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南宮靖作下約定,湘篁不多停留,立刻帶了人又迴船返航。


    船老大對她們建議是望穿秋水,終於見著人了,立刻著船員們動手準備。隻除了……這海域上無風無浪的為難境況。


    不過,就如湘篁先前就說的,她隻是伸指虛空畫了幾筆,海麵上突然刮起一陣大風,船帆立刻漲滿,船隻如飛矢般離開了這片被混沌籠罩了的海域。


    之後,有影刃和噬魂在一旁坐鎮,船員們都起勁地駕船往迴趕。


    他們個個都很興奮,因為可以活著迴去了,帶著這難得的見識。


    “小湘子,莫非你與地府的人也有交情?”終於,按捺了一會兒,絳鳶忍不住詢問湘篁。


    這也不過十餘年而已吧?這湘篁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和黑白無常有一麵之緣。”湘篁似乎並不認同“有交情”這一說,可是,若不是有一定的因果,查一個靈魂的輪迴哪有那麽簡單。


    絳鳶突然不想知道這“一麵之緣”到底又是怎樣一件事了:“那你接下來是打算怎麽辦?”


    “自然是找黑白無常。”湘篁說得輕描淡寫,就好像那是吃飯一般尋常的事。


    絳鳶睜大了雙眼:“小湘子,你還能召請鬼差?”她滿臉的不可思議,那可是馭鬼術中一支極罕見的偏支才能做到的,“你到底還會多少東西?!”


    “哧。”沒等湘篁開口,影刃發出一聲不屑的笑聲,絳鳶轉頭,從她眼中看出對自己這問題的嘲笑,一時也不禁漲紅了臉。


    “影刃。”湘篁開口,語氣中帶了一分厲色。


    平日影刃甚少說話,一直都是麵無表情地跟在一旁做好所有她所交代的事,就如同銀子一般。可和兩日,影刃對絳鳶的挑釁次數未免太多。


    聽湘篁這一言,影刃臉色一白,連忙單膝跪下:“屬下知錯!”


    湘篁隻是看了她她一眼,鼻息間“嗯”了一聲,沒讓她起來。


    絳鳶看看帶著一身不容冒犯的氣息的湘篁,再看看低頭跪著的影刃,想開口,卻被湘篁拿捏精準地阻了話。


    “要尋黑白無常,自然是要去有新亡人之處。”湘篁看向絳鳶,臉上的淡漠讓絳鳶覺得疏遠,“絳鳶,待到了岸上,我們就此告別。”


    “為什麽?!”絳鳶睜大了雙眼。


    這一路,湘篁幾乎都會迴答她的問題,可是當她以為湘篁會繼續說她接下來的行動時,卻等到了這樣一句話。


    湘篁勾起了一抹淺笑:“黑白無常非尋常鬼差,作為一方鬼差之首,三五個死魂的接受還不必他們出手。”


    與湘篁對視著,絳鳶發現湘篁深邃的雙瞳中透著冷意,突然,她就明白了湘篁話語中未出口的意思,一時震驚得無法言語。


    三五人的死亡都還不夠,如今沒有戰事,湘篁怎麽能就憑她自己來找呢?更不用說那還必須是新亡之人。


    既然找不到,那麽,就隻剩下一個辦法了。


    讓自己來製造死亡,足夠多的死者。


    想到這一個可能,絳鳶的臉色白了幾分。


    而湘篁,她隻是靜靜地看著絳鳶,那神色,分明是看透絳鳶所想,並無聲地承認。


    從湘篁的臉上讀出了這點,絳鳶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眼前這個,已經不再是當初單純善良的小道士。她是湘篁,以妖的身份謀劃著什麽的湘篁。


    人人都認為湘篁是妖物,當誅,所以,她索性投身為妖。


    那麽,在湘篁的眼中,人命又算得上什麽呢?


    “絳鳶,你我終究不再是同路人。”湘篁看絳鳶麵色蒼白,額前沁著細汗,終於還是開口歎息了一句。


    絳鳶似是迴了神,神色複雜看著湘篁。


    “我要去。”她像是下定了決心,“讓我真正看一次。”她咬著牙,壓根有些發酸,“讓我……死心。”


    湘篁皺起了眉:“你這又是何必。”


    絳鳶昂著頭,目光中滿是堅決:“我從小到大,也就你,還有綰綰兩個朋友,沒有摻入任何利益爭端。”她挺直著背脊,“不親眼所見,我不甘心,我也不知道到底會作出怎樣的選擇。”


    “絳鳶……”湘篁無奈,她何嚐不珍視絳鳶?那可是在那個時候唯二相信她、幫助她的人。


    “小湘子,你放心。”絳鳶臉上重新揚起張揚的笑容,“不管是什麽選擇,我都不會當場翻臉,捅你一劍的。”


    隻有她自己知道,掩在長袖中的手緊緊握著拳,指節都發了白。


    最終絳鳶還是在上岸後依舊跟著湘篁。


    河陽的選擇總要付出些代價,例如被影刃拎著一路於空中疾行。


    當她再也沒辦法用小妖威風凜凜的新模樣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時,她的雙腳終於踩上了實地。


    出乎絳鳶意料的是,湘篁她們來的是一座繁華的大城。


    臨江城,六道水流交匯之處,城中商旅往來,極其繁華。水道上有大量船隻或停或行,穿身上有著顯眼而統一的標識。


    “都說這潛龍幫乃是臨江城的土皇帝,如今看來所言非虛啊。”絳鳶不禁嘖嘖出聲,看那江邊碼頭,一身勁裝配著刀兵巡守的人,衣上都有著和穿上一樣的標識――一頭長著長須、雙耳如鰭、身披細鱗的鹿。


    “看,那就是他們鎮幫靈獸。”絳鳶指著道,“要不是有這靈獸,隻怕潛龍幫也沒辦法在這兒一家獨大。”


    “嗯。”湘篁點頭,神色間似乎並無多大興趣。


    而影刃照例迅速找好了適合的客棧供她們入住。


    “你不必隨侍,先去運氣化瘀。”湘篁在房中坐下,對侍立一旁的影刃道。方才在船上,湘篁不說,影刃便一直跪著,直到船隻靠岸才聽到湘篁鬆口。


    “是。”影刃麵無表情地迴答,轉身掩門離開,連一眼都沒給絳鳶。


    因為船上那一出,絳鳶也不好隨意玩笑,加上她心中也是鬱鬱,隻說:“那我也先迴房休息,這幾天可累著我了。”


    “嗯。”湘篁點頭,“絳鳶,就是今晚了。”


    絳鳶已經背過去的身子一頓,片刻才又恢複了動作:“我知道了。”她等著,等著看湘篁的殺戮。


    房間裏安靜下來,湘篁將鬼石取出,攏在手中輕磨。


    “混沌氣、赤凰卵……綰綰,你也要幫我才是。”手中的鬼石帶著湘篁的體溫,但那也隻是湘篁的。


    她攤開手,看著那一枚暗沉而沒有任何光澤靈氣的鬼石,因為坦露在空氣中,漸漸失去了溫度。


    好半晌,屋子裏悄然響起一聲壓抑著的聲音:“綰綰,我好想你。”


    那聲音淡得好似一縷煙,卻又絲絲縷縷纏入肺腑,甩不去,拋不開。


    夜晚,很快便到了。


    尤其對絳鳶來說,她想要休息,卻坐立不安,那時間就像是水一般轉瞬就沒了。


    當敲門聲響起時,絳鳶幾乎是跳了起來,才意識到自己在這漆黑的屋子裏坐了許久。


    “要走了。”門外傳來影刃的聲音,提醒站起又出神了的絳鳶。


    “哦我來了。”絳鳶匆匆收起自己亂成一片的心思,不管怎麽樣,先去看了便是。想再多那也隻是徒勞的想。


    走道上,湘篁已經站在那兒。


    沒有人提起被遺忘的晚餐,看到絳鳶出來,湘篁轉頭對著身前一人:“帶路。”


    “是。”很美麗的聲音,帶著溫婉,絳鳶這才注意到湘篁前方還有一人,在黑暗中隻隱約看得出她玲瓏修長的身姿。


    帶路的人――或者妖?絳鳶是不清楚,她一路跟著湘篁一行人,加上她也就隻有四個。因為速度不快,她分出了一小部分注意力給最前方的。


    那人動作非常輕盈靈巧,起躍間倒像是在飛舞一般。


    這種時候,絳鳶也不會不合時宜地問湘篁那是誰。隻不過一小會兒,就知道了湘篁此行的目標。


    因為已過子時,整個臨江城都在一片寂靜當中。


    就連那一條夜間燈火通明的花街,也隻剩下偶爾的招唿聲,融進這黑暗之中悄無聲息。


    在這樣的夜裏,有一處卻是始終都看得見光亮。


    那邊是潛龍幫。


    即使已經歇了船運之事,潛龍幫也是日夜都有人巡守,幫派的領地不是一般深宅大院,倒更像是一座堡壘一般。


    水運這生意乃是暴利,不少人都虎視眈眈著,也難怪潛龍幫如此謹慎防禦。


    “主人,潛龍幫的二小姐已偷偷傳信於我,醜時帶我從密道離開。此刻應該已經將藥喂食青泅鹿。”


    四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停在一處較暗的房頂,領路的人俯身稟告。


    “嗯,你自照著計劃去做便是。”湘篁揮揮手,對這些倒是不甚在意,她隻是來等結果的。


    “……是。”那人的聲音微沉。


    眼看那人就要轉身離開,湘篁又說了一句:“青蘿,這五年你也辛苦,待事情結束,你可以迴去休息,我會請青姨助你修行。”


    “……是。”


    絳鳶在一旁聽著,終於明白過來,湘篁此行不單單隻是為了殺人。


    她在這裏有一個已經長達五年了的計劃。


    如此的潛伏,這計劃絕不是十幾二十條人命那麽簡單,她不禁深吸口氣,等待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沒多久,潛龍幫中有了一小點喧鬧。


    絳鳶到底是修行中人,聽力自是不錯,隱隱聽到了那邊叫喊的話。


    “大小姐不見了!快找!”


    “快稟報少爺和老爺!”


    “少夫人也不見了!快!”


    “……青泅鹿一動不動的!快去找曹管家過來!”


    “加強守衛!注意各點!”


    像是突然開了閘,原本隻是一角小小的喧鬧,突然染遍了整個潛龍幫。


    廝殺聲,起。


    作者有話要說:這篇的小故事會是be,但主線內容較多……


    然後,白夜指天發誓一個月內不看小說!每次看一篇文就犯強迫症,下場就是缺眠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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