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不是冤家不聚頭。秋天,杏花和鈴子入學時又在同一個班級裏。


    鈴子年紀小,個子矮,坐在最前排。杏花坐教室的後麵。鈴子怕與杏花碰麵。偶爾撞到一塊,他心裏就砰砰跳,身上直發毛,臉自然變紅,不敢正視她,做賊似的低下頭,悄悄躲開。在他的記憶力,那是他被打最慘的一次,而且還背上小偷的罪名。


    杏花同兩個姐姐每天一塊上學,經常同村裏的學生吵架,吵的最兇的就是小傻子那一邦。她自然見到這個蘋果臉就想對他蹬眼。一次老師表揚鈴子用,“像……一樣……”造的句子好。老師念:她的心像白骨精一樣壞。


    老師才念完,杏花就生氣,知道準是小傻子幹的好事。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跑到學校,把二姐替她造的句子重新交給老師。老師也表揚了她。玲子知道他是有意罵他,不然她怎能造出那麽好句子……他像豬八戒一樣貪吃。鈴子心理更怕她,慢慢恨起鐵鎖和小瓜頭,是他們給表哥出的餿注意,要治桃花和杏花難堪。


    杏花見到玲子總是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珠,板起兇巴巴的麵孔,小嘴撅得能掛個油瓶。逢刮風下雨,到大姑家吃午飯。鈴子心裏老發慌,總是遠遠的躲在杏花的後麵走。他怕杏花記仇,乘機報複,再揍他。


    三年級下學期,杏花終於用友善的目光看玲子了。那天,老師讓完成作業的學生才能迴家。天下著朦朦細雨,空氣中飄著泥土味。鄉間小路兩邊黃黃的麥穗芒上,掛滿串串晶瑩的水珠。杏花用書包頂在頭上擋住雨。鈴子遠遠的走在她的後麵。他心理一直叨咕:“怎麽還不到姑家呀!路還是那麽長。萬一他要打他,表哥還能來護自己麽?……”忽然,杏花在前麵驚叫一聲,提著書包,扭頭跑向鈴子。鈴子心裏一陣驚慌,嚇得忙閃到路邊,讓開路。


    “別朝前去!前麵有大蛇!”杏花嚇得麵色蒼白,兩眼充滿驚恐,對著鈴子大聲喊。


    鈴子一楞,片刻又激動起來,心中湧上一股暖流,充滿愉快和幸福的身上有了無窮的力量和勇氣。他紅著臉說:“走,我不怕”。


    杏花躲在後麵,小心的向前挪動著步子。


    一條黑斑花蛇盤成一團躺在路中心,昂起頭亂轉,瞪著兩隻小黑豆似的眼睛滴哩咕嚕轉,閃閃發射出兇光,張著長長的大嘴巴,吐出鮮紅的芯子。鈴子不慌不忙的走過去,猛伸出手,抓住蛇的尾巴。


    “小心,快放下!”杏花嚇得捂住了雙眼,停下腳步。


    鈴子慢慢站起來,提起蛇的尾巴,蛇仍昂起頭在半空中遊動,兩片尖額吐著長長鮮紅的芯子。


    “啊!小心!別咬到你了!”她仍擔心的喊了出來。


    鈴子得意的笑著,手輕輕抖動了幾下,蛇忽的無力的垂下頭。任由鈴子玩耍……它變成鈴子手裏的一條長鞭子,在他頭頂上盤旋飛舞。鈴子高興得像一位勝利的將軍在揮動著大旗。


    杏花慢慢放下手,向鈴子投去讚許、欣賞的目光,麵頰飛上紅潤,露出羞澀的微笑。


    杏樹長滿了葉子,樹枝上的果子愈來愈黃,個個都往樹葉裏擠。一年一度的小麥子又成熟了。


    天還沒亮,一輪明亮的彎月斜掛在東南麵的半空。郟真鳳就挨個屋子喊幾個女兒起來割麥。


    沉睡中的杏花被郟真鳳一把從被窩裏拉出來。


    “你個死丫頭,上幾天的學就學懶了,快起來幹活。”她剛放下杏花的手。杏花又戀戀不舍地趴在床頭,迷迷糊糊又睡著了。“死不要臉,操你八輩子祖宗十八代,你看現在誰還不下地幹活?”郟真鳳氣唿唿的伸手把杏花拉下了床。杏花兩眼發澀,胳膊腿麻木,心裏酸懶酸懶的痛。她困得舍不得睜開眼,雙手按著床沿,用腳去摸著穿床下的鞋子。


    “快走,鐮刀讓你爹拿下地了,你們快跟上。” 郟真鳳不斷催促女兒們。


    柔和的月光撒滿了院子,披上一層涼氣。門口的路上走動的車輛和行人的說話聲,不斷的傳來。


    “哎!,天還沒有亮呢?”杏花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出院子,兩眼流著苦澀的淚水,不得不閉著眼睛低著頭迷迷糊糊跟在姐姐們的後麵,憑著感覺向最遠的一塊承包地裏,高一腳低一腳,暈暈乎乎的摸索。幾次她被高低不平的路麵絆摔倒。


    杏花趕到麥地時,東方有了白晝的亮光,布穀鳥已經展開翅膀,開始遍地鳴叫了。老秦頭已割到麥地中間。幾個姐姐都跟在後麵,舞動鐮刀,翻動麥浪,身後留下一堆堆小麥。杏花隻好拿起鐮刀攔了三壟小麥,一點點向前割。


    “死半截身子了,別在後麵磨磨蹭蹭的偷懶,來這割。” 郟真鳳割著麥子,嘴裏不斷絮絮叨叨地臭罵著杏花“你看那邊地裏割麥的貴芝,人家幹活像個大人,你看看你,像生瘟的鴨子,這三年的書你是白念了。開學不能上了,念書念得啥活都不能幹……”。


    貴芝是鄰居閆大嫂的女兒,今年11歲比杏花小12天。她的哥哥們都念書,隻有她整日和閆嫂東地到西地幹莊稼活或在家幹家務。杏花打心眼裏瞧不起這個自己同齡的好夥伴;她不僅不會背乘法口訣還不知道我們的首都是北京……


    天大亮,太陽出來探路時,杏花已經累得手腳木麻;胳膊被麥芒紮的火燎火燒的疼,渾身的關節都跟著酸疼,她不住的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身子東張西望。


    “找漢子來,這塊地裏,你不認識誰?……” 郟真鳳嘴裏又不幹不淨的罵開了。


    “小孩子沒腰,刹倒身子,彎下身,你看你一早晨幹了多點活?” 老秦頭迴頭攔住郟真鳳的話題。


    杏花不住地小聲嘀咕“怎麽不叫荷花來幹活?偏心,她在家做飯多舒服!……”她心裏一直想自己在學校上學更舒服。這割麥的活太累人,最好是用割麥機,那多好!那機子幹活還快,又不累人。聽前頭隊裏在城裏上學的誌和說,電視裏說的那種割麥機,在縣城就能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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