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冰清采寫的通訊《是誰搞垮了燕子樓》的稿件,由棗核型的編輯部主任華文君送到金戈的辦公室。


    “金總,這篇稿子簡直是太好啦,人人心中有,人人筆下無,發出去準轟動!但肯定是要得罪人的,得罪的不是別人,正是海城市公安局。我不敢擅自做主,特送來請金總決斷。”


    金戈翻他一眼,接過稿子,心想:華文君啊華文君,論才華,論人品,你都沒的說,就是膽子小了點。不過也難怪,內地的公安局還在追捕他呢,他也隻能是這麽著嘍……


    待華文君退出去後,金戈仔細審讀起稿件。嗯,一看標題就是冰清的風格,直麵社會,一語破的——《是誰搞垮了燕子樓》,同《老公“包二奶”,妻兒受苦淒》和《淚灑海城的妓女們》如出一轍。她在緊接著的提要中寫道:


    張子強,海城市燕子樓總經理,因合作糾紛而訴諸法律,不曾想作為原告的他卻被被告所抓。抓了放,放了再抓。現正以戴“罪”之身重新經營燕子樓,而他卻已從燕子樓的主人變成一個打工者。


    這提要讓讀者急切地看下去。金戈以一個讀者的心理繼續往下讀:


    坐落在海城市中心繁華地段的燕子樓大酒店,紅門、紅牆、紅燈籠,生意也曾紅極一時。這裏不僅餐飲風味獨具特色,京劇表演更是海城一絕,吸引了無數新朋舊友。


    然而,一段時間以來,燕子樓的舞台沉寂了,門前的生意也清淡了,而總經理張子強的大起大落卻成了人們議論的熱門話題。オ


    企業辦京劇梨園添新彩


    張子強,與共和國同年出生,是海城知名企業家。青年時代的張子強就十分喜愛民族文化,對徽腔昆韻、水袖花翎更是情有獨鍾,來海城創業初期就立誌要為弘揚民族文化盡自己的一份責任。


    眾所周知,京劇雖貴為“國粹”,但它畢竟姓“京”。為讓海城本地觀眾接受,張子強和劇團的演員進行了大膽、有益的探索,除保留一些觀眾耳熟能詳的傳統劇目外,還加入了能滿足人們懷舊情緒的“樣板戲”,並融入自編自演的京味歌舞節目。於是,人們從不習慣到離不開,從看熱鬧到看門道,台上台下有了感情交流,有了藝術碰撞,看到精彩熱鬧處,全場觀眾鼓掌叫好,場景十分熱鬧。曾幾何時到燕子樓聽京劇、品香茗、吃夜宵,成為海城一大飲食文化景觀。據不完全統計,幾年來燕子樓堅持免費演出200餘場,觀眾達10多萬人次。


    張子強開了海城“企業辦京劇”的先河,“梨園宵夜”更是有口皆碑,被列為海城的旅遊項目。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電視台等多家新聞媒體給予了報道和肯定。


    北京戲迷協會會長何鳳儀評價說:“想不到海城還能看到地道的京劇,這裏真是民族文化的一方淨土。”國家文化部曾特意發來賀電,盛讚燕子樓“弘揚民族文化,振興京劇藝術”。文化部副部長陳昌本揮毫題詞:“樓高藝亦高”。


    然而,人們不曾想到,近一年多來,燕子樓的舞台上卻上演了一出悲劇,主角不是才子佳人,也不是名伶怨女,而是燕子樓的主人張子強。オ


    被捕紅樹林被告抓原告


    海城市人民法院開庭審理張子強訴海城匯通公司的經濟糾紛案件庭審結束後,參加應訴的匯通公司總經理及其律師,要求張在海城市郊的紅樹林酒家請客吃飯。考慮到大家都是多年的熟人,而且張子強對勝訴也持樂觀態度,於是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晚7點30分左右,在客人已經落座,菜未上齊之際,突然闖入自稱是海城市公安局的幾名民警,不由分說,將張子強戴上手銬,蒙眼堵嘴,塞進三菱吉普車座位底下,押迴海城。


    張子強在事後的陳述書中發問:對我進行逮捕的市執法人員,和次日在燕子樓開會宣布我被逮捕的執法人員,正是海城匯通公司的總經理。這些人穿上警服執法,脫下警服經商,不同場合,不同麵孔。所以,至今我不明白,當初對我執行逮捕任務的是警察還是商人。


    值得注意的是,這起拘捕事件恰巧發生在海城市法院開庭審理張子強與匯通公司承包糾紛案的當天。本屬民事訴訟一方的當事人,又以執法者身份拘捕另一方,這是何等的耐人尋味啊!オ


    是非有緣由恩怨從頭說


    燕子樓實際上分為兩部分,一樓為燕子樓大酒店,二樓為燕子樓夜食城。一樓酒店包括中餐廳、歌舞廳由兩方投資,一是海城市公安局屬下的匯通貿易公司,二是張子強開辦的“自強實業公司”,以“匯通”出資49%,張子強出資51%的比例,創辦了合資的“燕子樓大酒店”,張子強出任總經理。1991年6月,張子強經匯通公司同意獨資在燕子樓大酒店頂層興建了燕子樓夜食城。


    據張子強介紹,燕子樓大酒店經營期間,與匯通公司因為經營問題發生過幾次摩擦,這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本屬正常現象。作為酒店的承包管理者,張子強每月按時足額向匯通公司上繳紅利。對此,在第十次公司董事會上匯通公司對張的經營業績給予簽名認可。然而後來因為燕子樓夜食城的生意紅火,匯通公司眼紅,提出要無償占有一部分股份,否則便不容許其營業。為維護自己及企業法人的合法權益,張向海城市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就在法院開庭審理,訴訟形勢對張子強十分有利的情況下,紅樹林拘捕事件發生了。


    


    釋放又被捕定罪卻不同


    海城市檢察機關發出的立案決定書說,根據海城市匯通貿易公司的舉報和本院在初查中獲取的證據查明,被告人張子強身為燕子樓大酒店總經理,利用職務之便,侵占酒樓財物,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觸犯法律,構成侵占罪,決定對張侵占案立案偵查。


    張子強向記者敘述事件的發展:經過我公司及律師不斷向海城市檢察院反映情況,提供證據,對方感到以“侵占罪”對我立案偵查並不十分妥當,所以,在我被拘捕的第10天,采取既不撤案也不定罪的方法,改變強製措施,為我辦了取保候審手續,予以釋放。誰料想,就在張子強被釋放的當天晚上,海城市公安局又派出多名民警,以“賭博罪”將他抓迴。並聲稱這次被抓,與經濟官司無關。


    盡管司法機關沒有對張子強的侵占罪進行認定,但檢察機關還是發出了《沒收決定書》:被告人張子強在承包期間侵犯了其他股東的合法權益,經研究決定,本院對現已扣押的9萬元現金,轎車兩部奔馳560與日產公爵王各一部予以沒收並發還給匯通公司,其餘部分由張子強直接退賠給匯通公司。


    在張提供的律師答辯狀中稱,根據刑事訴訟法,檢察機關對不起訴的案件,應當同時對偵查中扣押、凍結的財物解除扣押、凍結。而現在卻把扣押的財產發還給自己的訴訟對象,令他困惑不解。オ


    主人變打工張在找答案


    一樁“股東糾紛案”演變成“侵占罪”,繼而又變成“賭博罪”,張子強為此付出了巨大的精神代價和慘重的經濟損失。在他被關押期間,家人及親屬被斷絕了經濟來源,致使女兒輟學,父親因無錢治病而去世。辛辛苦苦創建起來的京劇團也被強行解散。他的遭遇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省總商會,省企業家協會等社團分別向有關部門反映情況,要求保護企業家的合法權益和人身安全。


    張子強被以賭博罪判刑二年,緩刑二年的戴“罪”之身,重新接管了燕子樓的經營。麵對物是人非的酒店,張子強百感交集。他向記者介紹:在我被關押期間,匯通公司強行接管了酒店,由於管理混亂,造成經營虧損和財產流失,累計達180多萬元。目前我已從燕子樓的主人變成一個打工者,換句話說,在我從被捕到迴到燕子樓的幾個月裏,平白失去了一個燕子樓,這個損失誰來承擔?


    盡管如此,張子強還是強打起精神收拾“舊山河”,中餐廳和歌舞廳相繼重新開業,一些熟客和老客又重新迴到燕子樓。


    燕子樓京劇團在張被扣押期間遭強行解散,現在張子強又將演員們請了迴來。舞台上,帷幕再一次拉開,鏗鏘的鑼鼓聲和悠揚的“西皮二黃”中,演戲的人依舊是念唱做打,而聽戲的人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人生如戲啊!


    金戈覺得,這確實是一個以權代法的典型案例,但因牽扯到市公安局,必須搞清新聞背後的新聞。比如說,匯通公司的老總是誰,他與市公安局有何特殊關係?再比如說,市公安局局長丁世雄與新上任的省委副書記兼市委書記湯勁柏有無特殊關係?湯勁柏作為省委分管宣傳文化工作的副書記,雖無權吊銷報紙的刊號,卻有權讓你停刊整頓,在中國尚無新聞法的今天,往往是“秀才見了兵,有理說不清”啊。


    他這麽一想,覺得華文君的顧慮並不是多餘的,編輯部還真需要這麽一個能招前顧後的主任。而金戈看中的,也正是他的那段特殊的經曆,這本身就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寶貴財富。


    金戈當即便把冰清叫到辦公室裏來。


    “冰清啊,稿子我看過了,我需要了解一下新聞背景。稿子是你采寫的,你又是市日報社過來的,情況自然是你最清楚嘍……”


    “我知道你想了解啥,幹脆我給你和盤托出。”冰清一股東北大姑娘的爽快勁,快人快語道:“那個匯通公司的總經理不是別人,正是市公安局局長丁世雄的公子,資金也是市公安局注入的,所以市公安局才會瘋狂地介入這個案件。這條新聞線索是市日報社的朋友提供給我的,他們想搞可又不敢搞,畢竟都是一個市裏的單位。可我們就不同了,我們是省報,他市公安局能拿我們怎麽著?”


    “我看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市公安局是怎麽不了我們,可市委書記兼著省委副書記,而且是分管宣傳文化工作的副書記,他可是管著我們呢。”


    “這個我也了解過了,沒這點政治頭腦,我還能當記者嗎?——丁世雄與湯書記沒有什麽特殊關係。湯書記又是初來乍到,巴不得把過去的問題揭一揭呢。這樣既能趁機將要害部門調換成他的人,又能顯示出他的魄力和政績。金總,你說,此時不幹,更待何時?”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丁世雄畢竟還是公安局長,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市委對他會不會做出處理。所以,我建議你這篇報道發表時換個署名,而且平時要多加小心,夜間盡量不要外出。如果非要外出不可,一定要找一個伴。他們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我們應當吸取燕子樓經理張子強的教訓,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金總提醒得對,我會小心的。至於署名嘛,那就署玉潔吧,和冰清是孿生姐妹……”冰清說著“格格格”笑出聲來。


    署名玉潔的通訊《是誰搞垮了燕子樓》次日便見報了,刊登在頭版二題。頭題是寫市委書記湯勁柏視察市政建設的,按金戈的辦報思路通常是不發的,老百姓有幾個要看這種官樣文章呀?可今天不僅發了,而且發在了頭版頭題,顯然是有意要拍一下湯書記的馬屁。辦報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隆重推出的其實是二題。頭題是豎題,長長的一窄條,疊起來放在報攤上隻能看見上半截標題。二題是橫題,標題用大黑,有很強的視覺衝擊力,往報攤上一放老遠就看得清清楚楚。其實,這也是金戈一貫的版麵語言,讓官方有話說不出,讓老百姓看了過癮。


    “快看,快看!是誰搞垮了燕子樓?”報童懷裏抱著厚厚一摞報紙,大聲叫賣著。各街巷的報亭前,站滿了買報的人群。有的人迫不及待,就站在報亭前的樹蔭下打開報紙讀起來。


    隨即編輯部的電話鈴聲也不停地響開了,人們以憤憤不平的聲調,對燕子樓及張子強的遭遇發表自己的看法,不少人還要求將他們的看法在報紙上公開發表。


    翌日,讀者來信也一封封地寄到了編輯部,有省市企業家協會的,有各律師事務所的,更多的是與燕子樓有類似遭遇的公司企業的。


    省企業家協會來電指出:


    “在目前民主和法製仍不健全的情況下,需要全社會的力量來扼製執法枉法等社會腐敗現象的滋生蔓延。《南海晨報》為民請命,匡扶正氣,我們代表全省的企業家向你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海潮貿易有限公司總經理郭福生在來信中說:


    “我也曾因合作糾紛打官司,一些法官違法辦案,枉法判決,使我失去了經營權,帶來巨大的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失。我已向各級黨政領導及有關部門投訴40餘次,但至今未果。我熱切地盼望貴報派記者來采訪,這些貪官和腐敗分子最害怕的就是曝光,他們像毒菌一樣是見不得陽光的。”


    方圓律師事務所律師趙小銳在給張子強的公開信中說:


    “我是從事法律服務工作的,經常邀朋友一起去燕子樓吃夜宵看京劇,由此我對燕子樓有特別深厚的感情。我願意免費為張子強提供法律援助,用法律武器為他討迴公道!”


    緊接著《南海晨報》又以《眾說紛紜燕子樓》為題目開辟專欄,連發數期,刊登社會各界的來信來電,把討論步步引向深入。


    オ


    與此同時,報社也收到一些不三不四的電話,其中一個粗聲粗氣的人在電話中問道:


    “喂,玉潔是你們報社的記者嗎?”


    “是呀,你沒看報紙上的署名嘛——本報記者玉潔。”值班編輯迴答。


    “我看像化名。怎麽過去從來沒見過這個名字,以後也沒見過這個名字?”


    “記者要署什麽名,是他們自己的事兒。”


    “你能告訴我他她的真名兒嗎?”


    “請問你是哪個單位的,叫什麽名兒,打聽這個幹什麽?”


    “這你管不著。那就請你轉告他她,問他她活得是不是有點不耐煩了,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這惡狠狠的聲音一落,電話“哢嚓”一聲撂了。


    當天夜裏十點半,公安派出所一行3人,敲開《南海晨報》租住的公寓樓,要查暫住證。新來的幾個記者沒辦暫住證,他們就一個個地查驗身份證:好在他們都有身份證,不然就要被收留遣返。於是,他們又要這幾個記者補辦暫住證,並處以兩倍的罰款。記者們不服,電話打到金戈家裏。金戈“哈哈”一笑說:


    “給他,不就是每人幾百塊錢嘛,這個錢由報社出。”


    事情並沒到此為止。這天,金戈開車去參加一個社會活動,參加完活動出門一看,汽車不見了。他正要報警,旁邊一位店老板告訴他,是方才被交警用拖車拖走的。


    他審視一下停車地點,並沒有不準停車的標記。他打電話到市交警支隊交通違章處理科,得到的答複是:


    “你闖紅燈逃逸,扣車1個月!”


    “天哪,我啥時候闖紅燈啦?”


    “怎麽,你還不認錯?那就再加一個月,扣車2個月!”


    “難道闖沒闖紅燈我還不知道嗎?你們怎麽這樣不講道理?”


    “闖沒闖紅燈,是你說了算,還是交警說了算?那就扣車3個月,看你還嘴硬不嘴硬!”


    “……”


    金戈明白是怎麽迴事了。報複,明目張膽地報複。找不到記者的事,就找總編的事。找不到別的事,就扣你的車。他說你闖紅燈,你就是闖紅燈:他要扣你幾個月的車,就扣你幾個月的車。這正應了事先想到的那句話:“秀才見了兵,有理說不清。”既然如此,那咱就走著瞧,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人就怕沒了顧忌,沒了顧忌就無所謂了。


    此後,金戈又連走了三步棋。


    第一步,把本報發表《是誰搞垮了燕子


    樓》後遇到的種種怪事,諸如恐嚇電話,突查暫住證,汽車被扣等,逐一寫成新聞,在報紙上刊登出來,是非曲直讓社會評說。這一招還真靈,海城沸騰了,人們由氣憤變成了憤怒,紛紛致電致信給報社和省市委、政府、人大、政協和紀律檢查委員會,支持報社為民請命、匡扶正氣的正義行動,譴責市公安局的徇私枉法、挾嫌報複。有的老板還把自己的轎車開到報社,無償地提供給總編和記者使用,都被金戈一一婉言謝絕了。


    第二步,將社會各界的反映公開見報,然後拿著社會各界的反映派記者分頭采訪省市“四套班子”,請他們表態,發表意見。迫於群眾的壓力,省市“四套班子”不得不謹慎地表示支持輿論監督,表態說如果新聞事實準確,對市公安局有關負責人,應當做出相應的處理。但這畢竟是原則性的表態,並未落到實處。


    第三步,金戈親自出馬,去找省委副書記兼市委書記湯勁柏,不光是要討一個明確的說法,而且是要促其采取具體的行動,對燕子樓一案及打擊報複輿論監督的有關責任人,做出實實在在的處理。


    在來找湯書記之前,金戈做好了各種思想準備:


    準備著挨罵——誰讓你胡亂曝光?公安局是執法機關,怎麽能隨隨便便捅到報紙上去呢?有問題可以按級反映嘛,也可以發在“內參”上送給領導看嘛。你這不是有損黨和政府的形象嗎?你這樣做誰高興?隻有敵對勢力高興,豈不是令親者痛、仇者快!這是輿論導向問題,這是辦報方向問題,要政治家辦報,腦子裏可不能沒了政治這根弦!


    準備著他打官腔——噢噢,這事我知道嘍。可我初來乍到,千頭萬緒,總得給我一個調查研究的過程吧。再說啦,我們黨實行的是民主集中製,做書記的也不能一個人說了算哪。要開市委常委會研究,眼下工作這麽忙,總不能為這一件事專門召開一個市委常委會吧。你先迴去等著,等啥時間有了結果,我再讓秘書通知你。同時,我希望你們不要炒下去了,適可而止,過猶不及喲……


    在位於濱海路的市委辦公樓6樓市委書記辦公室裏,坐在外間的楊秘書問明金戈的來意,進裏間秉報後,才示意他進去。


    湯書記站起身來,繞過雙人床大小的紫檀木辦公桌,伸出熱情的手,歡迎金戈的來訪。


    “我正要讓秘書打電話約你來談談呢,你倒搶先了一步。怪我初來乍到,事情太多,忙昏了頭……”


    他用力握住金戈的手,拉他並肩坐在咖啡色意大利真皮沙發上,並親手倒了杯龍井茶遞給他。


    金戈受寵若驚,忙雙手接過茶杯,說聲:


    “謝謝,書記公務繁忙,理應我來拜訪。”


    金戈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湯勁柏。過去雖說在會議上見過他,但那都是遠距離看他,有時甚至連鼻子眼睛都分不清。更何況他總是戴一副金絲眼鏡,主席台上的強光燈一照,看到的往往隻是兩塊明晃晃的鏡片。


    湯勁柏身材不高,充其量也就1米70左右。身體幹瘦,屬於那種精明強幹型。肩膀有點往上架,尖尖的下巴總是縮在肩胛骨裏。臉頰瘦得隻剩兩層皮,在高高的顴骨反襯下,簡直一個是高山,一個是盆地。眼窩深陷,看人時總愛側著臉,斜著眼。


    他這副尊容,金戈越看越覺著似曾相識。噢,他想起來了,活像當年的張春橋。但願這隻是形似,鄭板橋、劉羅鍋不也都是貌不驚人麽。湯勁柏此前一直是省裏的組織部長,拋頭露麵不多,人們對他並不了解,總有幾分神秘色彩,口碑說不上好還是不好。


    “你們的報紙我都看啦,很有點火藥味嘛!尤其是對燕子樓一案的報道,有廣度,有深度,有連續性,切中時弊,發人深思,牽動著全省全市各階層的心。我已明確指示市法院、市檢察院和市紀律檢查委員會,對燕子樓一案要重新審理,對輿論監督打擊報複的要嚴肅處理,不管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決不姑息養奸!”


    對湯書記的這一明表態,金戈一時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事情太順利的時候,往往讓人感到有點不大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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