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綰綰與鬱離一起時,鳳棲山莊中的人不會出現。


    不過,總也是有意外的時候,就像現在。


    “主人,修齊少爺現在在前廳。”一個人突然出現,單膝跪下低頭報告。


    綰綰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揮揮手。那人就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


    鬱離不禁看向那人跪著的地方,以她的修為,實在是無法跟上那人的速度,所以不管怎麽努力地仔細去看,也隻能看到突然出現、突然消失。


    “鬱離,你有什麽要說的嗎?”綰綰看向鬱離,像是問天氣一般隨口問著。


    鬱離轉頭看她,麵上帶著疑惑。


    綰綰很快移開視線,又一次揮揮手:“我先去看看修齊這次又有何事,你若是累了便早些迴去,不要亂走了。”她眉眼中滿是不耐,似乎莫名地煩躁起來。


    “綰綰,你小心。”鬱離點頭,看著她說。


    綰綰一挑眉,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他還沒法對我做什麽。”她的煩躁突然又像是一掃而光,鳳目直直看著鬱離,“鬱離,除了你,這世間沒有人能傷我。”


    說完,綰綰便轉身往前廳走去。


    鬱離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眉目間漸漸染上愁緒。


    一年前,綰綰跟刑殺小隊中的人一樣,來無影去無蹤,他們遵循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事情的方式,絕不留下後患。


    可是,因為鬱離的一句“想要能看著你離開”,綰綰改掉了她從小就已經養成了的習慣,和她一起成了這山莊中唯二兩個慢慢走的人。


    空中飛過幾隻鳥雀,喳喳地叫著,鬱離抬頭看它們遠去,心中慢慢升起一股不安。


    鳳棲山莊前廳,綰綰在主座上坐下,看著站在正中的修齊。


    “你這次總算還記得。”她沒有讓自己這位嫡親的四弟坐下,神色漠然得仿佛隻是毫不相幹的人,更不在乎自己不帶感情的話讓眼前這不過十七歲的少年白了臉色、額頭沁汗。


    鳳棲山莊本就是肅冷之地,在綰綰成了刑殺之主後更是無人願意來的地方。如果可以,修齊一定會找一大批高手護著自己。


    可是,上一次不得不來訪,他身邊的兩名護衛就被綰綰不容分說地擊斃,那理由是如此霸道:“我不喜歡別人踏入我的地盤。”


    修齊至今記得,當時綰綰看自己的眼神是多麽的冰冷。若不是自己身體裏與她留著一樣的血液,隻怕早已如同兩個護衛一般成了屍體。


    他當時就知道,自己這位姐姐做事根本不需要理由,或者說,她就是理由。


    麵對如此的綰綰,修齊隻能保持著恭敬,如履薄冰一般地謹小慎微,雙手遞交一封信箋:“修齊、修思、修平,懇請刑殺之主出手,救東萊於分崩離析之苦。”


    立刻有人從暗處顯出身形,走到修齊身前將信箋接過,打開後平攤於綰綰眼前,整個過程迅速利落,全不需要綰綰動手。


    綰綰隻瞄了眼那長長的篇幅,便揮手讓他退下,刀鋒一般的目光又落在修齊身上:“既是你三人共求,何故隻來了一人?我還不至於讓你們血染這鳳棲山莊。”


    修齊臉色一白,頭垂得更低了:“修思修平本也想來,但是昨日遇刺,他們都受了重傷,現在實在是來不了。”


    他忐忑地等待著綰綰接下來的反應,當聽到一聲似有若無的“嗯”時,總算是舒了口氣,卻又因為下一句話緊張起來。


    “所以,就可以請我出手了。”她的語調在句末微揚,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仿佛是看透了一切。


    刑殺小隊各個身手超凡,卻不允許擅自出手,除了在東萊古城中違律鬥毆殺戮的。


    “不,我們――”修齊急忙抬頭辯解,卻在看到綰綰的目光時如同被冰水淋透一般,他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目光中帶上絕望和哀求,“我們三人無意帝位,隻求能活下來,可是就連這樣他們也不願意放過!”


    綰綰冷眼看著他像是無路可退的小獸一般,雙眼通紅地緊捏著拳頭,一言不發。


    她冷漠的態度讓修齊安靜下來。


    他站在中央,垂著頭,雙肩顫動著。過了會兒,他抬手用衣袖往臉上一抹,咬牙:“我們本想著若是你為帝,至少不至於殘殺我們,看來你是打算明哲保身了。”


    說完這些,修齊眼看就要轉身,眼帶不忿,卻最後還是強行按捺住自己:“若是刑殺之主還顧念那一點血脈親情,還請至少不要講此事外傳,修齊感激不盡!”


    “嗬嗬,到底是十七歲血氣方剛的年紀嗎。”綰綰的聲音從後麵懶懶地傳來,不緊不慢地,“東萊第一位女帝,聽上去似乎有點意思。”她笑著,“不過,都是血親兄弟,若是師出無名可不好吧。”


    修齊一頓,驚訝地迴過頭看著綰綰,她依舊是冷漠的神色,隻微微眯著的鳳眼中閃爍一絲興味,就好像這隻不過是一場略有意思的遊戲。


    不過,這樣就足夠了。


    修齊立刻點頭:“修思修言雖然受了重傷,但也留下了暗殺之人一些東西,待我迴去立刻著人送來。”


    “明日吧,今日我乏了,鳳棲山莊閉門謝客。”說著,綰綰起身頭也不迴地離開,轉瞬即逝的身法讓修齊又冒了一身冷汗。


    他低垂著頭保持著恭送的姿勢,被掩蓋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笑意。


    是的,這樣就足夠了。


    綰綰從前廳迴來找鬱離時,她還在原先待的竹林中。


    見鬱離抬頭看著天,她也走上前抬著頭:“鬱離,這天上有什麽,竟然讓你看得如此著迷?”


    鬱離笑著低下頭,因為綰綰話語中難得的小家子的抱怨斜了她一眼:“或許我在看這白雲是否能告訴我,綰綰何時迴來?”


    綰綰展顏笑了起來:“原來我的鬱離已經有了這通天徹地之能了嗎。”


    鬱離好笑地搖搖頭:“方才見著幾隻鳥雀飛過,看著看著便出了神。”


    綰綰走到她跟前,目光對著鬱離的,伸手挑起她鬢邊一束長發:“鬱離,莫不是想我了,才看出神的。”她鳳目眼角上挑,顯得對這答案篤定不已。


    鬱離一愣,任綰綰看著,轉過頭避開綰綰的視線,麵頰卻染上了一絲緋色。


    綰綰輕聲笑著,退開一步倚著身旁一株翠竹:“鬱離,許久未聽你吹竹葉笛了呐~”她的聲調懶懶地,好像一下子年幼了幾歲,帶著威懾力的雙眼索性閉上,在葉影重重的斑駁光線下顯得精致剔透。


    “嗯。”鬱離點頭,轉身在附近尋了片適合的竹葉摘下,放於唇邊。


    悠揚中帶著竹葉特有的清脆,曲聲在竹林中漫起。


    因著綰綰閉上眼,鬱離放任自己認真地看著她,尋常時候,她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可以用目光細細將綰綰描摹。平時,每一次對上她的視線,總是被她這樣那樣的話語撩撥得心如鹿撞,可這悸動卻也永遠伴隨著難以言喻的痛。


    鬱離不敢看綰綰的眼神,不敢聽綰綰說的那些情話,卻又貪婪地想要擁有這些,從這些中如將死之人一般汲取著她本就不該擁有的幸福。


    不知不覺地,就連鬱離自己也沒意識到,竹葉笛的曲聲變得越來越柔,其間逐漸加入了一絲由心的眷戀和哀傷。


    她隻是看著綰綰,真正地看入了迷。


    直到綰綰突然睜開眼。


    那璀璨如星光般的眼眸驀然睜開,讓鬱離像是被揪住了一般心中一跳,笛音也跟著跳了個音,曲聲戛然而止。


    鬱離急忙移開視線,等待綰綰接下來可能的調笑。


    可是,聽著腳步聲逐漸靠近,綰綰又一次來到身邊,卻是微笑著問:“鬱離,一年後,我們大婚。”


    “啊?”鬱離驚駭地轉過頭,卻因為綰綰近在咫尺的麵容下意識地屏住唿吸,腦子裏一片紛亂,夾雜著那驚世駭俗的想法和此刻兩人近乎為零的距離。


    綰綰眼中閃過一絲愉悅,食指與拇指捏著鬱離的下巴,毫不客氣地品嚐一番這送上門來的鮮品,半晌才抬起頭似是迴味一般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唇角,這才繼續。


    “一年之內,我會入主東萊,做這第一個女帝,舉辦一場空前絕後的大婚。”綰綰嘴角上揚,頭微微仰著,好看的鳳目中滿是理所當然的狂意,“就如我當上刑殺之主將你帶入鳳棲一般,他們隻能臣服,認同和祝福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說著,她目光掃向身邊滿目震驚的人兒:“鬱離,隻要是能讓你一直在我身邊,我都會做到。”


    那一刻,鬱離克製不住地流下淚來。


    她全身難以控製地顫抖著,不得不捂住嘴來擋住破口而出的泣聲。


    ‘不,你明明是那樣不願介入紛爭的人,為何要答應了修齊?’鬱離心中滴著血。


    “傻鬱離,怎麽就感動成這樣了呢。”綰綰頗有些無奈地看著鬱離,帶著一點無措,努力放柔聲音卻發現不知道該如何哄哭泣的女子。


    ‘我不值得你為我如此,不值得……’鬱離搖著頭,咬著唇,一言不發。


    “好了,你再哭我可就隻能也哭給你看了。”綰綰隻能抱住鬱離,拍著她的背。


    ‘我何德何能……’鬱離任她抱著,身子卻冷得可怕。


    “再哭,要是讓外麵的人知道他們主子的夫人竟然愛哭鼻子,看你以後怎麽麵對他們。”綰綰一邊威脅,一邊又反駁了自己的話,“不過,你可是我的人,他們也不敢對你不敬!”


    ‘不,綰綰,我隻是個騙子……\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這裏,本章結束!若是雲裏霧裏的或是覺得糾結虐心的千萬千萬要……唿氣~吸氣~唿氣~吸氣~【白夜趁機頂龜殼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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