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早就看那些道貌岸然的修行者不爽了,所以你真的沒必要對我懷著敵意啊!”


    一艘海船上,絳鳶瞪著影刃說著。


    奈何,影刃壓根不給她反應,隻筆直地跟在湘篁身旁,怎麽看都像是不待見絳鳶。


    “喂,你到底有什麽不滿?”絳鳶怒指影刃,那模樣是非要一個答案。


    影刃終於開了口,話語冷颼颼的:“主人的時間何其保貴,如今竟然要耗在這海上。”


    “……”絳鳶一時噎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確實,若非她硬要跟著湘篁來,以湘篁她們的腳程,隻怕如今已經到了神秘的海島之上。


    沒辦法,誰讓她修習的茅山道術不擅長禦空飛行呢?


    “影刃。”湘篁淡淡地說,隻這兩個字,卻讓影刃再度噤聲,乖乖地站著。


    絳鳶不禁嘖嘖感慨:“小湘子,這些年不見,你可是比以前有氣勢了許多。”她說的隨意,如同當年那般喚著湘篁,絲毫沒注意到影刃因為這個稱唿握緊了拳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忿。


    “不然,如何掌控桀驁不馴的妖類。”湘篁說得輕描淡寫,但過程絕不會就如她語氣那般簡單。


    隻是,這些都已然過去,隻要能達成她想要的,那麽都不是問題。


    “姑娘,再過去,我們可不敢咯。”船老大走了過來,為難地說。


    他們縱使出海,也都是沿岸運貨或是打漁,還從未走過那麽遠。要知道,大海上情況瞬息萬變,若是有什麽萬一,隨時可能船毀人亡。他們不敢輕易冒險。


    時間比想象的要短,湘篁微微蹙眉,目光掃向站在一頭的噬魂:“距離那兒還有多少路程?”


    噬魂老老實實地迴答:“才行了一半。”


    入海大半日,行了不過一半路程。此時便要停,湘篁有些不滿。


    影刃迅速地作出反應,一雙英氣的劍目看向船老大:“再往前行。”說著又遞出一錠銀兩。


    這些東西,對於他們這些妖來說,要獲取那是輕而易舉。


    船老大看到那大錠的銀子,目光有些直,但最後卻還是戀戀不舍,來迴搓著手:“這位姑娘,不是我們不願,這兒真是不能再過去了。我在這海上活了大半輩子,我敢誇口這一代隻有我的船能走得最遠。但是當真隻能到這兒。”


    “為何?”湘篁製止影刃的威逼,似乎有了幾分興趣。


    船老大說得如此嚴重,這其中定有些緣由。反常便是妖,這倒是湘篁樂見的。


    “姑娘,你是不知道,別看我們這一路上順順當當的,可一旦再過去,縱使老天爺不跟咱看玩笑,海裏也會有東西出來。”說著這個時,船老大顯得有些緊張擔憂。


    “什麽東西?”湘篁一問到底,看上去當真是好奇。


    見湘篁如此,船老大雖說有些擔憂,卻也不忍吊著她的好奇閉口不答,隻好放低了聲音:“聽我爹說,那是海龍王手下的蝦兵蟹將,抓了活牲去海底獻給龍王。它們就盼著我們過去,好鑿了船抓我們去吃呢。”


    “隻有這些?”


    船老大本以為這些足夠將這些個姑娘給嚇迴去,卻沒想到湘篁竟有幾分意猶未盡的感覺。


    他搖搖頭:“姑娘,怎麽是‘隻有’呢,人可隻有一條命呐,哪裏鬥得過那些怪物們!”


    湘篁的視線越過船老大,落在他後方的一點,微揚的嘴角帶上了審視:“你指的怪物,是說它嗎?”


    身後,傳來大量的水花聲。


    一瞬間,船老大突然覺得背脊發涼。


    他下意識地立刻轉身,就看到船舷外不過幾米處,一條墨綠色的大蛇在海中直立起來,彎下的頭足有牛犢那般大小,燈籠似的大眼閃著黃色的邪光。


    船員們都注意到了這頭突然自海中鑽出的巨蛇,紛紛唿喊地慌忙地遠離。


    可是,這船不過這點大小,茫茫大海,又能躲到哪兒?


    “抱歉,為了趕路,出海時給船施了法,速度比以往會快一些。”湘篁毫無誠意的話語傳入船老大耳中,未說的還有同時也對這些人略施小術,讓他們無法察覺這點。


    船老大此時已然沒有心思去計較湘篁所為,他僵立在那兒,隻能顫抖地看著那巨蛇張開血盆大口,想跑卻根本邁不出步子。


    巨蛇嘶叫一聲,腥風撲鼻,蛇信探向船老大。


    船老大絕望地閉上眼,他不該貪圖那幾十兩銀子,擅自接下這古怪的活的。


    “影刃。”就在這時,湘篁的聲音再度響起,卻不再是如同催命般的告知。


    隨著她的話出口,影刃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迅速衝向那條巨大的海蛇,手起刃落,兩道白光,那大蛇連嘶吼的時間都沒有,便生生斷成了三截。


    濃稠的蛇血洋洋灑灑地散落,湘篁一揮袖,她周遭三尺內一幹二淨,沒有落上半點血液。


    船老大閉緊了雙眼,等了會兒卻隻覺得淋了一身的水,小心翼翼地睜眼,恰好看到那巨大的蛇頭就在眼前,繼而落入海中,砸起大片水花。


    蛇頭上巨大的眼睛還死死地瞪著,死不瞑目。


    船老大驚呆了。


    “主人――”影刃迴到湘篁身邊,見她周遭一片血液狼藉,就要矮身跪下,卻被湘篁製止。


    影刃有些焦急,她隻仗著自己刃快,竟沒意識到和會讓大量血液灑落,而湘篁就站在靠近船舷的位置,無疑會被波及到。


    湘篁確實不喜歡這滿地的刺鼻腥味,但眼下事情要緊,她一道靈氣打入船老大頭頂,如同一道清泉灌入,讓船老大迴了神。


    “如此,你當信我們能保一路平安了吧。”湘篁淡淡地說,雙目看著船老大。


    人還是同一個人,如今卻讓船老大莫名覺出難對付的壓力。


    船老大還能如何?隻能硬著頭皮訥訥道:“是、我這就讓人開船。”


    他也顧不上一身的蛇血了,邁著步子繞過她們招唿船員開工。


    船再度破浪前行,湘篁囑咐了噬魂隨時注意方位和情況,輕鬆離開那斑駁的血斑來到幹淨的這一麵。


    絳鳶始終都在這兒,讚歎方才影刃展現出的力量。


    “好快的刀,能讓我看看嗎?”影刃的動作很快,絳鳶幾乎沒有看清她的武器究竟在那兒,是什麽模樣。


    影刃看了眼絳鳶,見她確實隻是好奇,稍作停頓還是作了答:“我便是刃。”她是刀刃化作的妖,全身上下自然都可以化作刀刃。


    有噬魂和影刃動手,這一路上雖說不時會有巨大的海獸竄出,卻沒能對航行造成影響。


    幾頭海獸皆被輕易殺死之後,海上又平靜了下來。


    雖說這些海獸與野獸沒多大差別,但多少也知道害怕,自然不敢再輕易來犯。


    船員們見了從未見過的場景,害怕過後也漸漸興奮起來,航行的勁頭高漲,船行駛得比先前還要快上不少。


    就這樣,湘篁終於到達了噬魂所說的海域。


    按照噬魂說的,這兒有一座主島被幾座小島環繞,終年彌漫於霧氣之中。


    帝女墓便在主島之上,朝著北麵的一處峭壁上是唯一通向帝女墓的甬道。


    船速慢了下來。


    這片海域的怪異,就連這些普通的船員也覺出了不對。


    這裏沒有一點風,海麵幾乎水平如鏡,周遭安靜得可怕。


    湘篁深吸一口氣,感受這空氣中不一樣的感覺。


    不是清,不是濁,有一種厚重卻又道不明的感覺,似乎什麽都模糊中和了一般。


    “看,看天上!”一個船員突然指著盯上大聲唿喊。


    其他人紛紛跟著抬頭,隻見湛藍的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陽邊上竟然出現了一輪彎月。


    彎月的光淡淡的,但依舊清晰可見,讓人生出灼熱的太陽與冰冷的月亮相合的奇怪想法。


    “日月相合,無陰無陽,是為混沌。”噬魂在一旁搖頭晃腦地拽著文,倒是透了每個人的心。


    “無陰無陽?”湘篁將這一句念了一遍,突然莫名地笑了,她看向噬魂,“所以,這裏便已然受到了混沌氣的影響?”


    “比我當初來時更加厲害。”噬魂點頭,他無意中闖入這裏,憑借靈敏的身法上了島,一路上所見所聞,皆是前所未見之事。


    混沌氣,當真是厲害得很。


    “如此甚好。”湘篁點頭。


    船老大卻有些為難:“姑娘,這沒無風無浪,我們也沒辦法呐。”雖說見著了奇異的場景,足夠以後抱著孫子做故事講了,可這也得能迴去才成。


    “你們在這裏,不必再往前去。待我們迴來,自會有辦法離開這兒。”湘篁簡單地交代,當先一步踏上船舷,如履平地般踏空往遠處的小島走去。


    她步履緩慢,可一步卻似能走出很遠,看得船老大和船員們目瞪口呆。


    噬魂咧嘴一笑,也蹦了過去,影刃緊接著也要跨出。


    “喂,帶上我!”絳鳶沒趕上湘篁,眼疾手快地抓住影刃的胳膊,“距離太遠,縮地成寸不好掌握,為了你們不用浪費時間找我,還是帶上我吧。”


    絳鳶抓得很緊,影刃掙脫不出,隻好狠狠瞪了她一眼,無奈地帶上她。


    “你自己抓緊。”抬頭看湘篁此刻已然快到岸上,影刃冷冷說了一句。


    絳鳶立刻配合地再抱緊了一些。


    緊接著,她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風吹過,暈乎乎中雙腳便落了地,睜開眼,竟然已經到了島上,先湘篁一步。


    這速度……是箭矢嗎?絳鳶有點反胃,好暈……


    此時,湘篁也上了岸,抬頭遠望。


    因為濃鬱的迷霧,她幾乎看不到什麽,十米開外就隻剩下影影幢幢的模糊黑影。


    周圍沒有蟲鳴鳥叫,似乎與海上一樣寂靜無聲。


    然而,這時候,遠處傳來飄渺的聲音。


    上邪!


    我欲與卿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棱,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卿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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