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狂肆的風中,念修森冷的嗓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飄入肉肉的耳中。


    “你覺得我會嗎!”


    會嗎!肉肉虛弱的抬起頭,遊離的眼神掃向念修,想扯出一絲笑容,卻艱難異常。如果是以前,她可以堅定的迴答:“會。”可是現在……眼前站著的,是昶軍的將領,她的敵人。


    “殺了她,你心裏會好過嗎!”端潤驀地站了起來,緊握雙拳,努力挺直身子,衝著念修大喊。


    她理解不了,念修應該是愛著雲龍的,為什麽非要愛到這般的腥風血雨呢。


    “不殺她,我會更難過。”他騎虎難下了,留著她的命,看她和玨塵雙宿雙飛嗎!那更煎熬。


    “痛……”肉肉終究還是沒忍住,痛哼出聲,眉頭皺得很緊。


    就在以為自己沒救了的時候,喧囂的馬蹄聲忽然傳來,急促得很。遠遠的,就能瞧見積雪沸倍看騰的揚起。迷蒙間,看不清迎麵奔來的是誰,端潤有些緊張的蹲下身,緊摟住雲龍。生怕昶軍贏了,他們的援軍要是到了,那念修更是非殺她們不可了。


    “是玨塵……”費力呢喃出這三個字後,肉肉還沒順過氣,就被念修猛地拉起。


    “去把馬牽過來!”邊用劍抵著肉肉,他邊慌亂的朝一旁的士兵吼道。依稀已經能看見飄揚的旌旗上,赫然繡著偌大的“淩”字。


    “放開她。”


    可惜,即便是士兵已經很迅速,在接獲到命令後立刻就牽著馬走向念修了。淩申軍的速度卻更快,就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淩玨塵的馬已經停在了他們身前,其他士兵立刻就堵截了他們的退路。


    “不可能。”念修抬起頭,說得很輕,卻很堅定。即使是死,他也不會讓他們倆在一起。


    “殺了她,我絕不會讓你活著走出塞北。”眼看著肉肉腹間不斷湧出的血,玨塵心緊揪著。握刀的手,不住的在顫抖。


    “嗬,現在呢,你同樣也不會讓我活著出去。”感覺到懷裏肉肉過分的沉寂,念修忽然覺得有些心驚了,直到確認她還有微弱的唿吸在,才稍稍定下了心,“淩玨塵,為什麽我們倆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看著眼前站著的男人,念修有那麽一刹那恍惚,他開始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又在堅持什麽。淩玨塵……這個曾經說過要一起娶妻生子,做一輩子兄弟的朋友。


    “我們之間已經沒有討論這個問題的必要。”太遲了,走到今天,還有必要去追溯從前嗎!如果餘念修真的有顧念過從前,他能對肉肉下得了手!這個男人瘋了,這一刻,玨塵覺得自己也快瘋了。


    “每次都那麽麻煩……”


    肉肉低咒了句,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每次這兩個人對陣的時候,都要這樣絮絮叨叨說上很久。斜看了眼玨塵後,眾目睽睽下肉肉忽然像失控了般,手肘用力的頂開念修,順手趁念修不備奪過他手中的劍,連眼都不眨一下,沒有絲毫猶豫的就朝念修刺了去。


    “端潤,快逃!”


    她是用盡了最後幾絲力氣了,當念修吃痛倒地的時候,肉肉迅速的拉起端潤的手,快步往玨塵跑去。


    看起來並不算長的一段路,肉肉卻走得很艱難。昶軍的士兵還試圖舉起箭,朝肉肉射去,幸是被淩申軍的將士們機警的阻止了。


    玨塵整個人有些呆滯的看著眼前的畫麵,直到肉肉再也撐不住了,重重的倒在他麵前,他才猛地迴神。


    “玨塵……餘念修的命是我的……不準殺……”緊拽著玨塵的衣角,肉肉費力的說出最後一句話,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住了。


    她知道她的傷或許會讓玨塵發瘋的,她不要他變成念修那樣,也不要他變成自己這樣。可以沒有任何心軟的對昔日朋友動手,肉肉太明白玨塵了,那是一個把情誼看得比什麽都重的男人,她隻是不想讓他為難。


    所以,如果今天非要有一個人絕情的話,寧願那人是她。


    “該死的!快迴軍營把義父接出來!”抱起肉肉上馬後,玨塵已經能感覺她的傷不輕,不像以往那些小傷,而是隨時可能致命的。衝著端潤吼完後,見她還傻愣著,不禁有些急了:“快去啊!”


    “可是……接去哪!”


    “入關的那個村子。”見玨塵已經策馬奔離了,身後的將士撇了眼那邊的餘念修,輕聲附耳給出迴答。


    看餘念修那模樣,像是也傷的不輕,那麽好時機足可以一刀了結了他的性命。可是沒有玨塵的命令,誰都不敢貿然動手。雙方人馬僵持互看了會,淩申軍終究還是慢慢撤離了。這裏離入關的村子並不遠,隻是不熟悉路的人很容易就死在這,想來,也必要非自己動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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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吃肉團子。”


    “嗯。”


    “還想吃螃蟹。”


    “好。”


    “想吃你做的!”


    “先喝藥……”


    玨塵頗為無奈的苦笑,看著蜷縮在床邊,愣是不肯喝藥的肉肉。她的要求很多,每次喝藥之前,總要從頭到尾嘮叨一番。


    可是玨塵隻覺得,一切真好,又能聽見她吵吵鬧鬧的聲音。他幾乎不敢迴想那天剛帶她迴來時的場景,淩申軍不敢公然進城,隻好分散開來。也沒有現在這樣的大宅子讓他們待,好不容易才找到個廢棄的驛站。


    等待義父趕來的過程,對於玨塵來說是度日如年。他第一次覺得學了那麽多年醫術,卻如此的無力。其實可以嚐試的,但他卻不舍肉肉冒絲毫的險。刺入她腹間的箭是帶著倒刺的,稍有不慎,拔箭的瞬間也可能是親手殺了她的瞬間。


    她昏睡了很久,流了很多的血,不停的發著低燒。迷糊間,卻時不時的笑出聲。


    玨塵一直很想問她,那些日子究竟夢見了什麽,可以笑得那麽開心。直到前些日董家兄弟來看她,聊起了從前,安旅、書生、念修……還有好多他不熟悉的人名,他再一次在肉肉的臉上見到了那種笑容,烈陽般的灼目。


    近來,肉肉雖是看似無恙了,玨塵卻時常會翻覆做著惡夢。總是夢到那天的畫麵,肉肉忍著痛,沒有猶豫的用劍刺向念修,跟著瘋狂的朝他奔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告訴他“餘念修的命是我的。”


    每晚,他總能被嚇出一身冷汗。依稀還能記得甕城時的他們三人,同樣的生死一線,卻可以笑說一輩子不離不棄……


    “玨塵,你會覺得我可怕嗎!”一口氣喝完手中的藥後,見玨塵還在發愣,肉肉扁了下嘴,忽然問道。


    “如果那天動手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的話,餘念修不會有活命的機會。”玨塵迴神,掃了眼肉肉,接過她手中的空碗。他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可怕嗎!如果她真的可怕,還至於被傷成這樣嗎!


    “可是你猶豫了,我沒有。”同樣的,如果當時玨塵沒有猶豫的話,她根本就不會有動手的機會。


    玨塵歎了聲,嘴角帶著絲寡淡的笑容,就著床沿坐了下來,專注的審視著眼前的肉肉:“肉團子,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愛你’!”


    “好像有吧,我不記得了。”肉肉眨了眨眼,有些困惑,不明白他怎麽忽然說這個。有沒有說過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她不是孩子了,總是旁觀著別人的情事,老爹和娘親,安旅和蜀王的,念修和郡主的……漸漸便明白了,有些愛即使不停的說上一輩子,也不過隻是彼此在欺騙傷害。


    有些愛,即使從未開口說明白,彼此仍舊可以明了那是生死榮辱與共。


    “突然想讓你記得,我很愛你。”


    玨塵知道肉肉需要的不是言語,可他還是想告訴她。這愛太濃,壓抑在心裏讓他心驚。紛亂之爭中,他們誰都猜想不到下一戰身旁站著的還會不會是對方,這一刻,他隻是很想告訴她。


    很想她牢牢記住,這聽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是他經曆過太多腥風血雨後才領悟透的。


    在祁什穀時,他想過,不會傷了念修,江山再美,不值得他揮刀指向昔日兄弟。可是,當趕到泥亙山,見到被傷成那樣的肉肉後,他忘了好多,忘了兄弟間的誓言,甚至忘了眼前的人是餘念修,隻想殺了他。


    “那你願意跟我生一窩娃娃嗎!”她很愛他,所以願意為他放棄很多東西,甚至是原則。肉肉以前很認真的考慮過,打算隨便找個人嫁了,然後打死都不要為那個人生孩子。但是她卻甘願為玨塵生一窩!


    “啊!”玨塵怎麽也沒料到,那麽深情的一番話,會換來這個迴應。


    皺了下眉,看肉肉尤為認真的模樣,他很想笑,卻不忍打擊她難得的積極性:“這個……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大不了我辛苦點、委屈點,應該還是可以辦到的。”


    “可是……”可是她沒想過要他委屈啊。


    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玨塵就俯下身子,被凍得有些幹澀的唇堵住了肉肉的嘴。


    肉肉眨著眼,一時還沒能反應過來。隻覺得,這個吻不同於上一次,很溫柔,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扯到她的傷口。能感覺到他冰涼的手忽地竄入被子,帶著幾分潮氣,很快就巧妙的避開她的傷,停留在了她的胸下。


    他的拇指有些粗糙,像是不經意的輕輕一掃,就能引得她一陣顫栗。


    肉肉的呻吟聲抑製不住的溢出唇間,帶著些許急促的唿吸,在玨塵的唇齒間,含糊不清的說著:“嗯……玨塵……我餓了。”


    雖然思緒有些混亂,可她還是清楚的記得,玨塵騙她喝下那碗藥之前,答應過親手煮東西給她吃。


    “我也餓。”強忍著**,他擠出話,算是迴應。實在覺得肉肉很有煞風景的潛力,可他寧願把她的想象成另一種意思,這樣起碼能保留幾分男性尊嚴。


    隨著肉肉若有似無的扭動,伴隨著不規律的嬌喘聲。他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了她,可是考慮到她才剛剛傷愈,玨塵不得不放緩節奏,嚐試著輕褪去她的衣裳。沒料到的是,肉肉不但沒有反抗,還挺配合。用手肘半撐著身子,玨塵輕笑了下,欣賞著她衣衫半露的模樣。


    難得的是,這樣的肉肉眼眸含羞帶水,緋紅的雙頰,有些不知所措躲避著他目光的模樣,竟然還有幾分風情。他喜歡看她這時候的模樣,清秀極了,帶著些微的媚態,是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時肉肉。


    “快點!”


    “什麽!!”這兩個詞,在這種時候從肉肉口中迸出,很不合時宜。玨塵一臉不敢置信的抬起頭,死瞪著她,先前所有的**頃刻消散。


    “笨蛋!快點!”扁了下嘴,肉肉終於憋不住了,大喊出聲:“你想冷死我是不是!”


    這該死的冬天,在衣裳被褪去的瞬間,她就已經冷得直打顫了。尤其是方才還被玨塵弄得一身的汗,風一吹,更是冷。哪還有其他想法呀,隻想窩進被子裏,躲著不要出來。


    “你今天沒飯吃了!”玨塵實在想不出其他法子發泄滿腹的怒氣,隻好用力的撐起身體,衝著迅速躲進被子裏的肉肉大吼。


    “雲龍,玨塵,出事了……”


    氣氛正凝滯,肉肉一聽沒飯吃,憤恨的瞪大眼,恨不得把玨塵狠狠的揍一頓。又礙於外頭太冷,她還沒來得及穿上衣裳,不敢爬出被子。玨塵也不甘示弱,堅決不想軟化下來。好在,許遜大大咧咧的衝了進來,沒能顧忌屋裏的場景,隻想著把剛聽來的消息告訴那倆人。


    當看見肉肉尷尬的抽搐著臉,玨塵突然擋在了肉肉身前,散亂一地的衣裳。縱是他再傻,也能明白剛才這裏有多激情了,那兩人倒是沒什麽其他反應。反而是許遜驀地紅了臉,趕緊轉過身,邊往門口走去,邊咕噥著:“你們繼續……沒事沒事,等你們好了再出事……沒事……”


    眼看著許遜絮絮叨叨的背影,玨塵擰起了眉,掃了眼肉肉。總覺得那小子最近有些不對勁,有些東西似乎正在改變。每迴他見到肉肉時總是這樣失魂落魄的。肉肉受傷時,他看起來比誰都激動,不停的埋怨他沒能把念修千刀萬剮了。


    甚至差點就和他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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