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在看到那名有著傾世麵容,卻神色冷漠的女子輕而易舉殺了那三隻鬼獸,所有人心中都是這樣一個問題。


    即使是聞道天師,也不禁看著氣鏡中氣勢莫名的兩人麵色凝重。


    尤其是兩手空空的那名女子,身上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仿佛常年身居高位一般。


    “多謝二位。”落迴到石山腳,湘篁與二人道謝,舉止中帶著一分敬意。


    在湘篁站穩後的人立刻重新迴到另一人身後,身形筆直得如同手中那把長槍一般,不發一言。


    而另一人也隻是微微點頭:“若非你此番超度,地府未必能感知這裏的情況。”大量在名冊中失蹤的魂魄竟然被束縛在這兒,甚至有一些直接被煉化,這裏周圍有著神秘的布置幹擾著地府鬼差們的探知。


    身為地府文書,玉素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本書與一支筆,纖纖玉手不緊不慢地翻著頁。


    天一門這兒,因為能直接聽到聲音,所有人都聽到這神秘又強大的二人的由來——地府。


    竟然是地府中人?!那豈不是真的神仙了?!他們紛紛激動地議論著,看著,竟然有機會能見到神仙!


    隻有聞道天師臉色突然變得很糟,他看到玉素手中出現的紙筆,突然就升入空中想要飛掠去幽冥澤。


    可是,有一人始終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幾乎在他提氣的一瞬間,綰綰的長鞭也已經翻騰而起,將急速掠入空中的聞道天師生生拽了下來。


    猝不及防之下,聞道天師重重砸在演武場上,將周圍的人的注意拉了迴來。


    他麵色猙獰地站起,死死盯著綰綰:“你們,壞我成神大計!”聞道天師再不去隱瞞什麽,說話的同時,將始終被他控製著的鬼兵直接抓起。


    眾目睽睽之下,他用從未見過的詭異功法將鬼兵迅速煉化,吞吃入腹。


    所有人驚愕地看著他周身騰起一股黑氣,隨後又在他的吐納中重新被他盡數吸入。


    詭異而又可怕。


    此時,氣鏡之中的玉素已然開始了動作。


    她一手拿書,一手執筆,從書冊中翻到昔日遍尋不見的那些失蹤魂魄的名字,用手中筆在名冊上重新書寫一邊,隨即啟唇將此名念出。


    她的聲音就如同有無上的法力一般,被她點到的零碎魂魄就從石山不知哪個洞穴中飄出來,在她麵前融為一個,懸於空中。


    隨著名字一個個被點出,凡是被困於這石山中的,盡數飄至她身前。


    這就是地府文書,素文君之能。盡管平日裏,她隻是坐在忘川河畔,煮一壺茶,一坐便是許久,仿佛什麽都不用做。


    聞道天師心知那石山中的魂魄再也沒可能為自己所用,遍布血絲的眼睛狠狠瞪著眼前這女鬼。


    “七十年的籌謀,眼看成神指日可待,竟然被你們給毀了!”他將自己藏了近百年的野心毫不掩飾地揭露出來,手中取出一個瓶子,將蓋子打開,“放了我多年收起來的魂魄,那我隻能拿你做替代了!”


    說著,聞道天師將瓶子裏的東西整個倒入自己口中。


    “當啷——”,瓶子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聞道天師被籠罩在一團黑霧當中。


    即使距離數十丈,也能輕易感受到其中散發出的強大邪氣。


    在場的天一門人皆麵露驚慌之色,無措地看著這完全不敢想象的現狀。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他們的掌門是怎麽了?!


    那股黑氣始終在翻騰著,像是會唿吸一般,一時縮小,一時有脹大。


    所有人驚疑不定地看著,誰也不敢輕舉妄動。與天一門人本站得近的人更是直接退開幾步,目光中滿是懷疑和一絲厭惡,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效仿聞道天師,弄出那邪惡而又讓人懼怕的場景。


    一時間,天一門人徹底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綰綰那邊發出一聲冷笑。


    她似乎也沒有立刻去接觸那團黑霧的打算,隻是冷眼看著眾人:“看來聞道也不敢將自己幾十年來用邪法收集魂魄之事讓弟子們知道啊~”她一個個看過去,看得那些天一門人皆是一顫,“若不是看到你們這不知所措的模樣,我以為天一門上下都已經躲入魔道。原來,皆是聞道一人禍害了整個門派。”


    天一門人驚訝地看著綰綰,這女鬼現在是在為他們說話?怎麽可能?!


    但是,隨著綰綰話音落下,周圍人掃視過來的目光中減少了不少的煙霧和戒備,還是讓這些人心中一陣慶幸。


    “卻不知,天一門當如何應對此事?”綰綰拋出了她的問題。


    聞道天師唯一的師弟聞言緩步走出,麵色凝重:“天一門將竭盡全力,阻止他為禍天下。”他目光透著堅定,也帶著對綰綰的反擊,“就如同對待為禍的鬼邪一般!”


    綰綰輕笑,不以為怒,神情依舊蔑視。


    而聞言,率先抽出長劍,所有天一門人皆跟著如此。


    他們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演武場上那一團黑霧,以夾帶著絕望的死誌。


    他們知道身為掌門的聞道天師修為如何高深,而如今他更是吞食了大量的邪魂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這一戰,會是怎樣?


    看天一門一蹶不振,正是綰綰的目的。


    若是她出手對付這不知道變得如何了的聞道天師,就算獲勝,也必會損耗好一部分的力量,受傷也是極有可能。


    而天一門,隻不過是失去了一個高手,它依舊作為第一大修行門派矗立在此,這讓綰綰怎麽甘心。


    昔日,天一門人不曾放過湘篁,她為何要讓他們好過?


    想到這,綰綰唇角勾著一抹笑,冷眼旁觀。


    雲昔子皺著眉,目光落在那團黑霧之上。


    綰綰未曾掩飾她任何的意圖,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她的心理,他們雖然多少有些不忿,卻也不敢做什麽。


    但是雲昔子,他敢。


    那些天一門人是無辜的,雲昔子思慮著,似乎應該出手相助除去聞道天師。


    可是就在這氣氛一觸即發之時,氣鏡中的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


    “雲淩子。”一個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隻是單純念出了這樣一個名字,卻讓雲昔子心神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氣鏡。


    不止是雲昔子,氣鏡中的湘篁亦是麵露訝色,下意識地轉身死死盯著石山。


    方才玉素報了一百一十三個名字,有三十九個名字沒有反應。這說明那魂魄並未在石山中。至於是被煉化了還是未被聞道天師收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無論是哪個理由,湘篁總不希望自己的母親錯過這能夠入輪迴的機會。


    終於,石山中有了迴應,一個光點從一個洞穴中飄出,竟然隻有完整的一個。


    這讓湘篁更是驚喜。


    “淩兒——”那大的山洞中傳來一聲虛弱而急切的聲音,湘篁驚訝地看向洞中,急忙走過去扶住那著急出來的人。


    不一會兒,那人在湘篁的攙扶中離開了山洞的陰暗。


    他的五官與湘篁極像,隻是眉眼比她更硬朗一些。但是,兩人此刻站著,明玕\的身形實在是太過瘦削,離開寒潭後換上的素青衣衫鬆鬆地掛在身上,顯得大得可怕。


    他的兩頰向裏凹陷,純色蒼白到近乎透明,雙眼下也帶著仿佛沉與皮肉之下的青色。


    哪怕隻是這小小的幾步,兩個字,就讓他氣喘籲籲,說不出話來。


    但是,盡管如此,明玕\的眼中依舊迸發著堅定的光芒,他看著那光點,眼中滿是真情和欣喜。


    那樣的眼神,讓他幾乎讓人懷疑隨時可能逝去的身子爆發出驚人的生命力,沒有人再覺得他虛弱至極,也許一陣風就能帶走。


    縱使隻有幾年的相愛,縱使分隔了幾十年,他們的愛依舊不變。


    玉素依舊奮筆疾書,同時念著下麵的一個又一個名字。


    但是,她的手指微動,並沒有如同對待先前那些魂魄一般將雲淩子的魂魄立刻送至通往地府的黃泉路上,隻是放她飄至一邊,顯露出自己的模樣。


    因為魂魄完整,在這日光曬不進的幽冥澤,雲淩子縱使鬼力虛弱,但也能現行。


    她麵帶著微笑,柔柔的目光看了會兒明玕\,然後落在明玕\身邊那儼然已經如明玕\一般高矮的湘篁身上。


    “你和你爹長得真像。”雲淩子微笑著說,伸手想去撫摸湘篁,卻又收了迴來,眼中透過一絲哀傷。


    她已經死了,是一個虛無的魂魄,無法觸摸自己的女兒了。


    一隻手伸過去,將她要收迴的手握住,帶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湘篁眼中泛著水光,卻露出大大的微笑:“我的眼睛像你,娘。”這觸摸魂魄之法,是綰綰教的,她確實用上了。


    那一聲娘,她終於能夠喊出來了。


    雲淩子感受著指尖屬於女兒的暖意,細嫩的肌膚,眼中也泛著光。但是作為一個鬼魂,她沒有淚。


    她隻是不斷地重複著:“好,好……”


    明玕\看著眼前這兩母女,亦是紅了眼眶。


    當看到湘篁突然出現在那黝黑的山洞中時,他本以為又是聞道派來的什麽人,要用上什麽別的手段。


    卻沒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女兒來救自己了。


    “明玕\,湘篁長大了呐,比我們都厲害了。”雲淩子笑著說。


    “是啊。”明玕\亦是點頭。


    雲淩子自知自己的時間不長,目光是一瞬也不放過湘篁,放下手拉住湘篁的手,仿佛每一個尋常人家的母親一般詢問著生活的點點滴滴。


    湘篁不隱瞞不欺騙,但對於過去那些說得輕描淡寫。


    雲淩子也不禁有些感慨:“你受苦了,但是……三師兄,他隻是性格古板,又不善言辭,他——”她了解雲昔子,認為他不會下如此狠手,可是真要在受苦的女兒麵前維護他,她又有些無奈。


    “我知道。”湘篁了解雲淩子想要說的,“娘,我都知道。他先一步逐我出師門,讓我躲過一死,廢我時也都留了一絲筋絡,所以最後才能被完整修複。就連這兒,那石山之中聞道派來此處鎮守的那個強大的怪巨人,應當也是他除去的。”


    所以,湘篁等人救了明玕\迴來,就可以立刻著手超度鬼兵之事。


    所以,青姬被雲昔子遇上,卻隻是被抓,絲毫沒有受傷。


    所以,在聞道天師麵前,雲昔子未曾責問長風星河與湘篁接觸之事,對聞道天師虛與委蛇,在綰綰出現時未曾立刻動手。


    “他隻是不會說出來。”湘篁歎了口氣,她知道雲昔子看得到、聽得到她們,事到如今,她也不怕將這些說出來了。


    她恨過,怨過,但是,在綰綰複活迴來之後,平靜下來的心也漸漸看明白了這些。


    雲淩子笑了,女兒果然很懂事,她不再去說雲昔子,微微歪了頭突然問:“那麽,湘篁你有想要相守之人了嗎?”


    女兒懂事、強大,吃穿不愁,也不怕被人欺負,那麽對於母親來說,就隻剩下這個問題。


    氣鏡那頭,本在雲淩子出現時很想直接撲過去自我表現爭取好感的綰綰突然一僵,先前那些信心早飛到九霄雲外,隻剩下了緊張。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會猜到鬆老和小金子呢,他們打不過綰綰哦,和湘篁如今最多也就是平手,比湘篁多點戰鬥經驗


    ps:本有考慮寫師父自白,不過在這裏借著雲淩子的事洗白了,所以師父番外沒有了。倒不是說要給雲昔子洗白,他就是這樣一個刻板而讓人難以喜歡的性格,孤獨終老很適合他


    pps:白夜今天開始新工作了,最近有很多東西要學習適應,有可能沒辦法保護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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