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見過大少爺。”


    “大少爺好。”


    “大少爺今兒怎麽迴來得這般早。”


    ……


    蕭旁一路穿廊過門,成群的丫鬟婆子都在給他請安行禮,但是今日的他,卻並未理會任何一個。隻目視著前方,那一座他最終會抵達的院子,滿眼複雜情緒。


    最近這段日子,他真的過得極為輕鬆愉悅。看著文君華因為自己一點一點地變得快樂起來,慢慢地嚐試著接受自己,與自己相處,他的心裏有著前所未有的滿足。


    可是,今日的他,又開始變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因為此世間,不止自己一個這般強烈地愛著這個女人,相信樂恬梟一定不比自己愛得少……


    如是,倘若有一日,文君華真的覺得自己不若樂恬梟好了,後悔今日的選擇了,會不會就此跟樂恬梟消失在自己眼前?


    內心深處忽然扯出一絲驚悸,他因為這個女人,時時刻刻都處於惶恐之中。因為時至今日,她都尚未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


    看似二人關係早已修複完善,沒有隔閡芥蒂,但是她卻始終未能在自己耳邊說上一句,我愛你,亦或是離不開的話語,讓他安心。


    疾步抵達,立於正院門口,本欲立即踏入正院的腳步,卻是忽然僵了。久久停於那扇梨木門前,隱隱聽著院中的幾聲歡笑,心裏漫過陣陣苦澀。


    他忽然迷茫了,不知該怎樣做,才算是對這個女人好。生怕自己會做不好,這個女人便要離開自己。


    恰巧白露有事兒出門,看見了僵在院門口的蕭旁,白露是不知樂恬梟與文君華的事的,故而此時也是調侃一句:“大少爺這可是想咱們少夫人想得丟了魂兒了?”話畢,卻是撲哧一聲,掩袖含笑。


    蕭旁臉上立馬起了尷尬之色,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得了,來了就進去唄,省得苦了我們家少夫人,想您都想了一上午了,焦躁不安的。這會子您來了,可否進去陪她用個午飯呢?”


    “你說,她想我想了一上午?”蕭旁驚喜過望,如是這般,那他還有機會


    “好沒良心的主子,奴婢可真是為少夫人叫苦,她這般待您,卻還是得來了您的質疑。”白露故意生氣,“奴婢不還是巴望著大少爺和少夫人好的,才說了那些個,現在看來,卻是奴婢多嘴嚼舌根胡言了”


    “白露,在外麵嚷嚷著什麽呢,還打不打算去廚房讓人做點爽口小菜拿過來了。”文君華壓下自個兒身子的疲乏,親自出門兒來嘮叨一句。


    卻是看見了僵在院門處的蕭旁,青藍為底的袍衫,梳得齊整卻又溫雅的頭發。這個男人,有著一頭如墨如玉般烏黑溫軟的頭發,便是她這個女人都要嫉妒三分。


    白露見二人這般情形,忽然埋下頭去偷偷一笑,爾後繞過蕭旁,自行去了廚房辦事。


    她與他就這般相互看著,並不言語,也不曾上前走動一步。


    萬般情緒在她的心尖軟化,才一個上午不見而已,此時再見,卻好似隔了許久一般。想他麽,不,不是想。是極深的眷戀,折磨得自己食不下飯,坐立難安。


    這樣的日子,隻是個開頭吧?這便是自己日後的生活了,隻會一日比一日地更加念想他,像今天這樣焦慮而措手不及的感覺,日後隻怕會越來越多吧。


    同樣的,他的一顆心何嚐不是被苦苦折磨糾纏著,比任何人更想將她一攬在懷,從此不放。可是,怕就怕,終有一日,她不再喜歡自己的懷抱。


    那時,他除了痛苦,便是放她自由……


    “為夫走了一個上午,娘子可曾有想過?”蕭旁終以難忍內心的渴望,上前幾步,擁住了橙衣的她……雖然已經聽白露說過,但他還是更想聽她親口跟自己說。


    文君華默默地低下了自己的頭,聞著蕭旁身上固有的香味,沉浸於此,久久無法自拔。


    她似是中毒了,中得愈深,就愈依賴這種味道。


    細數從前的日子,沒有哪一日如今日這般深切地盼望著他歸來,見到他之後,亦是前所未有的歡喜。真希望,他一直呆在自己身邊,一直隻愛自己一個。


    如是這般,算不算是想他?


    “一直都希望娘子能夠說一句讓我心安的話呢。”蕭旁將下巴抵在文君華的發髻上,聲音徐徐從上傳來,“也曾埋怨過,娘子怎就如此狠心呢,一句好話都不肯說與我聽。但是今天,我想通了——”


    蕭旁垂下眼睫,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不是娘子的問題,問題在我,我應努力做得更好。”


    是我還不夠好吧,所以你不肯放心將自己交與我。


    文君華心底裏湧起了陣陣暖流,眼睫忽然濕潤了,卻又生恐蕭旁看到,忙地胡亂擦了,後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衝著他道:“白露該是要迴來了,我們進去用飯吧,唔,準備了你的。”


    “如是也好,沒有好話聽,能與你共享一頓美食也是好的。”蕭旁輕輕放開了文君華,後又牽起了她的小手,緩緩步入飯廳。


    不多時,白露迴來了,親手提了食盒子,從裏頭將清爽的小菜一道一道呈出。


    蕭旁細看了一會兒,分別為一小碟子的醋芹,酸辣肉炒茄子,鹵汁兒鴿子蛋,酸溜金黃瓜,酸菜黃金肉。


    不禁微微皺眉看向白露:“怎麽都是酸的,少夫人不愛吃酸你又不是不清楚。”


    “是我最近體虛,沒什麽胃口,吃了這些個小菜才覺得開胃些,你對著白露嚷嚷什麽。”文君華掩下尷尬,說了蕭旁幾句。


    白露不語,隻微笑著將餐具飯食擺好,後給了周遭一個眼色,眾人魚貫而出,僅餘夫妻二人獨坐於飯廳內,慢慢品嚐。


    “鋪子裏的事情都交代妥善了,我打算待二月下旬再迴鋪子裏經營。”蕭旁夾了一筷子糖醋藕絲於文君華手邊的碟子裏,後又繼續說道,“這段日子好好陪陪你,順帶著養傷。”


    文君華心裏溢滿甜蜜,但是轉而又想到男兒當以事業為重,便是沉下臉來正經道:“鋪子主位空缺這般久,你手底下的那群夥計掌櫃的恐怕要懶怠的吧?若是一般的生意便也罷了,這要是怠慢了朝廷那邊,可不是小事了。”


    “這些我自有思量,你無須因此掛心,好好享受接下來的每一日吧。”


    文君華細想一會兒,也覺得是自己操心過頭了,鋪子裏的事情蕭旁自是比自己更懂的……便也漸漸放下一顆擔憂的心,開始慢慢地咀嚼碟子裏的飯菜。才吃了一點兒,便覺得飽了,且腹間有些脹脹的,很是不適。


    有時候靜想下來,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病,有一些異於常日的現象逐步表露,驚得她不能自已。


    又恐白露和大家擔心,故而她從來隻是閉口不提。


    “怎麽才吃這麽一點兒?”蕭旁跟著也放下了筷箸,細細地看著文君華,忽又伸出一隻手來探上了文君華的前額,微皺的眉頭終又舒展開來,“幸好沒發熱。”


    “可能因為早前吃了點酸棗糕吧。”文君華拿了桌邊早已備好的絲巾擦拭了唇。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是要出門兒的,一會兒去仙居樓再吃點也是一樣。”蕭旁溫笑著,側臉對外叫了丫鬟幾個進來收拾碗筷。


    二人以溫水漱口,再淨手,以幹淨綿軟的棉巾擦幹。


    略作休息片刻,蕭旁便是主動起身來,拉了文君華的手笑道:“走吧,車馬早已備好,趁著今日好*光,我們出去玩兒會子。”


    “這是要去哪兒?早前怎沒聽你跟我提起?”文君華莫名,卻又滿臉好奇著。


    “去一個好地方,保管你滿意。”蕭旁勾起唇角,咧嘴一笑。


    “那我換身衣裳罷。”文君華剛想轉身吩咐白露一句,卻是被蕭旁攔了,“夫人這般打扮穿著在我看來已是很好,不必再作修飾。”


    “那總得戴頂帽幃吧?”自上次被宇文吉盯上之後,文君華至今都心有餘悸,生恐出門兒的時候再被人瞧上,從而惹禍。故而每迴出門兒,都是小心翼翼地帶上帽幃,方能安下一顆心來。


    “有我在,不怕。”蕭旁似能看穿文君華的心思,直拉緊了她的一雙小手鄭重道,“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陷入那驚恐危險的境地,留你一人獨自承受那種恐懼的滋味。”


    文君華被拉著的那隻小手下意識地蜷了蜷,心底裏再次湧上陣陣暖流。


    二人並肩而行,過了幾道門,終抵達大門處,早有高大的馬車停在門前,一群家丁仆從在周遭候著。


    見文君華與蕭旁來了,便是齊齊地行了禮,早有一個小廝躬身跪在了馬車旁,等待著二位主子踩著他的身子上車。


    蕭旁的唇邊勾起了笑意,放開了文君華的手,隻身一人縱身一躍,上了馬車。後又轉過身子來看文君華:“夫人,過來。”


    文君華訕訕過去,還不待清楚蕭旁想要作甚,卻是覺得身子一輕,被蕭旁似抱似拉地扶上了馬車。


    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廝也是埋著頭輕輕地笑,直覺得大少爺和少夫人這一對兒,是他鮮見的感情甚好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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