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做人要有骨氣點,肉肉時刻銘記著這話。就為了做個有誌氣的人,她堅持轉過頭,抵死都不願先開口。


    直到那碗剩飯出現在眼前,她什麽都忘了,骨氣是什麽!女人要那東西幹嗎!


    “我以為你不打算理我了……”吸了下鼻子,肉肉說得頗委屈,憤怨的瞪著玨塵。


    “是這麽打算!”就她會瞪人嗎!想著,玨塵的眼神比肉肉更兇惡的瞪了過去,隻是很快就軟化了下來,“到底還是舍不得。”


    那天聽她信誓旦旦的說:“下輩子愛豬愛狗,也不要愛上你”,他是真怒極了,從沒遇見過這麽沒心沒肺的女人。直至氣消了,才意識到吵架時說的話都是當不得真的。他也就是認載了,倘若她字字都是較真的,那他至多下輩子做豬做狗讓她愛好了。


    反正,這輩子的時肉肉也跟個豬差不多,滿腦子隻想著她的肉。


    “你是打算跟我道歉嗎!”肉肉承認自己是有些得寸進尺,意識到玨塵的姿態放低了,她便得意了起來。


    說到底,難得有人這麽縱容她任性的,自然她也難得在旁人麵前任性。


    眼瞧著她那驕傲的模樣,玨塵氣得牙癢,真有揍她一頓的衝動。


    好不容易忍下了,他鐵青著臉,從唇間迸出話:“不是。我是想來告訴你,除了我,沒人願意配合你生一窩的娃娃。”


    “淩玨塵!你跑來究竟想做什麽!”肉肉氣極敗壞的站了起來,動作太大,先前放在身上的那盤雞跌到了地上,活活的糟蹋了。她隻瞧見了眼,心小疼了下,目光又立刻迴到了玨塵身上,繼續著她的眼神拉鋸戰。


    敢情,他真當她是沒人要了,死巴著他不放了嗎!即便真是,大不了她這輩子就不嫁了。


    “想吻你。”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來見她,玨塵絲毫都不想繼續冷戰下去。


    邊說著,他隨手就拉下還在炕上蹦竄發泄的肉肉,帶著幾絲笑意的唇覆了上去。每次吻她,玨塵總覺得格外暢快淋漓。尤愛看她嬌紅著臉,眼眸輕眨,一覽無遺的純澈,聽她若有似無的呻吟,淡卻擾他心弦。


    那一刻,他才方覺時肉肉亦有臣服於人的時候。


    “還要吵架嗎!”結束這個清淺的吻後,玨塵看著呆呆的肉肉,笑問。


    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她覺得還沒鬧夠,反正長夜漫漫有的是時間鬧。大可以把戰場轉移到床上去,她喘息的聲音要比罵人時好聽多了。


    肉肉倒是識相,迴神後她一眼便看明白玨塵眼神中的灼熱代表著什麽,緋紅一直從耳際蔓延到臉頰,她死命的搖著頭:“我不吵了,我們以後再也不吵架了,往後你別氣我便是了。”


    “我和許遜聊過了,念修的事是我衝動,沒能考慮周全。”畢竟人無完人,玨塵承認有時候他也會亂了情緒,失了理智。頓了下,他才摟過肉肉,繼續開口:“我們打算趁亂攻迴樊陰,我會安排一批人先遣迴臨陽駐守,你跟他們一塊迴去。”


    “不要!”肉肉反應很快,有些過激的推開玨塵,拒絕了。


    她從來不是養尊處優的,更不要被人這麽小心翼翼的嗬護著,也真的害怕了日日惶恐的等待。


    肉肉的堅定讓玨塵有一刹那的恍惚,半晌,他淺笑,沒有說話。先前心底的矛盾散開了,他很想時刻將她留在身邊,卻又怕太多的意外難以掌控。直至這一霎,玨塵明白了,他若死,這丫頭斷是不會消停。


    “那我們一起殺迴樊陰。”


    “好!”肉肉用力點頭,傻笑。


    跟著他,一起殺迴樊陰。為的,不是萬民的天下,而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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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春,西津海棠,馥鬱馨香滿城,豔如胭脂。


    今年的海棠開得尤為盛極,也使得這場鋪張奢華的婚禮更為喜氣了。


    大婚日,百姓們個個帶著諂媚的笑臉,哪怕是圍觀瞧瞧也好,沾些喜氣和貴氣,也圖個熱鬧。


    大昶的婚俗,迎親定在晚上。入夜時分,街頭鼓樂喧天,迎親的隊伍聲勢浩大,那些高舉著的火把,都快把路旁的樹給烤焦了。


    念修側靠在窗前,漠然看著床邊紅蓋覆麵的女子,淺笑。


    很多年前,當他開口要求玨塵給他捎個媳婦迴來的時候,怎麽也料想不到,有天他的洞房裏,會坐著當朝公主。過了今夜,他便是駙馬了,雖說天下亂了,這駙馬的位置還是讓不少人欣羨著的。


    旁人都以為他和公主是繾綣情深,隻有他自己清楚,不過隻是一步棋。腥風血雨的殺戮中,他已經沒有心了,可以對著任何人笑,一如此刻,卻不知道因何而笑。


    現今,唯有被提及時雲龍這個名字,他才感覺到自己還是會痛。就像從前般,隻有肉團子能讓他火冒三丈。徘徊難安的等了一天,凡通報說有人登門賀喜,他的心便會緊揪一下。


    先前那紛紛傳言,確實說淩申軍少主會親自來道賀的。念修禁不住的嗤笑,是他太過單純了,怎還能期望一切迴到從前。漸行漸遠的兩個人,南轅北轍才是宿命。


    一切,自他的劍沾上雲龍的血後,已成定局。他知道自己或許錯了,為了權勢,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生生割舍掉心底餘戀,當真是錯了。可他阻止不了自己,而唯一能喚醒他,阻止他的人,終究,沒有出現,已然真正棄了他。


    “餘念修,你還想浪費多少時間!”床邊,左沅不耐的嗓音傳來。


    透過朦朧的喜帕,看眼前的男子,左沅甚為無奈。若說絲毫不在乎新婚夜夫君眼中的傷,那是假的,她的自尊讓她咽不下這口氣。他到底是娶了她,至少也該顧及她的顏麵,掩去那些眷戀。


    “公主如果裝累了,大可以自己掀了喜帕,若是不願掀,那就坐上一夜吧。”念修迴頭看著院子裏的海棠,話裏盡是冷漠。


    他有些怕,怕在看清喜帕下的那張臉後,再也承擔不了心底血淋淋的痛。


    “餘念修!”這絕情的話,讓左沅覺得難堪極了。她憤恨的撩開礙眼的喜帕,怒目瞪視著窗邊一身喜服的男子:“娶我,是你自己甘願的。即使沒有你,我照樣能找別人,不想一拍兩散的話,收起你的傷春悲秋。因為你沒有資格後悔,是你自己生生切斷所有退路,如今,我是你唯一的退路!”


    “是嗎!你以為淩玨塵是什麽!隨意找個人,就能贏了他!”念修挑眉,不屑的橫了眼左沅。


    “是!能贏他的人並不多,因為他是淩申軍的少主,他有十萬人馬願為他鞍前馬後,還有個時雲龍寧為他馬革裹屍,都不言悔。你呢!除了我,還有人願意幫你嗎!”左沅掩嘴嬌笑,話說得極為輕巧。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她不容許餘念修有離心,更不容許他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內。


    “我們打算吵到天亮嗎!”她的話很重,字字直刺他的軟肋,念修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無動於衷。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在乎,怕牽戀的東西太多,腳步就此被絆得死死的。


    “我隻是提醒你,那個愛過你的時雲龍,已經在塞北被你親手殺了。說什麽想和淩申軍合縱對抗朝廷,你其實不過想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見她,不過希望她能阻止這場可笑的婚禮。可你忘了,她早就不是從前臨陽那個風風火火的時肉肉了。”左沅的氣勢軟下了幾分,她也不想總是和念修這樣互相嘲諷。


    念修癡愣著,臨陽、時肉肉……句句都是心口曾經刨下的傷。


    念她橫衝直撞的模樣,那種驕陽下憨憨咧咧的笑,曾經大言不慚說著喜歡他的女孩,隨著薊都那一場場的流離,漸漸被磨平了棱角。她是否也痛過,如他此刻這樣的痛過!


    可他忘了,在身邊有盈夜伴著的那段日子裏,一直忘了去看肉團子的笑裏是否有淚。


    緩緩扯迴了神,西津的海棠豔紅了他的眼,眸裏隻存留下點點赤紅。


    沒有再說話,念修轉身徑自往正廳走去。這場宴,連恭喜都是虛偽的,隱藏在那一張張笑臉後的,是個有所圖。興許左沅是比他明智的,她沒有牽掛,所以能透過霧靄看清一切。


    ……


    消息傳迴淩申軍的時候,已經是幾日後了。


    淩申軍剛在樊陰附近紮了營,派去探聽消息的士兵們便快馬加鞭的趕迴來了。


    都說那場婚禮盛況空前,公主耗費了不少銀子,鋪張的很。那些人一說上,就沒完沒了,尤其是猴子。


    第一次被派遣出去,又見識了那樣的大場麵,他說得很是激動,竄上竄下的:“許大哥,你沒見著真是可惜了,往後你娶妻也得這麽來上一迴,多囂張。”


    這話一出口,許遜就漲紅了臉,眼神若有似無的飄向端潤。倆人才眉來眼去的了片刻,董盎就煞風景的往中間一站,大大咧咧的代替端潤,與許遜相視了起來。


    還硬想學出端潤先前的那股曖昧勁,眼風輕掃,舌忽地竄出舔了下唇。自以為是挑逗極了,可肉肉分明瞧見許遜的表情是反胃的。


    “那是,大昶的公主再嫁都這麽轟轟烈烈,撒昂的公主怎也不能輸了人,端潤你說是不!”瞧見董盎像是已經釋懷了,竟還能這般開著玩笑,肉肉也放開了,笑話起來端潤。


    “什麽呀!”端潤羞赧的嬌嗔開,跺著腳,埋怨的撇了眼肉肉:“我才不要嫁比我小的男人。太小了,實在太小了……”


    直至酒醉的那晚,端潤才知曉,別瞧許遜平時看起來有模有樣的。他自己說了,之所以蓄一臉的胡子,是為了掩蓋真實年齡。他整整比自己小了兩歲,端潤始終跨越不了心裏障礙。


    聽到這熟悉的對白後,阿盅剛灌進嘴裏的酒就噴了出來:“難道你那晚說的小是指年紀,不是那……那個東西……”


    “什麽東西!”端潤一臉茫然的看著周圍笑成一團的眾人,再看向許遜時,他連脖子都已經紅了,唿吸很是急促,像是憋著什麽氣泄不出。


    “呃……許遜,你別氣,別氣。不要理他們,我們要用行動證明一切!”


    “時雲龍,聊正事!”許遜原就是找不到人來發泄,被雲龍這麽一撩撥,剛好找到機會吼了出來。


    “猴子!聽見沒,讓你說正事,七扯八扯的做什麽。”知道自己興許說錯了話,肉肉趕緊把話鋒轉到猴子身上,閑閑的置身事外。


    “哦,我在婚宴上瞧見不少朝廷的人,都是那些異姓王。晉王好像沒有派人去,婚宴完了後,那些王爺就被帶到正廳去了,我們靠近不了。不清楚他們聊了些什麽,隻覺得氣氛怪凝重的。”先前跟著起義軍南征北戰,猴子也瞧見過不少大人物,斷然是不會認錯的。


    他的話剛說完,營帳裏的氣氛也變的凝重了。玨塵默然的搖晃著手中的酒盅,這般說來,應該是左沅暗中聯絡了那些異姓王,趁熱鬧談聯合謀反朝廷的事。晉王定是知曉的,沒有阻止或許是另有法子。


    “今晚就商量攻打樊陰事,速戰速決。”須臾後,玨塵開口,麵色鎮定果決。


    朝廷會分身對付念修,這是攻下樊陰最好的時機。


    往後不論是舉軍入薊都,還是向西津挺進,樊陰都是塊寶地。


    玨塵勾起淡笑,看著肉肉……何況,他曾說過,即使攻下一座城做為聘禮送給喜歡的女人,也未嚐不可。


    樊陰,原就是想送她的。容她每日閑來無事,跑去城樓上射射鴿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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