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並不陌生的詩,伴隨著從未聽聞過的旋律吟誦,悠揚深遠,滿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深。


    那裏麵,似乎夾帶著某種惆悵和哀歎。


    湘篁不禁下意識抬手撫摸胸前的鬼石,雙目中閃過一絲緬懷。


    但很快,她的眼中又恢複一片清明,轉頭看向身邊之人,影刃始終是冷著臉,噬魂左顧右盼,對這並無意外。倒是絳鳶,她帶著少見的苦笑,眉頭緊緊皺著,與向來張揚隨性的她頗有些不同。


    “我們過去。”湘篁開口,輕描淡寫地蓋過吟誦聲,讓沉浸其中的人轉醒。


    絳鳶一愣,隨即點頭,不禁有些尷尬。


    跟在湘篁後麵,絳鳶看著她的背影,想著她是否有注意到自己的失常,突然感覺到身旁一道視線刺著,轉頭一看,是影刃正不屑地看她。


    絳鳶蹭得一下冒出火來,就像是被窺探了心底秘密張牙舞爪的小貓一樣:“你看什麽!”


    影刃隻冷冷地轉迴頭,留下一句:“你快掉坑裏了。”


    絳鳶反應也算快,話聽完,還沒徹底反應過來,抬起的腿已然停下,懸在半空。


    她低頭看去,隻見腳下雜亂的枯葉中隱約可見縫隙下的黑色,目測還是個不淺的洞,急忙跨了過去。


    再看已經走過去一小段路的人,趕緊跟上。


    看那影刃一直都挺直的身子,絳鳶突然一笑,上前猛一拍她的劍,在影刃下意識抬手反擊的瞬間立刻退開,避開她的刀刃,笑眯眯地說:“剛才謝啦~”


    影刃冰冷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糾結,想要發作又不好發作的樣子看得絳鳶就差捧腹大笑了。


    最後,影刃隻能狠狠瞪絳鳶一眼,扭頭緊跟湘篁,不再理會絳鳶。


    絳鳶悶笑了一陣,也知道見好就收,快步跟上,先前被勾出來的那些情緒也就煙消雲散了。


    湘篁她當然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沒出大問題,沒耽誤正事,她向來是不多作管束的。


    噬魂則在更前頭帶路,他左顧右盼,時不時嗅嗅,像是在尋找什麽。


    走了小半日,算算時辰已然是酉時三刻,可這空中的日月始終都掛著,照得這片海域如白日一般。


    “再前頭便是峭壁下了,洞口在中間部位,周圍多是藤蔓,我未曾進洞,隻知道裏麵是帝女墓,但有什麽,我全不清楚。”


    噬魂停下腳步,往半空中指著峭壁的中間。


    如同他所說的一般,整個峭壁垂掛著孩童小臂粗細的藤蔓,隱約可見有一處較為特別,洞口的藤蔓竟又比周圍的茂盛了不少。


    “既然未曾進去,你又是如何知道守墓人之事?”湘篁疑問。


    噬魂“咯咯咯”地笑著:“要我說,這帝女墓指的可不僅僅是那洞中之墓,這一整片海域和島,都被那位守墓人劃為墓地範圍。”他雙手一劃,“你看,我們一路走來,未見任何蛇蟲鼠蟻,未聞絲毫鳥鳴獸吼,這都是那位守墓人所為。”


    湘篁眉梢一挑:“所以,守墓人並非守在洞穴之內,而是遊走在島嶼海上,而且,還會殺死其他活物?”


    既然這島上的霧氣並沒有任何毒性,那湘篁隻能如此推想。


    噬魂又是一陣笑:“我與那守墓人見過一次,她隻是驅逐我離開,看上去並非熱衷殺戮之人。但是她確實不允許有會發出動靜的生物存活在島上。”


    “她說,沒有什麽能夠打擾那位帝女長眠。”


    湘篁點頭以示了解,轉眼便往峭壁飛掠。


    噬魂看得是目瞪口呆,不禁低唿一聲:“她的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這不是犯了那守墓人的大忌嗎?!”


    話音剛落,影刃也有了動作,她二話不說提了絳鳶便隨著湘篁的步伐快速掠去,速度依舊快得離譜。


    幾個起落,湘篁和影刃都落在了洞口。


    絳鳶驚魂未定地站好,誇張地安撫自己:“我算是知道什麽叫利刃破空了!”她抽空拿眼刀剮著影刃,“你都已經是妖了,能別把自己當刀劍使呐。要多學學小湘子,看她那氣質。”


    影刃一板一眼地迴答:“主人不是一般人能學的。”


    絳鳶登時被噎得說不出話,最終隻能指著影刃看向湘篁:“小湘子,這呆子你是怎麽養出來的!”


    “影刃很聰明,隻是比較單純。”湘篁現在並無多少心思玩笑,隻隨口答了一句。


    她遇見影刃時,影刃才剛化妖,雖說有不俗的修為,模樣也是大人,可思維卻簡單得跟白紙一般。


    她給了她名字,告訴她該怎麽生存,所以影刃視湘篁為主,一心一意隻聽從湘篁的。


    被湘篁誇了,影刃當然高興,眼中帶著欣喜之色連忙跟上湘篁,再不理會那討人厭的絳鳶。


    絳鳶還真沒想到影刃能有這樣簡單的愉快笑意,愣了一下,隨即好笑地搖搖頭跟上。


    果真還是個小孩子。


    笑鬧玩,幾人間的氣氛也沉靜下來。


    如今走在通往帝女墓的甬道,隨時可能需要麵對未知的陷阱機關、術法咒語,沒有人自信一定能安然通過的。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甬道並不長,更沒有任何防護。湘篁一行人輕易地便通過了甬道,看到盡頭燭火通明的石穴――或是該稱為,墓穴。


    因著四周石壁上鑿開了十數個石窩,裏麵注了油脂燃著火,穴中哪怕是角落也均被照亮。


    在燭火的映照下,可以看到石壁被外力磨平,上麵雕刻著一幅幅石刻,人物鳥獸精致無比,栩栩如生。


    墓穴中央擺放著一口石棺,石棺前豎著一塊石碑,碑上隻有二字――玉素。鐵畫銀鉤,看上去是一氣嗬成。


    除此之外,墓穴中一無所有。


    “小湘子,這真是帝女墓?”絳鳶忍不住道,這石穴中空曠得讓人發冷。


    湘篁始終在看四周壁上的石刻,過了會兒才點頭:“應當是這裏。”她抬手一指,“看石壁上所刻,應當是這位帝女的生平。”


    其餘幾人也都隨著一看,確實,每一幅石刻上都有著同樣的一個人物,雖說服飾有所出入,但那精雕細琢的眉眼卻格外分明。


    “誒,這是那守墓人刻得嗎?實在是太逼真了。”絳鳶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想要碰觸一副石刻中央,那身著華服、麵上卻冷若冰霜、有一股悲壯之感的女子。


    這女子,看上去卻實在不像是出嫁,倒像是獻祭。


    可是,絳鳶還未將這想法說出口,一陣詭異的扭曲從指尖瞬間傳達全身。


    她下意識想開口提醒,卻在轉頭時看到身後的湘篁與影刃已然不見了蹤影。


    再轉迴頭,絳鳶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石壁消失不見,麵前男女老少來來往往,腳下踏著青石板,左右擺放著各式攤位,除去房屋結構和服飾與眾不同,好一派尋常的和樂景象。


    “這……怎麽迴事?”絳鳶禁不住喃喃,不曉得發生了什麽。


    是那石刻上有古怪?可是,完全沒有感受到靈力的波動。


    “這裏,恐怕是石刻所繪之處。”湘篁的聲音迴答了絳鳶的疑惑,她也來到了這裏,影刃自然是在身旁,“與第一幅石刻的景象相似。”


    絳鳶眼前一亮:“石刻?那石刻上畫了什麽?”她隻看了幾眼,並未來得及將所有石刻都仔細觀察,所有的注意力就集中在那感覺最強烈的一副。


    明豔,如火一般熱烈,像是不顧一切要將所有的自己燃盡。


    湘篁沒有迴答,而是皺了眉,思索片刻便往一邊走去。


    絳鳶看了影刃一眼,好吧,這孩子定是什麽都不問便跟著的,那她也隻好跟著了。


    等綰綰活過來了,一定得讓她好好教育小湘子,怎麽可以這般態度呢?


    當然了,小湘子認為有辦法,那一定是有辦法的。


    其實,湘篁也沒走出多遠。


    到了街口,湘篁往左麵一拐,就看到一條大道,道路兩旁皆是盛開的桃花,如同紅雲一般染紅了半片天空。


    一陣風吹過,花瓣如雨般落下,美得震撼人心。


    “……好美。”絳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還未曾見過這樣的桃花景色,小湘子,這花瓣是不是比一般的要紅?”


    湘篁應了一聲,倒是想到昔日曾見過的大片梨花花海。


    這時,前麵不遠處,有幾個孩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邊。”湘篁指了方向,當先走過去。


    絳鳶隨著看去,一眼就注意到當中一個女孩,年紀雖小,卻已經能看出長大後的驚世姿容,那丹鳳的眼角上揚著,自有一股傲然之氣。


    那便是帝女了,絳鳶心道,盡管不理解身為帝女為何可以到這尋常街道上來。


    “喂,小湘子,你不怕驚到她們。”見湘篁還要走近,絳鳶急忙拉住她的手臂小聲阻止。


    隻這麽一個動作,便惹來了影刃如刀般的視線,絳鳶毫不懷疑若是有朝一日、影刃能修煉成視線也能化作刀刃,那麽她定會被碎屍萬段。


    “他們看不到我們。”湘篁淡淡地說,抬手要接上方落下的一瓣桃花。


    桃花打著轉兒落下,穿過了湘篁的手掌,最終落在地上。


    “這兒,隻是一段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爬迴來了,周末沒網,也沒能上來跟大家說一聲;近兩日定會來個雙更來補償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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