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敲了敲門,貼著門沒有聽見屋裏有動靜。心想燕飛應是昏睡著,她悄悄推門,將宋令箭送來的藥放在了桌上。


    “飛姐——”她突然瞄到燕飛的眼睛是睜著的,隻見她一臉憔悴悲容,眼眶裏全是流不盡的淚水,整個眼睛已腫得看不清原先的透氣與玲瓏,雙唇已有了絳紫的顏色,臉上浮著病態的潮紅,上麵爬滿了淚水幹濕的痕跡,在漸冷的天色裏應是幹澀得刀割般疼痛。


    燕飛輕輕地吸了吸塞得無法唿吸的鼻子,閉上雙眼,雙唇微顫,眼淚無聲滑著。


    燕飛這樣的悲傷,已超出了夏夏所有的承受,她靜靜站在床邊,連伸手為她抹淚的勇氣都沒有。


    眼淚就這樣不停歇地滑著,燕飛重重地唿吸了幾口氣,啞聲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夏夏看了看桌上的藥,細聲道:“宋姐姐親手煎的藥,飛姐能不能先喝一點?”


    燕飛悲傷地勾起嘴角算是在笑,艱難地點了點頭。


    夏夏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燕飛嘶啞道:“去找找金娘,在或不在都報個信給我。”


    她奇怪地迴過頭,這時燕飛已側過了身去,雙肩輕輕顫抖,無聲地哭泣著。


    夏夏心裏湧上一股難言的悲傷,緊咬著牙奮力地跑出了院子,她木然地迎著風穿過巷子,向村口方向跑去。


    “金娘!你出來!就算是死了,你也要跟我說個明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飛姐?!她到現在都隻是想要一個理,從來不想傷害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她,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對她,為什麽!”夏夏用力的擦去眼中漫出的淚水,等她踹累了金娘緊閉的大門,無力地蹲在地上哭泣起來。


    她是如此的害怕,害怕燕飛從此不再恢複。從她懂事開始到現在,她所能享受到的人間最感動的溫暖與關愛都來自燕飛,她所有體會到的愛與被愛也都因於燕飛,她早已將燕飛當成了比自己的骨血還重要的親人,願意赴湯倒火來報答她給予的一切,如果可以,她願意折壽治她痛疾,願意用命複她喪父之痛——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


    遠處漆黑破落的小屋燈亮了,一對渾濁的眼睛透過窗紗依舊陰冷地盯著。


    夏夏停止了哭泣,站起身認真地打量著金娘的屋子,她扶著門牆慢慢地向後門走去,她看到屋子的後麵有個很大的窗戶,正巧這很大的窗戶角上有個微小的洞,似乎是誰用石子故意擁在了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她像所有愛窺探秘密的人一樣,俯下身,閉上一隻眼,湊進小洞往裏麵看,屋裏光線很暗,所以她看了很久才適應那種光亮,這窗戶剛好就開在金娘的臥室裏。她看見臥室非常淩亂,書案倒地在上,散了一地的書冊,黑黑紅紅的斑點,可能是書案倒下的時候灑出了墨汁與朱砂。


    這時視角尾處突然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夏夏的心差點從嘴巴裏跳出來,等她緩過那股突然的恐懼,才看清那隻是床簾在隨著透過的風飄動——床?


    她已看不到床上有什麽東西,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床上延伸下來,像黑色的綢緞——為了看清床上的東西,她繼續壓低著身子,像在跳著詭異的冥舞,轉動著視角好讓自已能看到那個方位——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床上有一隻腳,穿著女人鞋子的秀氣的腳,一動不動地放在那裏,好像假的一樣——她認出來了,那是金娘的腳,隻有金娘才會穿這樣的鞋子,繡著一片金色的葉子——她用力地扭曲著自己的身子,直到她看到那隻腳屬於的那張臉——


    一股巨大無比的恐懼頂頭壓來,她眼裏一黑,連叫都沒有叫一句,便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不遠處桔子皮般的臉卷著所有的皺紋詭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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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以為她會一個人任著性子哭好一陣子,但是幾乎沒有時間的間隔,她淡淡地走過我身邊,平靜道:“迴去吧,我累了。”


    那件事情之後,我們又迴到了原先的關係,不會有過多的交流。她仍舊按照她的生活作息過著,辰時起身朝食,巳時看書寫字,遇到天好便扶琴作畫,午時小憩,未時是她最喜歡的時辰,她會拿著鍵子在花園裏踢鍵子,心情好的時候可以一踢就是一下午。申時夕食,不過最近她開始找到新的消遣,會自己去廚房蒸烘奇奇怪怪的糕點。戌時他都會多來看,無論多忙,在掌滿燈的院子裏為她推秋千,兩人淡淡地交談,那是唯一我不用跟在她身邊的時間,也是唯一她說的,自由的時間。亥時我會去接她,她通常性的一言不發,迴房洗漱就寢。


    她有一個習慣,像個孩子,睡覺從來不滅燈。所以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每天她是何時入睡,所以總是保持著清醒,以防她突然有事要出門。


    “你怎麽可以這樣!”就在那件事情發生過後的第三天,我再一次聽到了他們的爭吵。這次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與自持,憤怒地大聲叫道。


    他一個眼神,除了我,所有的暗哨都退下了。若不是密中之密,他不會輕易撤去保護。但是就算再機密,他都會像聊家常一樣地將所有的事情原委都告訴她,通常情況下,她也隻是像柴米油鹽般淡淡地聽過作罷。


    這次,我不知道她為了哪件事情竟發起了怒,這件事情一定很特別,但是如果有特別的事情發生,為什麽我會不知道?


    “你知道我們所要麵對的是什麽,兩宮都在護著她,她幾乎為所欲為,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保住你。”


    “所以你犧牲了這麽多人,你的兄弟,你的妹妹,而那些不相關的人在你眼裏更是一顆沙子,隨你舍棄。但是你毀掉的是一個人的一生,是一生,是一天一天用日子挨過來的!”


    “你以為我願意麽?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麽冷漠無情的人麽?!”他的聲音驟然拉高,在我印象中,他從來沒有這麽大聲跟她說過話,他一直是一個內斂的人,即使是對我們都很少會有這樣的脾氣顯露出來。


    她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雖然我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卻可以感覺到她的驚訝與冷漠。


    他壓了壓自己的怒氣道:“可是必須要犧牲少數人,才能完成我們的大計劃。如果縮前畏後,舍不得狠不下,屆時攏權無望,她能毀掉的就是天下蒼生,天下蒼生!”


    “那你就萬骨枯盡,坐擁蒼生吧!”她狠狠說完這句轉身就走。


    這次我沒有請示他,也並沒有隱藏自己的跟蹤,跟隨著她一直走,走到離他最遠的莊園一角,那個無處遮擋的池塘,可能隻有在那裏,她才可以放肆地看清楚布在自己身邊的眼線,也可以放肆地感覺那份牽強的自由。


    風放肆地拉扯著她的衣裳,有那麽一刻,我突然很想將她擁在懷中,為她遮去世間一切悲傷鬱愁。我欣賞她踢鍵子時臉上那股不作偽裝的快樂表情。


    “這件事情,你是不是也有參與?!”一直安靜的她突然冰冷地轉頭看我。


    我一愣:“什麽事?”


    “二哥的事!別說你不知道!”她似乎想將所有的怨恨都灌注在我身上,這讓我更莫名其妙。


    “我的確不知道。我一直在這裏,外界的事情幾乎不曾知曉。他怎麽了?”


    她仍舊很憤怒:“是不是在你們心裏,隻有江山大計才是事情,而別人的廝守終生,別人的兒女情長都是可以被犧牲的!”


    “老二?怎麽迴事?”我突然感覺有點怪異,因為我實在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老二,也沒有收到過他的消息。往前一些日子,他總是時不時來這裏看看我們。


    她本想脫口


    而出什麽事情,但馬上又遲疑了,她的表情從憤怒變得沉寂,側過臉去看一江的池水,悲涼道:“他已變了,我不知道他在我麵前支撐舊時的這個樣子還能撐多久。他可以為了他的所謂大計,犧牲田妹,犧牲二哥,有一天也許就是我了。”


    “不會的——他做這些,原都是為了保護你。即然已引火上身,誰都無法置身室外,隻有前進,才能保住大部分的人。”我直觀中就否定了她的這種說法,但我仍舊很想知道到底他對老二做了什麽。


    她盈盈地看著我,眼裏沒有了冰冷,隻有悲傷:“如果有一天,他讓你舍我而保大計,你會不會像現在說的這樣,顧全大局,保住所謂的大部分人?”


    我沉默了。


    她閉上眼睛冰冷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我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失望。


    但是她不知道,我世代為將,有令必從,不得有半分猶豫遲疑。而今我猶豫了,是不是代表在我心中,已有了比帥令更為重要的事情,或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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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漂合上第二封寫著“燕飛親啟”字樣的信,疲倦地閉上眼睛,一股命定的悲情在他眼裏流轉著。眼裏有信中英偉的這個“我”,還有外柔內冷的那個“她”,他們在一個無法抗拒的使命中,完成一段緣起緣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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