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火球似的太陽曬得人汗珠直流。


    杏花托著架車把,保持車子的平衡。老秦頭手裏舞動鐵插和郟真鳳往架車上裝麥子。汗水浸透了老秦頭的衣服,他列開上衣,露出胸膛,肋骨一根根清晰可數。車上裝的麥子越來越多,越來堆的越高,漸漸杏花的手支援不住了。


    “媽,快點!我不行了!”“使勁,還有兩抱”麥子“就裝好了。” 郟真鳳正急著把麥子趕快拉迴家,想趁中午日頭毒時,能把麥粒打下來。


    老秦頭剛把一鐵插麥子甩到車上,就聽見杏花在前麵喊:“快!哎吆!不……”郟真鳳忙轉身往前跑,就聽見“撲通”一聲,滿滿一車的麥子滑落到地上……杏花被架車把高高吊起,懸在半空,嚇得臉色蒼白的。


    杏花剛落地,驚魂未定。郟真鳳來到她麵前,一揚手,狠狠扇了她兩耳光,張牙舞爪的罵:“笨種,偷漢子來!叫你使勁你幹啥來?你個小妖精……”將近中午,驕陽似火,曬得地上要冒出火星子。一陣陣熱浪滾滾不斷的吞噬著午收的人們,汗水濕透了衣服,緊緊貼在身上;一張張古銅色的麵孔粘滿麥地裏的灰塵;灰塵蓋住了真麵目,隻能看見人們疲憊的眼神。


    割完這塊地裏的麥子,杏花帶著兩個妹妹過來幫忙裝小麥。她們臉上的汗水和灰塵混在一塊,把她們都塗成了花臉,嘴唇上還“長”出濃濃的“胡須”。


    架車子的輪胎深陷在麥茬地裏,姐姐們和郟真鳳在後麵奮力推著車子。杏花在前麵用一條繩子幫父親拉車。老秦頭長長的腿伸到車架下麵,幾乎要碰到兩個輪胎中間的鐵大杠;他上身向前探出,半截身子伸到車把外,兩手緊緊按住車把,車攀繩挎在肩上,吃力的向前拉,兩腳牢牢蹬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前挪動,他的臉幾乎要挨著地麵的麥根,好像要工工正正的趴下。身上豆大的汗珠落下,不斷打在麥根裏。


    好容易把車拉路上。老秦頭停下車,坐在地上,無力地垂下頭,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杏花累得兩眼直冒金星,全身似乎要散了架;舌頭苦澀得不能動,嗓子幹得要冒出青煙;額頭和眼圈被還汗水浸漬地陣陣叱痛,滑進口角的汗水像塞進嘴裏的鹽巴。她伸手抹去臉上的一把汗珠,“叭”摔在地上,眨眼工夫地上一小片濕的汗跡消失的無影無蹤。棗花把水瓶矗立著,嘴對瓶口急晃著瓶,試圖控下一滴水。桃花和蘭花嫉妒地看棗花手裏的空瓶。


    中午,頭頂上火球似的太陽無情的地烘烤著麥地,地麵熱得燙人。


    杏花一個人留下來看管地裏剩餘的麥子。她抓一把小麥墊在身下,閉著嘴巴,靠近廣播電線杆,躲在那狹窄的影子裏,取點涼。片刻,粘在身上的衣服涼冰冰的,幹透了;她臉上的汗水結了一層鹽屑,過度的疲勞使她眼睛禁不住朦朦朧朧的合上了,她進入了夢境……


    她和家人坐在院子裏的樹蔭下,拿著扇子乘涼,五妹荷花從井裏提出一壺冰涼冰涼的水向她走來,麵前的桌子上擺滿了雞蛋、鴨蛋、豬肉、黃瓜,想吃啥拿啥吃……


    午收忙假結束,鈴子背著書包上學,半路上碰見郟真鳳挑兩筐又黃又大的杏,杏花跟在她的身後,手裏提一竿秤。看見鈴子她羞的臉通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鈴子以後再沒見杏花到學校裏讀書。


    太陽西沉,橘黃色的餘輝灑在村前、村後的樹冠上,幹巴巴的樹下落了一層黃色枯葉。樹上知了煩躁地哀鳴聲漸漸小了。晚風裹著田野裏的熱浪,四處“掃蕩”。


    村長的母親徐奶奶挽住孫子的手沿著溝邊溜達,手中搖著蒲扇,口中不斷嚷道:“老天爺呀!還讓人活嗎?咋又幹溝底?”她看見前麵還有一部抽水機又說:“救了莊稼的命,可傷了多少小魚蝦的小命,冤孽呀!”溝底下修理抽水泵的二禿子聽見村長母親說話,忙站起身,答訕地說:“大娘又來乘涼?”“娘的頭,溝底裏的水被你抽光了,還能來找到涼氣嗎?”“大娘,今你老又罵誰?”。


    “罵別人能對起你小子麽?”“大娘,別急,溝裏的水還會有的”二禿子“嘿,嘿”笑著說。


    “迴家哄你媽去吧!溝底裏擠口水都被你刮走了。你恨不能把爛泥都灌到莊稼地裏,天又不下雨,能有水……”“咩、咩……”一陣羊的叫聲傳來。


    一隻老山羊順著溝沿慢騰騰走來,一步三迴頭的晃悠著身體。它走每兩步就停住腳,向著溝底下喊叫。下麵十幾隻山羊正順著溝底潮濕的爛泥走。他們這兒嗅嗅,那兒聞聞,不時地伸出舌頭舔舔,逐漸聚到抽水機跟前。


    二禿子怕羊啃爛他的塑料水管子,拿個樹枝趕跑圍攏過來的山羊。逃到溝沿上的山羊,一頭紮進路邊他家的承包地裏,慌得他又爬上岸,去趕吃玉米秧的羊。


    “你憑什麽打俺家的羊?”二禿子突然聽見身後有個尖利的聲音衝他大喊。他剛轉身,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紮著羊角小辮,手裏握一條小羊鞭,急匆匆的向他跑過來。


    “小丫頭咋放的羊?咋讓它跑到地裏吃莊稼?”“是你把羊趕到地裏的。”“小丫頭,咋這樣說話,看我的莊稼被羊吃的!”“活該!”二禿子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怎麽說?我非打死你的羊!”“你敢?憑啥?”“你看我可敢打,就憑這,連你都揍。”二禿子揚起巴掌,向小丫頭走過去。


    “就你最壞!溝裏的水都被你抽幹了,水坑裏剩點水也不讓羊喝,還打羊,你還講理嗎?”“咋就我最壞呢?這兩天這麽多人抽水抗旱,你沒看見麽?小丫頭這麽小一點,就靈牙利齒,長大還了得?你跟誰一家?”“你管得著嗎?”二禿子愈聽愈生氣,又重新舉起巴掌。“小丫頭,吵架講起磨理有版有眼的,不論理。今我非打你!”“你打,給你打呀!”說著她向他麵前緊走幾步。


    二禿子氣得直跳腳:“這丫頭咋這麽難纏!”“好了,好了,你幹你的活去吧!別給小孩一般見識,徐奶奶走過來勸二禿子。


    “大娘,這是誰的閨女,這麽小就這麽厲害?”“這是前莊大西頭郟真鳳的四閨女”徐奶奶說:“杏花,天黑了,快把你的羊攆迴家去吧!”二禿子像泄氣的皮球一樣向溝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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