進去後,見經理是個胖老頭,二人通了姓名,錢由基才知他是姓閻。閻經理道:“老弟何時開始經營的木材生意?”錢由基笑道:“我從不做這生意,隻是受人所托罷了。我二舅在東北,公司經營困難,才托我賣幾車木材。”閻經理道:“錢老弟做何生意?”錢由基笑道:“房地產生意。準備在十字坡搞開發,眼下正辦著必要手續。”二人商量了一番,錢由基道:“閻經理如有誠意,可先付一部分定金。”胡經理直搖頭笑道:“生意場上無規矩,貨到站場,一次付清。”談到最後,胡經理也不鬆口,錢由基見無甚便宜可占,隻好先訂了合同。胡經理道:“老弟,我隻等你的鬆木,若超過一天,你可要賠償我損失。”錢由基告辭出來,迴到家中,正巧王二萬也早到了,彼此說了情況。錢由基道:“萬事俱備,隻等發車了。”王二萬道:“這次非我去不成,隻是我手頭緊,一時拿不出許多,不然,定金我就先墊了。”錢由基道:“即是兄弟合夥作生意,定金自然是哥哥出。”錢由基打開行李,將錢取出一數,也就六千多塊錢,那裏能夠,嘴裏隻好道:“這些天花的勤了,隻剩這些,兄弟可還有什麽親戚,暫借些來用。等以後賺了錢,連本帶利一同還,定不叫人家吃了虧。”王二萬想一陣子道:“哥放心,我還有幾個到家的朋友,去借借看。我手裏還有三千,也可湊個數。”說了就去了。等到晚上,王二萬才迴來,喪氣道:“四處都借了,怎奈如今手裏都緊,借不來多少,怕還差些。”說著將錢一統取出,錢由基數了數,果還差三千多,就道:“大行不顧細慮,到如今做大事就顧不得了。”就把自家的衣裳裏裏外外都脫了,又拿出手機來,對王二萬道:“我這身衣服,買時花了二千多,都是一流的名牌,可到服裝店折價賣了,將數湊足。這手機也是二千多塊買的,都先處理了。”王二萬大是感動,連道:“哥果是做大事的人。”王二萬卷了衣服手機去,到第二日上午迴來道:“哥哥,我托了個朋友,見這衣服也沒穿幾天,按八折半給了,手機也是八折,這迴總算湊齊了。”說了把錢拿給錢由基。錢由基再數一遍,一共是二萬四百八十八塊整,即將二萬整數包了遞給王二萬,又分出四百給王二萬道:“這些零錢,兄弟路上帶著,處處皆有用,餘下的我留著,這種情況也不便為兄弟送行,隻越快越好。”王二萬道:“我下午便走,哥每天可在南貨站等我的消息。”


    一齊安排妥了,兩個人又稍喝了幾杯,見天色過了中午,錢由基便起身到車站送王二萬。到了南站,錢由基拉著王二萬到了一個電話亭,言道:“兄弟,我們通話不方便,你記著這個電話,每天上午十點,晚上七點,我便在此等你電話,有消息,可盡快通知。”王二萬答應著,掏出本子將電話號碼記下了。王二萬購了車票,臨到檢票口,錢由基又嚀囑道:“兄弟,這次去,宜早不宜晚,越快越好,迴來時,再給你接風。”王二萬也不含糊隻道:“哥隻需稍等幾天,便有結果,隻管等好消息便是。”又道:“哥你身上錢少,這幾天免不了粗茶淡飯吃一些。”錢由基道:“哥哥的身體結實,不勞兄弟掛念,隻管放心去。”二人言罷,才依依不舍的別了。


    錢由基站在檢票口,足站了一個小時,聽那汽笛長鳴,火車開了,才鬆口氣,轉身步行迴去。錢由基迴到家中,左右一算,這幾天便緊些了,就多買了掛麵、鹹菜放在家裏,早晚煮一些吃,吃過無事可做,就躺在床上,做些白日夢,心裏道:“也是老天有眼,眼看著沒路了,就給了一條生財的路。”想到此,臉上就帶起笑來。又尋思起來道:“若賺了錢,也不能亂花,還須再投進去,先將連鎖店開起來。”錢由基度日如年,過了四、五天,想著該來信了,起身去了車站,到了電話亭,直等到十一點,並不見有電話打來,又不敢在外麵吃飯,隻得迴去。下午又去,又等了幾個時辰,也不見有個電話打來。如此有個三、四天,錢由基漸覺心急氣燥,有了不詳的想法。又過了兩天,前後一算,已是十天有餘,並無一個電話,才跌足哭喪起來,始感受了騙,隻因是結拜兄弟,又不敢相信,再等了兩天方死心了,暗自歎道:“這廝果然好手段,竟一個不小心,讓他騙了。我年年打雁,從不失手,今天卻叫雁啄了眼,以後休叫我見了。”錢由基剛想迴去,偏事有湊巧,禍碰上吉祥木材公司的閻經理。胖老頭見了,笑道:“錢老弟,隻等你的鬆木那,定金我可收了數萬,到時不見鬆木,一家陪五萬,老弟可是要擔起來。”錢由基強笑道:“這個隻管放心,明後天就到。”迴到家裏一想,暗道:“別說明後天,就是明後年,也發不來鬆木。這老頭有意戲我,到時果來不了鬆木,不論真假,與我打起官司來,我人生地不熟,自然要吃虧。罷!罷!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待等早上四點左右,天尚不亮,錢由基將鋪蓋卷好,打個包,趁著無人,一走了之。


    錢由基扛著鋪蓋,一摸口袋,也沒剩幾塊錢了,心想道:“好歹先找到王二萬的姑媽,賴著讓她還些錢,也可順便住些日子,打聽些消息。”錢由基不熟別人,到天明隻有再去找沈勤勤打問。沈勤勤道:“我雖知道他叫什麽,卻不知他家住那裏。”錢由基又道:“他姑媽家住那裏?”沈勤勤道:“這倒聽他說起,說是西城下碑樓村。他不會是出了什麽事了吧?”錢由基笑道:“能出什麽事,隻是他去南方考察市場,叫我代聲平安,偏我就忘了問地扯。”沈勤勤笑道:“你們平時是好朋友,怎麽連家也不知道,這朋友是怎麽做的。”錢由基心中正惱,迴道:“沈姑娘不知他家住那裏,不照舊買他的水果吃。”說了,頭也不迴地走了。沈勤勤


    正要多聊幾句,反叫錢由基幾句搶白,心中自是不平。錢由基一路尋去,出了城區,又走出十幾裏地,才到地方,見村頭有個石碑,上寫下碑樓村。錢由基四下找人打聽,見人問道:“興旺市場賣水果的王二萬的姑媽可住在這裏?”朋人道:“可是那個瘦瘦的年青人?”錢由基點點頭,那人用手一指,道:“從這往前走,路南僅有的兩間土房便是。”錢由基沿路走了一段,果有兩間土房,落在小路旁邊。院子也是土坯砌成,門也不象個樣子,隻是兩塊爛板子。錢由基推開門,見院子又髒又亂,不忍踏足,就叫了幾聲,見從裏麵出來一個小腳老太太,大聲道:“來找誰?”錢由基知是王二萬的姑媽了,就道:“我來找二萬,家裏還有人嗎?”那老太太道:“快八十了,進來坐吧。”錢由基但覺院裏連空氣都髒兮兮的,那肯久呆,又道:“知道王二萬的家在哪兒嗎?”老太太笑道:“房子舊了,是該修了,你會修房子,要多少工錢?”錢由基問到此,也料是個孤寡老太太,即聾又瞎,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不說賴錢花了,隻好轉身離去。


    走了陣子,因早上起得早,沒吃什麽東西,又走了老遠的路,肚子漸漸餓起來。錢由基忙摸出口袋裏的錢來,一數,隻有三塊了,其餘的大部花在車票上了。見不遠處有賣飯的,走過去一看,有饅頭、稀飯、各式鹹菜。錢由基本想要四個饅頭,一碗稀飯,兩盤小菜,一算尚差幾角,隻好賣四個饅頭,將小菜一夾,邊走邊吃,錢由基吃下饅頭,肚子有了底,又走了一程,紅日漸高,不覺又口渴起來。偏偏那天天氣特好,萬裏無雲,和風送暖,正是春分時節。錢由基扛著鋪蓋,象個逃荒要飯的一般。走不上幾裏,已是周身是汗,要歇一歇,又無個歇腳之處,隻得再走。可憐越走心火越熱,越熱越渴,隻渴的噪子眼裏冒出煙火來。又勉強走出一程,錢由基實是口喝難耐,見前後又沒人家,心裏又急又恨,罵道:“潦倒至此,還要這鳥鋪卷做什麽。索興再做個善事吧,有愛的拿去。”把鋪蓋卷完扔在路旁,又往前走。好歹走到城裏,便四處找水,找了幾處,都在廁所裏。可惜錢由基沒受過這苦,但覺難以啟口,偷偷喝一口就要吐,隻喝不下,又怕將吃進肚裏的東西吐出來,不合算,隻好做罷。可巧,不遠處有一座水果批發城,錢由基即如望梅止渴一般,打起精神走過來。進了批發批,見各式時令反季水果都有,見了那個都愛,尤喜剛上市的大西瓜。錢由基看那西瓜,個個水潤飽滿,誘人舌津,本要嚐一個,又沒錢,隻好找個陰涼處歇歇腳。錢由基坐在那兒,望著往來人群,挑瓜揀棗,吃得個個滿嘴是蜜,心中不服,念道:“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話想也沒錯,人總歸要吃飯,吃不成飯,有天大的抱負何用。”錢由基看了陣子,一時心癢,便要學著小時的樣子,去偷摸幾個出來。錢由基各處轉轉,無奈處處人多眼雜,皆得不了手。迴頭走時,卻見迎麵進來一個運瓜車。車上西瓜裝的尖滿,用大網罩住。車子一磨腚,說來也巧,眼看著從車上滾下一個西瓜來,落在地上摔成四塊,但看那瓜,雖是大棚的,卻是脆皮黑籽紅瓤瓜,躺著地上,水汪汪,涼清清泛著甜。錢由基看在眼裏,計上心頭,緊走幾步過去,就想把西瓜撿起來。可人走的慌,一個不小心,卻一腳絆倒,正好倒在破西瓜麵前。也虧錢由基機靈,急中機智,將那西瓜抱了起來。四周的人見錢由基老大的一個漢子,跌的可笑,都齊圍上來看。錢由基見路人爭相來看,反倒不慌,站起身來,罵道:“奶奶的!誰家修的這破路,把我的西瓜也摔爛了。罷!罷!吃了不疼瞎了疼,先吃了,迴頭再買一個家去吧。”也不管眾人驚詫,掰開來,大口吃了起來。不到一杯茶的工夫,一個西瓜已是下了肚,錢由基始覺肚子有了著落,便走到路邊花園找個樹蔭,閉上眼歇了一陣。理理思緒,又無著落,錢由基懷著心煩,一覺睡去。將到天黑,錢由基肚子又打起鼓來,隻得再打起精神來,漫無目的四處遊蕩。眼看著紅日西墜,星月掛上樹梢,大街上,霓虹閃亮,流光異彩。一路兩旁,酒店、商場也是人流如潮,雖有佳人少婦摻參其中,玉臂修腿亂眼,錢由基也無心看了。錢由基無力行走,心中急燥起來,暗道:“還是先從書上挑些實惠,把厚黑二字用活了,將肚子填飽才好。”錢由基打定主意,就專一看酒店,走到一處,見上麵寫著“紅桃皇後歌舞廳”。又見有一個小招牌,上麵寫著:“各式生猛海鮮。”心道:“暗偷不如明吃。看這家樣子不貴,吃了也挨的少些。”錢由基將膽子抖了抖,挺直腰板走進去。服務小姐笑問道:“先生,是跳舞還是用餐?”錢由基道:“自然是先用餐後跳舞。”服務小姐道:“請上二樓。”錢由基點頭上了二樓,先要了兩個菜,一份飯,後又一想:“反正要挨一頓,多少罷了。不妨再喝點酒,也省得疼。”又叫了幾瓶啤酒,一大盤辣子雞。錢由基喝著酒,吃著菜,一時酒足飯飽,趁小姐不注意,起身大大方方便走。一旁,服務小姐忙過來笑道:“先生,還沒買單那?”錢由基眼一瞪道:“已先付了帳,怎麽還要?”服務小姐道:“先生,你付給誰了?”錢由基笑道:“自然付給你們了。”說完還要走,服務小姐那肯放。二人一爭吵,早有幾個保安上來,從兩邊架住道:“裏麵說話去。”也不管錢由基願意不願意,如何爭辯,連拉帶架,把錢由基帶到三樓的辦公室,對裏麵的一個大漢道:“關老板,這小子要白吃。”那服務小姐道:“一共一百二十塊。”關老板起身,示意服務小姐出去,問道:“錢結誰了,你指給我看。”錢由基笑道:“我看服務小姐長的都一個樣,認不清了。”關老板也笑道:“兄弟,可知我的規矩,一是還錢,二是放血。給你十分鍾,叫你家裏送錢來。”錢由基道:“別費話,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有種的隻管照死裏打。”關老板冷笑一聲道:“看樣子,倒是個行家。兄弟們,先給他練幾下。”那幾個保安上來,照著錢由基的前胸後腰就使起拳腳來,隻打的錢由基胸開腰斷。錢由基那裏挨得住,急叫道:“先住手,我付錢。”關老板笑道:“還要不要再再放血?”錢由基擺手道:“錢我實是沒有,我身上有塊表,權且抵了吧。”關老板道:“這表不值什麽錢,你現在要還二百,八十和利息錢。”錢由基道:“這叫什麽理。”關老板道:“到明天,還要加到三百哩。你要知理,也不白吃了。”錢由基想想道:“我雖沒錢,卻有力氣,可以幫你打打短工,將錢補上。”關老板見錢由基也是實情,又剛進了焦炭,就道:“這樣也好,要再跑時,拿迴來打你個半死。”對幾個保安道:“給他把鍁,把焦炭弄進去,把渣用排車拉出去倒了。耿大爺年紀大了,正不能幹,讓他去幹,幹好了,放了就是。”幾個保安帶著錢由基到鍋爐房,給了他一張鍁道:“快些弄吧。”錢由基一看,一個八、九噸焦堆。錢由基隻得脫了外衣,弄起焦炭來,先運進去,又將煤渣子用排車拉到外麵倒了。足足幹了三個小時,到午夜才弄完,弄得滿身滿臉的黑水煤沬來。這時肚子又餓起來,尋思道:“陪了夫人又折兵,這可不值了。”保安見錢由基清理幹淨,自己也困起來,就放了錢由基出去。


    錢由基一臉的喪氣,出了門,卻愁沒個地方過夜。一看天,已到了午夜,街上行人少了,空蕩蕩沒有幾個,最顯眼的就是正前路旁停著一輛小麵包。錢由基才想走開,卻聽後麵有人說話,迴頭看時,是一男一女,摟著腰打歌舞廳出來。男的道:“你的表現太捧了,象明星,我這三百塊錢花的值。”那女人就嬌聲嬌氣的嗲道:“有你侯老板的捧場,我才能發揮的淋漓盡致。明天可要早來,我準備換新歌那。”那男子道:“那是一定,我是一刻也離不開你。”等二人走得近了,錢由基才看得真切,見是一個人高體肥的男子懷裏摟著個精瘦的女人,邊磨鬃擦耳,邊低頭說笑。錢由基細看那女人的


    身段,就覺眼熟,湊近一看,見那女人也就二十六、七歲,精瘦的身子撐著緊緊的旗袍,說不上什麽線條,隻覺幹瘦如柴,一張臉全讓粉給蓋了,眉目不甚清楚,正是自己的老情人胡夢蝶。錢由基心中一陣大喜,如大海中拾到救命草一般,顧不上自己滿臉黑炭,忙湊上去,叫了聲,這一聲“小蝶”,倒把那二人嚇了一跳,錢由基笑道:“莫怕,是我!隻是我剛挖了煤出來。”那個女人從男人懷裏掙出來,上前細看了一番,驚道:“原來是表哥!”錢由基見胡夢蝶相認,喜道:“正是我,才給關老板送了幾車焦炭。”胡夢蝶見錢由基發亂似雞窩,身上髒兮兮的,叫人不敢甚恭維,就有些懶的理他,因是老情人,礙著麵子,就問那男人介紹道:“候老板,這是我表哥,多年未見,從鄉下來的。”錢由基聽了,心中不快,一時氣不打一處,心道:“我雖落迫,也不至於成了鄉下人,這也是人情事世淡薄處。”又一想落馬人前,隻得忍住向前:“侯老板,我這多有打擾了。本是要進城做些生意,不想陪了錢,隻得幹些裝車卸炭的活兒糊口。”侯老板也笑道:“即是自家親戚,迴家說話去。”就招唿胡夢蝶、錢由基上車。錢由基此刻雖是有氣,卻也不再考慮,貓似的鑽上了車,上了車,坐在後座座位上。侯成一路開著車,穿過幾道大街小路,三轉五拐,到了福田小區。三人下了車,侯老板道:“我和小蝶就住在這裏。”領著錢由基上了樓。胡夢蝶開了門,讓著錢由基進來。錢由基進門一看,房子不大,兩室一廳,隻是精心裝飾,倒也賞心悅目,暗感羨慕,心道:“還是小蝶有手段,短短一個月景,就有如些收獲。”侯老板也似到了自己家一般,一屁股坐到沙發裏,高翹起二郎腿,吩咐胡夢蝶道:“小蝶,倒兩杯來,把我的衣裳找一身,叫老表衝個澡換上,利索利索。”接下來又與錢由基侃侃而談,生意如何大,花能掙多少。錢由基本不愛聽,隻是寄人籬下,就把氣忍住了,一言不發,呆坐著。侯老板一看便得意了,又說道:“即是自家親戚,不如上我那兒去,一月給你六百塊我,滑事幹幹活,有事跟我喝喝酒。”胡夢蝶素知錢由基的性子,極要麵子的人,怕二人一時說惱了,忙扔過兩件衣服,叫了錢由基去洗澡。錢由基接過衣服,忍著一口氣,匆匆衝了澡,換了幹淨衣服,一出浴室,見那二人正自在沙發上談情說愛,動手動嘴,便幹咳了兩聲。侯老板也是充耳不聞,與胡夢蝶親熱了一陣方起身,對錢由基道:“錢老表,我就不陪了,改天請你吃飯。中州是個大地方,如有事叫小蝶說一聲,不論那處,我給你擺平。千萬不要自己充好漢,咬死牙不說。”說罷,便大搖大擺的去了。錢由基見侯成出了門,方大叫起來道:“這是個什麽鳥東西,你也往家中領,不怕染髒了地方。且說說,你們什麽關係?”胡夢蝶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笑道:“你需要知道嗎?一般朋友關係而已。”錢由基道:“休胡扯,什麽一般朋友,是不是相好的?叫他包下來了?”胡夢蝶笑道:“就算是吧。你一莫著急,二莫吃醋,你給我弄套這樣的房子,給我錢花著,我也讓你包著,讓你比他更隨便。”錢由基一聽,就惱怒起來,罵道:“你個死娼婦,八百年改不了吃屎的性,給錢便脫褲子,腿襠裏不是肉?似這種鳥人,也憑著他睡。”胡夢蝶仍舊笑道:“這有甚重要,又少不了斤量、去不了皮。再說了,眼下都興這個。”錢由基又道:“你再說說,這個母狗養的在那兒發財?”胡夢蝶站起來,正經著臉道:“你問他呀!從這往東去,海鮮批花城,頭一家就是他的,家產有幾百萬,外頭養著三個老婆。雖說每天沾龜摸蝦,一身的腥臭味,可就是手裏的錢不臭。”錢由基啐了一口道:“愈發說的沒臉。快弄些吃的給我。”胡夢蝶拿出兩個剩菜,下了一碗掛麵,叫錢由基吃了。錢由基吃飽喝足,又要上床求勸,胡夢蝶將臉一冷道道:“休怪我,這幾天身上不幹淨。”錢由基怒道:“你這裱子,不過欺我沒錢罷了。告訴你,我若得誌,你就等好吧。”胡夢蝶笑道:“那就等你得誌時再說吧,我的明日之星。去,到沙發上睡去。”錢由基道:“我也不纏人你,說實話,我現在不順,給我準備五萬塊錢本錢。拿了錢,我便走人。”說了,也不管胡夢蝶答應不答應,竟到沙發上埋頭睡了過來。第二天,錢由基一覺醒來,見胡夢蝶已是打扮停當,準備外出,就問道:“那兒去?”胡夢蝶笑道:“先到公司點個到,再和侯萬逛逛街。你要什麽,隻管開口。”錢由基道:“我就差錢,別的不差。”胡夢蝶出去一上午才又迴來。錢由基笑道:“錢什麽時候給我。”欲知胡夢蝶如何迴答,且看下迴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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