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日暮西沉,湘篁才從沉睡中醒來。


    迷蒙中,她隱約看到有青色光華自眼角漸漸散去,全身暖洋洋的。


    閉著眼又迷糊了一陣,湘篁猛然睜眼,驚坐起身左右張望著。


    屋子裏安靜得很,除了她,什麽人都沒有。


    看向窗外,微紅的天色告訴她已經睡了幾乎整整一天。怎的就睡了那麽久?!


    之前因著方便,也沒有再開房間,讓絳鳶睡了湘篁的客房,湘篁此刻所在的自然是綰綰的房間。可是綰綰卻不在。


    先前湘篁在這屋子裏下過符陣,以保綰綰不被外邪侵擾。


    但是,綰綰在哪兒?


    掀開被子,湘篁一下跳下床,匆匆將道服穿上確認無礙後,離開屋子到了隔壁不停敲門。


    沒過多久門被打開,衣著整潔的絳鳶一副哀怨的模樣看著湘篁:“敲這麽急,你知道我趕過來開門有多不容易嗎?”


    隻可惜湘篁此刻沒那心情來注意絳鳶刻意作出的盈盈淚光,隻往絳鳶身後張望。


    “怎麽了?”絳鳶見是有事,收斂了先前玩笑的模樣。


    “綰綰可在你這?”湘篁焦急地問。


    “不在。她怎麽會在我這兒。”絳鳶聳肩,卻因為這個小動作扯動背後傷口倒吸一口冷氣,轉身迴到桌子旁坐下,倒了茶,“不過,也許她隻是一個人出去買些什麽,你也用不著這麽擔心吧?青天白日的,難道還怕有什麽把她吃了不成。”


    “她體質特殊。”湘篁也鎮靜了一些,絳鳶說的沒錯,現在還是白日,又是人來人往的縣城。她的反應確實大了。


    絳鳶疑惑地看了眼湘篁:“體質特殊?你確定是她不是你?”


    “嗯?”湘篁不解地看她,為什麽會說自己?


    “喏。”絳鳶用下巴指指湘篁的左臂,“你的手臂這麽靈活了?”


    湘篁疑惑地轉了轉手臂,看到從袖口露出的纏繞布條,才意識到自己睡前還火辣辣痛著的手臂此刻竟然沒有一點不適感。


    她急忙卷起衣袖,解開布條。小臂內側白嫩的肌膚上還能看到咒文傷痕,不過比先前已經好了許多。


    “怎麽會這樣。”湘篁驚訝出聲,以前她也曾受過傷,可從未有過這麽快的愈合速度。


    緊接著,她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比之前又輕快了許多,凝神運氣,這一次體內靈力雖然沒有增長多少,卻總覺得多了點什麽說不出來的東西,感覺比以往更自如些,原本隱隱有的滯澀感消失殆盡。


    絳鳶見湘篁神色驚訝,不禁也是疑惑:“以前不是這樣嗎?我還以為你是吃過什麽靈丹妙藥。”


    “不是。”湘篁搖搖頭,卻是想起了醒來時朦朧間隱約看到的青色光芒。


    這是爹爹嗎?湘篁伸手按住胸口的玉竹,感受著它帶來的淡淡的暖意。


    稍停一會兒,湘篁又放下手,將這份心情放在心底,有些擔憂地說:“可是,綰綰在這兒也沒有親人,這個時候會去哪兒呢?”


    “這我可不知道了,我醒來大約半個時辰,沒聽到有人進出的動靜。”絳鳶擺手,“不然你去下麵問問掌櫃的?”


    湘篁點頭:“嗯,那我先去了。”也不多留,轉身就往樓下跑去。


    絳鳶坐在那兒看著大開的房門,百無聊賴地坐在那兒,把玩著杯子。綰綰這個人,總覺得不是什麽柔柔弱弱的大小姐,這小道士護犢子般的模樣是不是太誇張了。


    湘篁並不覺得自己太過緊張,自下山以來,她幾乎就是和綰綰一道,從槐江鎮一路到這兒,綰綰是她除了師父以外相處最久的人,甚至與師父相比,還是綰綰更親近些。


    因為擔心,自然不願她有半點損傷。這就如同天性一般,根植在湘篁的血骨之中。她珍視著每一個身邊的人。


    當湘篁跑到客棧櫃麵正要開口問掌櫃時,一個疑惑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小竹子?”那聲音很容易分辨,因著男裝打扮的緣故,特意壓低了一些。


    湘篁急忙轉身,驚喜地看著綰綰,跑到她身邊:“綰綰,你到哪兒去了?”


    綰綰也是才剛迴來,之前被湘篁玉竹芒刺刺傷的傷口非常奇特,她在野地裏運功想要療傷,卻最多將那兩個傷口處傳來的不同尋常的刺痛減輕了一小點。


    她曾想過索性就此離開,卻還是選擇迴來。


    這一次,不管如何,找到機會便將那玉竹騙下來。綰綰心中下著狠心。哪怕這小竹子是少見的單純和友善,也不能讓她放棄變強,放棄生存。


    “我去廚房裏熬粥了,你們的藥也需要看著。”綰綰看著湘篁微笑地迴答,抬了抬手中端著的碗,“你――以為我會去哪兒?”


    湘篁一愣,看看那碗熱氣騰騰的粥,尷尬地笑笑:“我就是醒過來沒看到你,一時擔心。”


    “擔心?”綰綰一邊說一邊往樓上走去,“難不成那虎妖還會迴來報複我?那他的目標也該是你和絳鳶吧。”


    “誰知道呢。”湘篁認真地搖搖頭,“虎妖未死,子母符還有感應。”看樣子,那黑煙正是虎妖的一部分,所以哪怕虎妖突然發生變化逃離,母符依舊有反應。


    綰綰的步伐突然停下,湘篁正邊思索邊跟著走,一時反應不及撞上綰綰。


    綰綰手中的粥晃出碗口,撒落在她手上。


    湘篁抬頭看了一眼,急忙將綰綰手中的碗接過:“綰綰,你趕緊去浸會兒冷水吧!”白滑的粥落在綰綰手上,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沒事,不是很燙。”綰綰不以為意地取出帕子將粥拭去,留下一小片紅印,似乎確實無甚大礙,定定地看著湘篁,“你還打算追著那虎妖去?”


    湘篁點頭:“我想。這虎妖就是煉人人魂的妖物,若是就此放虎歸山必定還會為禍眾生。”


    “可是,之前那虎妖突然變化,真的沒問題嗎?”綰綰看似有些擔心。


    “若是做好準備,應當沒有大礙。”湘篁點頭,眉目間滿是堅持,“那虎妖最後食用的幾枚丹藥隻怕就是人魂煉製而成。隻怕它煉製人魂還不是單為了自己。”


    “你的意思是,虎妖背後還有東西操控?”綰綰皺眉,似乎並不願相信。


    湘篁點頭:“若非被逼到極致,那虎妖似乎也隻是將人魂好好保存。若是為了自己,又何必全數屯放著非到生死關頭才肯服用。”


    此時,二人已邊說邊走到門口。


    綰綰點頭:“既是如此,也有子母符引路,那便追去吧。不過――”她很快接上自己的話,“我自然不會獨自待在這兒等待消息,何況我多少也能用一下罡符,不會毫無作用。”


    “……”湘篁看著綰綰,想不出有什麽辦法能說服綰綰收迴主意。


    “滾!”隔壁屋裏突然傳來一陣不耐的喊聲。


    湘篁與綰綰互視一眼,立刻快步走到隔壁絳鳶所在的客房。


    門依舊如湘篁離開時大大敞著,絳鳶正背對著門看著窗戶,屋子裏除了絳鳶,誰都沒有。


    “絳鳶,你在於誰說話?”湘篁環顧四周,並未察覺到有任何鬼氣妖氣。


    “……一個師兄,總要我迴山上去再繼續修煉。”絳鳶擺擺尚算完好那邊的手,“我好不容易下來,不多玩會兒怎麽行。”


    她這話說的也沒多大問題,湘篁當然不會去輕易猜忌,隻是點點頭:“曆練對修為也很有幫助。”這還算得上是她的經驗之談。


    絳鳶喝了口水,看向湘篁:“你們接下來什麽安排?要去繼續追蹤那虎妖嗎?”


    湘篁點頭:“是的。”


    “我與你們一道。”絳鳶立刻說,直接隻看著湘篁,“我不甘心,因為那虎妖弄得我手忙腳亂如此狼狽,這筆賬我非得討迴來不可。”


    湘篁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終於答應:“那便如此吧。隻是,我們先休整兩日,你可得好好養傷。”


    “放心了。”絳鳶笑嘻嘻地說,“我那糟老頭兒師父,雖說別的不靠譜,至少還是給了不少不錯的療傷丹藥,兩日後定不會拖你們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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