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途經了幾個村落小鎮,倒是安然無恙。


    與之前幾個月來接連的事件相比,這大半月倒是太平得很。


    偶爾能在人煙稀少之地遇上一兩隻小妖精,也都是小心翼翼避著湘篁,偶爾遇上,還會被湘篁的友善微笑嚇得一驚一乍。


    “綰綰,這世間的妖,其實大多還是怕人的。”湘篁不禁感歎。


    綰綰看了她一眼,隻是說著:“因為人類中也有比它們更強的。當它們修煉到不需要懼怕一般的修行人士,那情況或許就不一樣了。”


    綰綰本是就著實際隨口說說,結果湘篁卻認真想了想。


    “人分善惡,妖也是如此。有些妖隻是一心修行,那麽哪怕到了那樣的修為,也未必樂意來禍害人類。”也不知道湘篁從哪兒得來的這個結論,不過也算準確。


    綰綰搖了搖頭:“你說的也沒錯,但是,小竹子,無論是先前那虎妖,還是後來的蛇妖,都是將人作為增加修為的一種方式啊。”


    湘篁一愣,點點頭。


    沉默了一會兒,在綰綰以為湘篁因為這個問題情緒低落時,湘篁歎了一句:“對人來說,一些妖精的妖丹亦或是皮毛筋骨也是煉製的好東西。”


    知道湘篁陷入這無法改變的現狀,綰綰不想她繼續為此傷身,拍拍她的頭:“別想了,小竹子你按著自己的想法做便好,別人的,你不需管,也管不了。”


    湘篁點頭:“我隻是不明白,同為修行,為何不能友好相處互助呢?”


    綰綰笑了,雙手一攤:“老虎和兔子能友好相處嗎?”


    湘篁看著綰綰,露出誇張的哀怨表情:“好吧,綰綰你總是一針見血。”


    知道小竹子是走牛角尖裏走出來了,綰綰笑著點點她的額頭:“你這兒總藏著這些悲天憫人的東西。”


    湘篁吐吐舌頭,繼續往前走著。


    之前村子裏的人說了,前麵不遠是再來鎮,方圓百裏最大的鎮子。


    這段時間一路上走得挺快,湘篁想著在再來鎮上好好休息兩日,讓綰綰也好放鬆幾日。


    再來鎮,是一個非常熱鬧的鎮子,往來商客很多。


    鎮子以釀酒成名,這兒居住的大半人家都是祖祖輩輩以釀酒為生,得一身釀酒的好手藝。其中更有兩戶人家的酒年年上貢京師,自然吸引了大量商人和慕名而來的好酒之人。


    才遠遠地看到再來鎮口那牌坊,空氣中仿佛就已經帶上了濃鬱的酒香。


    湘篁深唿吸一口氣:“好香,綰綰,我們快到了!”


    綰綰笑著點頭:“時辰也不早了,進鎮子得先找間客棧。小竹子,你可別聞得起勁兒,到時醉了,我可抬不動你。”


    “才不會醉!”湘篁立刻反駁,哪有聞幾下就醉的,她才沒那麽弱。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再來鎮。


    穿過那“天下第一酒鄉”的牌坊,心情愉快的二人走進再來鎮四處看著。


    也許是天色漸晚的關係,街上的人雖不少,但多少有些形色匆匆的感覺。


    本還沒怎麽注意,可一路走來,漸漸地,湘篁和綰綰都覺察出其中的不對勁來。


    再來鎮終年客流往來頻繁,鎮子上自然也有不少客棧酒樓。


    可是,湘篁和綰綰這一路走來,那些客棧酒樓都奇特的大門緊閉。


    更奇怪的一點,是一路過來,所有的房屋大門口都擺上了一排大小壇子,還能看到幾個動作慢些的主人家,將壇子口的封口揭開了,走迴到屋子裏關了門。


    街上的酒香在這奇怪的氣氛中越發顯得濃鬱,像是要將徹底醉倒一般。


    湘篁看看四周,走到其中一個壇子前湊過去張望,撲鼻而來的是醉人的酒香,隱約可以看到壇子裏一點反光:“綰綰,好像是酒。”


    她快步走迴到綰綰身邊,小聲道。


    綰綰點頭,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這裏太不尋常。”


    湘篁也是連連點頭:“要不,我們現在就走?”她之前才說了,絕對不胡亂逞能。


    如今這再來鎮的古怪氣氛,加上先前洛宸所言,湘篁她不往這方麵想也難。


    最主要的問題是,湘篁甚至完全無法判斷這是什麽樣的情況。


    眼看著天色漸晚,沒有時間去問鎮子上的人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湘篁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帶上綰綰先找個安全的地方。


    看湘篁如此,綰綰心中欣喜的同時,卻也有了一股隱憂。


    自認識這小竹子以來,她一直都是呆呆傻傻不顧自己的安危想方設法解決擾人的妖邪,可是,為了她這偽裝出來的弱小,卻開始改變了自己的行為。


    這樣子的變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綰綰自己也有千年的鬼修,自然知曉這曆練才是真正提升修為的方法。


    她的強大,不僅僅在於勤修,更在於那無數次生死之戰。


    而湘篁,最缺的就是這個。


    她有曆練有變強的心,卻還是優先於保護綰綰的安全。


    綰綰不禁想到無垠老人見到湘篁的玉竹時說的話,不是她杞人憂天,她從不相信運氣,所以她早已設想過湘篁那未知的身世可能引發的各種情況。


    “小竹子――”綰綰開口叫住想要拉著她迴去鎮口的湘篁,但一時也想不出該拿什麽理由來自然地說服她。


    沒等綰綰說完,就有另一個聲音接下了綰綰的話音。


    “且慢,如今出不得鎮子。”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叫得顯然是湘篁和綰綰二人。


    兩人順著聲看過去,街上寥寥幾人都是匆匆看了她們一眼,卻很快又移開視線,快速迴了自家屋子。


    那神情,像是對什麽唯恐避之不及。


    至於叫住湘篁和綰綰的,是不遠處佝僂著背的一位老人家,身著普通的粗布麻衣,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兩位,如今這時辰,不能、不能出鎮子了。”他走到二人跟前,大約是速度快了,喘著氣苦口婆心地說。


    “老伯,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湘篁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人。


    老伯喘了兩口氣,總算緩過氣來,歎口氣:“此事……天快黑了,若是二位不嫌棄,先去我那小鋪,我再與二位慢慢道來。”


    湘篁猶豫地看向綰綰。


    綰綰隻是看著那老人家,沒有妖氣,沒有鬼氣,實實在在的是個人。


    而且看上去陽氣不旺,估計也沒多少年可活了。


    見湘篁遲疑,那老人家又是一陣歎氣:“如今你們在這鎮子上,是不會有客棧留客的,你們來的不巧,正好碰上了這三日,哎。”


    要說湘篁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看到老人家愁眉苦臉的樣子,再看鎮子裏行色匆匆的人偶爾可見的畏懼,湘篁真想知道這個小鎮究竟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


    “那我們就叨擾老伯了。”終於,還是綰綰做了決定。


    她看到了湘篁眼中的好奇和一絲的躍躍欲試。


    不管怎樣,哪怕被湘篁發現了,她也保她周全便是。


    說到底,這才是她喜歡的呆竹子。


    見二人點頭,老人家也鬆了口氣,轉身往一頭走去:“那二位便跟老頭兒我來吧,這邊走,得快些了。”


    他抬頭看看天色,盡管腿腳早已不利索了,卻還是盡力地加快行走的速度,像是在害怕什麽似的。


    看樣子,這再來鎮裏的異象,是天黑後開始的。


    如今,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一陣風吹過,整條街道上卻隻有湘篁三人。


    沿路兩旁的屋子前全都放著打開了的酒壇,明明是六月中的夏日,卻楞是讓人隱隱感覺有些涼意。


    “對了,我姓許,這再來鎮上啊,大多數都姓許,聽我爺爺說,以前這兒其實隻是個不起眼的小村莊,叫許家村。”走到一家小小的商鋪前,許老伯一邊將屋外掛著的燈籠取下一邊說。


    那燈籠紅紅的,倒是新糊不久的紅紙,上麵寫著大大的酒字,應當也是間酒鋪。


    鋪子外已經放好了幾個酒壇子,都已打開著,可以聞到裏麵傳出的酒香。


    “二位先進來吧,我讓孫女再去準備兩個菜。”許老伯推開門走進去,對湘篁二人說。


    “老伯,不用特地加菜,隨意就好。”湘篁急忙說著,看這許老伯的鋪子,大概生意也不是很好,有幾分衰敗寥落之氣。


    許老伯笑了笑:“無妨,我這家裏也就我和孫女二人,能多兩人,也有人氣些。”說著,他提著燈籠往裏走,“這三日你們便將就在我這住下吧,都說,這三日裏即使是白天,擅自離開再來鎮也會遇到那些個東西的。”


    看著許老伯走進裏麵,湘篁和綰綰忽視一眼。


    “綰綰,那些個東西是指……”湘篁猜測著說,就現在看到的情況來看,大約不是習慣獨居或是小群集居的妖類了。


    綰綰點頭:“別太擔心,既然那許老伯這麽說,應當是有辦法的。看這鎮上人的樣子,隻怕這也不是近幾年才有的事。”


    那種麻木認命的表情,不經過一定時間的沉澱,是無法形成的。


    過了會兒,許老伯又出來了,端著兩個小壺出來,笑著說:“秀兒在準備了,還要一小會兒,我這裏有熱了些酒,二位嚐嚐。”


    見他招唿,湘篁和綰綰便也到桌子旁圍坐下來。


    將杯中酒喝完,綰綰開了口:“許老伯,先前你說這三日,是鎮子上發生什麽事了嗎?”


    許老伯長長歎了口氣,臉上的笑意又消失了大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來話長,你們有所不知。每年這三日,天一黑,再來鎮上便會來許多那一頭的客人,滿街滿鎮都是。”


    “這三日,別說再來鎮上,哪怕是鎮子外頭方圓十裏,也都是那些個‘客人’呐。”


    湘篁和綰綰心中了然,她們猜測的沒錯,是鬼。


    但是她們也沒想到,聽許老伯這麽說,那將會是滿目皆是孤魂野鬼的狀況。


    百鬼,夜行。


    作者有話要說:白夜在被可怕的強迫症和傲嬌的網絡雙重折磨當中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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