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嫣離相視一笑,那個小祖宗又來看望我了,還真孝順,若是從我此刻的身份來說,也算是他的老娘呢。一進屋,就看到紫琛和紫芸兩個人,喲嗬,看來大皇子今兒沒覺著閑得慌了。紫芸臉色不是很好,走到床邊,挨著我坐下了,那小家夥剛看到桌上有吃的,一副小饞鬼的樣子很是熟練的爬上椅子,徑自倒了一碗便喝。


    “哇呀,好酸!”肉嘟嘟的小臉都皺成了包子樣,紫琛大叫著放下碗使勁用袖子擦嘴巴。


    “琛弟弟最不愛吃酸的了。”紫芸好心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我下了床走到他跟前,用蒲扇拍了一下紫琛的小腦袋瓜,幸災樂禍地說:“誰叫你不先問問的……”最後看著他那可愛到爆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笑了,之前那點燥熱的火氣也消失的一幹二淨。


    小肉墩兒爬下椅子,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我,滿臉怒容地說:“哼!那你怎麽不在本皇子喝之前先告訴一聲呢,小心本皇子治你的罪!賜你……”


    “賜我給你那個小度子陪葬!是不是?”沒等他說完,我就給接過話來,幹脆蹲下身子保持和他同個水平度,魔爪攀上他圓滾滾的身子,邊蹂躪邊說道:“說來說去你都沒點新鮮的,還不如你的小肚子可愛呢!”戳戳又戳戳,哈哈,好軟好有彈性!


    “你你你……放開我……反了反了!”小家夥邊衝我大叫,邊奮力掙脫開我的魔爪,急忙跑到自己姐姐身邊,瞪圓眼睛朝我看了半天,突然哀歎一聲,背著小手來迴走動,還嘟囔著:“寥哥哥說的真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笑容僵住,那個大皇子跟小肉墩兒說這個幹嗎,難道在暗指我?靠。


    青灰色的瓦片下是暗紅塗漆的門窗,屋子兩旁豎立著幾副擺滿書籍的雕花木架,最前方中央擺放著一桌一椅外,下麵還對應著擺放了兩排桌椅,這裏就是祁國皇子們上課的地方——集賢堂。一件繡功極致的綢緞外褂罩在那身絳色衣衫之上,精美的繡圖上有龍蛟戲珠,祥雲繚繞,再以紅絲為纓,白珠收邊,稍微的點綴就起到非同的效果,這身打扮襯得紫寥是更英氣了。此刻,周圍一切都很安靜,除了窗外梧桐樹上的夏蟬,濕熱的空氣也沒有打擾到紫寥,他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麵上看不出任何不耐。


    與他相對的正前方也端坐著一個人,是名灰衣黑邊大褂的老者,滿頭的華發被高挽在頭頂,簡單的插了一根粗質木簪,形同枯枝般的手指撐開略微褶皺的衣擺,那滿臉的皺紋如同溝壑縱橫,卻偏偏有一雙透著敏銳精光的眼睛。


    “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奚以知其然也?”老者的聲音沉而清晰。


    紫寥慢條斯理地答道:“民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則易治也。民貧則危鄉輕家,危鄉輕家則敢陵上犯禁,陵上犯禁則難治也。故治國常富,而亂國常貧。是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後治之。”


    老者略一頷首,沒說對不對又繼而問道:“新君登基,先當如何?”


    “立法。編著之圖籍,設之於官府,而布之於百姓者也。”寂寥跟著答道。


    “君到如何擇臣?”老者繼續發問。


    紫寥從容對答:“為人臣者陳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專以其事責其功。功當其事,事當其言,則賞;功不當其事,事不當其言,則罰。”


    以為他還會繼續問自己些問題,卻不想那老者隻是低下頭無奈地搖了搖,而沒有言語。紫寥心中一驚,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嗎?於是,急忙起身踱步到前,恭敬地行了個禮,道:“蘇太傅,可是寥兒答的不對?”


    被稱為太傅的那名老者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大皇子,祁國將來的希望,微微歎了下,才說:“並無差錯,隻是過於正確了……”


    “這……”不明所以地紫寥暗自納悶,這老師到底再說什麽?迴答問題答對了也搖頭歎氣的,還過於正確,是什麽意思?望著老者那費解的神情,他斟酌再三還是開口道:“老師所講何意,寥兒實在不解?”


    聽到紫寥直接喊自己老師,想是他又慌亂了陣腳,這稱唿是在他年幼每次答不上問題時情急下才喊的。蘇太傅也站起了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所問的你所答的,完全與書中所講吻合,沒有半點差錯。但是…老臣是希望聽到大皇子答出自己的見解,哪怕跟正答無關,隻要你自己的想法。”掠過紫寥,行至其後,背負雙手,緩緩而道:“老臣擔任太傅一職已有八年,大皇子也已長大,不再是頑皮不背書的孩童了。”聽到這話,紫寥即刻麵有愧色,繼而垂下眼瞼,繼續聆訓:“華妃娘娘在皇子您身上傾注的可謂是盡心盡力了,老臣也知寥兒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可為了他日能夠勝券在握達成所願,寥兒今日之力還甚尚淺。聖人書隻是人讀出個道理,讓自己明白很多事情可以如何去做,大皇子雖熟讀聖書深知其意,卻未能思及到舉一反三之理,讓老臣略感失望才搖頭歎氣,說大皇子答得過於正確。莫忘了書中所言是用來開拓自己的想法,但不能左右或代替了自己的意見啊。”蘇太傅轉過身麵對著他,頓了頓,又道:“今日老臣特地加長了課時,說了些課外話,想必大皇子現下也倦了,早些迴去休息吧,可再好好斟酌下老臣所講的其中之意。”


    拜別了蘇太傅,紫寥有些踉蹌地行出了集賢堂,一路上都在迴想老師的話,說到底,他們都還是嫌自己太懦弱,沒主見……


    “主子?!”走的太急,少邁了一個台階的紫寥差點摔倒,幸得一個小太監扶住才穩住:“主子,剛您還在堂裏的時候,二皇子有叫人來遞話,說是您結了課就去老地方集合!”


    “知道了。”淺淺地應了下,紫寥心裏又在糾結,去還是不去。在皇後搭救紫芸那次,母妃已經知道自己常跟他們幾個混在一起,雖然嘴上沒說,但他能感覺出母妃的不快,因為自己在提及那人的名字時,母妃眼中一掠而過的冰冷,讓他暗驚不已。轉念一想,自己又在這躊躇不定,真是扶不起的阿鬥,既然太傅和母妃都覺得自己沒用,何不就依了自己心意,做好決定,大步邁去。


    冷宮內


    “真難喝!”紫琛還在鬱悶無意喝下的那口酸梅湯,衝著門外喊道:“本皇子要喝銀耳雪梨汁,記著要冰鎮的啊!”外麵低低傳來一聲應答,以為他這次來還帶著奴才,我踱步至門前卻沒看到一個人影,不僅有些納悶,小家夥麵帶一絲得意,爬上我的床鋪枕著紫芸的雙腿自得其樂。


    “你剛剛在跟誰說話?”沉默了會兒,我還是忍不住的問出了口。


    紫琛瞥了我一眼,好像再看個剛進城的鄉裏人:“那是我的影仆!”


    啊?影仆?莫非是什麽貼身侍衛吧!想必一定是極棒的練家子,話音剛落人便不見,平日裏也未曾感到過此人氣息,就在我還暗自嘀咕的時候,赫然發現腳邊放著一青瓷描花盅,雙手捧起顫悠悠地端到桌上,打開蓋子一看,正是銀耳雪梨汁,裏麵還漂浮著幾塊冰,紫琛笑眯眯的拉著紫芸一起坐過來開吃,我卻呆愣在一旁感歎,哇,這就是…就是武功,如今近距離的接觸,血液都為之沸騰。


    “誒?他怎麽不自己送進來?影仆不就是影子一樣的仆人麽?”才納過悶來的我問道。


    紫琛嘴裏正啃著一塊冰嘎嘣嘎嘣的嚼著,含糊不清地說:“促(除)了皇帝他們是不闊(可)以誰片(隨便)見人的,促(除)非死人。”冷汗,夠狠。估摸著是皇帝擔心子嗣們被人謀害,故而派出影仆加以護衛,殊不知,跟著二皇子的這位影仆竟是給他用來當保姆了。瞧著小家夥牙口倍兒好的又吃又喝,真叫人喜愛。


    樹上依舊聒噪不停,我眼珠一轉,微笑道:“喂,小饞貓,想不想吃點新鮮的?”


    果然,聽到這話,紫琛放下湯匙瞧向我,道:“新鮮的是什麽?好吃不


    好吃?先說好了,我不要吃酸的!”


    我嘿嘿一笑,指了指窗外說:“就是那些吵死人的東西,很好吃的哦!你大可等我做出來的時候先嚐嚐如何。”


    小肉墩兒還沒發話,紫芸麵色驚慌地對我道:“那……那些蟲子也能吃?莫…莫不是會吃壞肚子?”


    “放心啦,要不等我先吃下給你們看!隻不過要勞煩二皇子的影仆一下…”我歪著嘴壞笑道:“讓他幫咱們逮蟬!”


    看得出小家夥對我的提議頗感興趣,即便他自己此刻還不想吃,也肯定想看看我是如何吃的,在我說完會飛的不要,蛹可以要之後,紫琛又衝著門外一聲令下,就在我們談笑間,桌上多了幾樣東西,嚇得紫芸花容失色地躲避開來,哇,這簡直是來無影去無蹤啊……


    我捏起衣襟裝著那幾隻夏蟬就往小廚房走去,身後跟著那兩個孩子,紫芸本身是不想跟來的,無奈於紫琛拉著她不放。進了廚房我在一盆裏先舀了些水,於是去了蟬翼清了肚腸在水裏涮涮,喊來了嫣離幫我生火燒油,這會兒也過了當午最熱的時候,可一生火再燒油,小廚房裏的溫度堪比火焰山,我和紫琛紫芸紛紛逃離了出來,探頭在門口告訴嫣離下一步怎麽做。


    “油熱了嗎?”我問道


    “熱啦!”


    “把那些蟬放進去炸到金黃就撈出來!”


    “好!”嫣離應完就聽到裏麵刺啦刺啦的響動,真是辛苦她了,過了會兒:“娘娘,已經好了。”


    我嗯了一聲也進了廚房,邊詢問嫣離邊找了些作料,稍稍灑上,哈哈,香脆可口美味營養的椒鹽黃金蟬,製作成功!幸虧有嫣離啊,廚藝好,火候拿捏的準,高興之餘也給她捏捏肩膀以慰辛勞。


    “哇…蠻香的!”紫琛聳動著小鼻子聞了又聞,跟他養的那隻小兔子似的。


    “聞起來香,吃起來更香呢!”我夾起一隻放在口中大嚼起來,剩下的三個人都驚訝的看著我,直到吞下肚子,微笑著朝她們豎起兩根手指v了下,知道她們也看不懂,幹脆開始慫恿都來嚐嚐。紫琛那個小饞鬼第一個忍不住嚐了個,大歎美味,嫣離在我的懇求下也勉強吃了,最後的紫芸一開始怎麽也不願意吃她看到的蟲子,還是紫琛半強迫半撒嬌的塞到她口中,吐出來也不是,咽下去怕噎到,感到滋味也不是那麽惡心,幹脆閉上眼豁出去也咀嚼了起來,隨著她忽然睜大的雙眼,我不僅嗬嗬笑出聲。隻可惜數量有限,這院子裏也沒幾棵樹,吃的我們是真不過癮,不過別擔心咱們這兒可有高手。於是紫琛撇下一句等我,便一溜煙跑了出去。


    就這樣,我拉著紫芸躲在樹蔭下吹著小涼風,散開了她的長發,一個又一個的變換發型。我很喜歡給別人打扮,但並不是因為童年給洋娃娃裝扮養成習慣的原因,其實我從小到大一個洋娃娃都沒有,布偶也沒有,隻是喜歡看別人在自己手裏變得漂亮。在嫣離把洗好的衣衫布單晾好在我讓季鴻燁給搭的晾衣架上,又在我給紫芸梳了麻花辮,衝天辮,蠍子辮,等等發型後,一抹紅色的小身影急急而至,不過,我也注意到,跟在他身後的,還有那個熟悉地絳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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